“這家酒館”到底是一個什麼地方?
龍小浪不知道。但一定不會是一個想來就能來,想走就能走的地方。
看起來年少無知的龍小浪大大咧咧無所顧忌地往門口走着,不時地把目光往在場的酒客們身上撇,他們都安安分分地坐着,吃着,喝着,不動分毫,坐等一出好戲。
“喂!小子,你還沒給酒錢呢!”
一隻粗壯的大手拍在龍小浪肩膀上,這位結帳的大哥粗聲粗氣地道,“喝了酒,就像這麼一走了之?哼!先把酒錢交了。”
光顧着耍帥,忘了這一茬了。歷史上那些故事裡的大俠豪傑壯士什麼的好像從來都沒有被錢這種東西難倒過阿,怎麼這個問題一到我這裡就行不通了呢?
來不及吐槽那些歷史上的豪俠了,要解決當前的問題呀。
龍小浪小心翼翼地去摸摸自己上衣的口袋——空的,這裡的錢在茶館的時候喝茶用了。
然後是褲子前面的口袋——空的,進西魯夫的時候給那個紅衣裳的大姐了。
最後,是懷裡的口袋——終於有了硬邦邦的貨幣的觸感,龍小浪瀟灑地從懷裡抓出一個青銅硬幣,霸氣地摔在地上,打得地板“噌噌”作響。那是他多年的窖藏,若是單純論年份,簡直可以媲美一罈陳年的女兒紅了。
結帳員還沒怎麼看清楚貨幣的顏色,精神一晃就被閃了一下,還當是哪個闊少爺來這裡擺架子來。當他俯身下去看到貨幣種類的時候,神情嚴峻起來。但他還是淡定地拾取了那一塊銅幣,圓圓的貨幣上烙印着一個大大的“伍”字,表示這是面額爲五的一枚銅幣。貨幣本身還帶着一陣銅鏽味,應該許久不用又被汗液侵蝕然後生鏽所造成的。
龍小浪不捨地望着那一枚陪伴自己走過無數青蔥歲月的報名幣,毅然決然地走了出去,連頭也沒有回一下。他只怕一個回頭就控制不住自己痛苦又難過的情緒。
他剛走出去一步,那隻大手又粗魯地橫在了路中央。
“怎麼了?我錢都付過了,你們還想怎麼樣?”
結帳的夥計扁了扁嘴,像看着一個新生物種一樣看着龍小浪,手裡捏着那枚擲地有聲的帶着青色鏽跡的銅幣,開口道:“你他媽在逗我?這麼寒磣的面額,而且還是銅幣!這點錢在這裡連一口水都喝不起,真不知道你何來勇氣掏出這種廢鐵。哼!”
貨幣等級分銅,銀,金,進製爲一千。由人類聯盟軍中央政府貨幣行統一發放,作爲各個城池流通之用。
在和平年代,貨幣的價值差不多是這樣:大餅要兩元銅幣,豆漿一元。一間普通民宅,三人住的那種,大概要二十個銀幣。一家酒樓貴一點,四五百銀幣。一家妓院或者賭坊就貴了,大約需要一兩個金幣。像“峽谷”這種鎮店之寶,還有從“這家酒館”的裝潢和店面看來,怎麼找也要十來個銀幣的。
所以結帳員很生氣,沒錢你喝什麼喝!還跟我們股東之一的兒子方少爺作對,真是不知好歹!
他也用力地把銅幣扔在了地上,“叮叮!”作響。
他扔得比龍小浪更響,更有穿透力,金屬與地板想磕碰的清脆響聲像是狠狠地扇了龍小浪一耳刮子一樣。
不過龍小浪不愧是龍小浪,就算是被扇了一耳刮子,就算心底積壓的怒氣已經到了閥值,他也不會立刻就着急起來。他把表情和眼神都控制得極好,簡直跟沒事人一樣。
“五塊錢還不夠?”龍小浪壓低聲音問蘇曉。
實在沒想到這個實力超羣的年輕人對錢這個概念這麼模糊,蘇曉的臉上頓時一陣紅一陣白,她真想裝作不認識龍小浪,可是她又做不到。只好也壓低聲音,儘量不震動聲帶地儘可能簡短地回答他:“嗯。”
怎麼辦......沒錢啦......喝霸王酒?這調酒師的一手炎系七階水準就夠自己受的了,何況還有這個難纏的方七。
“前輩......我有一個請求......”龍小浪又回去找路何方。
天界來的老頭子在這個時候表現得很爽快,直接問那個結帳的,“那杯酒多少錢?”
有人付錢,結帳員當然開心,所以他也爽朗地答道:“一個金幣。”
什麼!?我殺魔獸拆魔晶,挖草藥,收診金一天下來最多也才八十來個銀幣,這一杯酒要一個金幣!雖然我知道這裡物價貴,怎麼貴成這樣!?你難道當我是新來的!?
老前輩別過頭用他鷹一般的眼睛瞅了價目表一眼:小山丘,四百銀幣。海灣,七百銀幣。浪潮,五百銀幣......峽谷,十個金幣,後面還有括號,挑戰者打一折。
好吧。
路何方毫不猶豫地從袖子裡取出一枚金幣來,用給小費的那種姿勢彈給收銀員,然後衝小浪道:“跟我來。”
有錢就是爺阿,師傅,你有時間一定要教我刻錄術法卷軸,沒錢的日子我實在受不了了!
一段意識殘念傳輸到昏睡中的老者腦海裡。
大腦的過濾系統摘取了最關鍵的一個“錢”,在老者的潛意識裡,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於是他就接着睡了。
那一杯“峽谷”真是大補,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喝到。
“現在你欠我一枚金幣了。”路何方走出來,環視四處再熟悉不過的風景,緩緩開口道。
龍小浪道:“多謝前輩慷慨解囊!這錢我一定還你!”
路何方道:“錢倒是不必還了的,你只要幫我收集五百份感恩情意就行了。”
五百?不是一千嗎?另外五百想必是他在十幾年間收集到了。爲什麼十幾年了才收集到五百份,只要出了神鬼木林,天下之大,需要幫助的人這麼多,區區感恩情,哪裡收集不到呢?
龍小浪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道:“你出不去?”
路何方點了點頭,道:“我出不去。”
“爲什麼?”
路何方仰面望天,長嘆道:“我若是出去了,我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繼續道:“從另一個世界來的人,在這個世界的降落點都會留下一個時光座標,也就是將來返回的媒介。座標點需要不停地注入能量來激活,以保持新鮮屬性,以隨時起效。只要有一天的能量沒有灌注到,座標就廢了。”他苦笑一聲,“我也就廢了。所以,我出不去。”
他淡金色的眸子忽然又從黯淡變作光芒萬丈,“不過你一定願意幫我的。所以我馬上就能回去了。”
“那位庫洛前輩也是這樣的?”
路何方點了點頭,表示默認。
“原來如此。”
路老前輩是被師傅不小心帶下來的。他剛纔又幫了付了錢,怎麼說我都該幫幫他的。庫洛那個傢伙雖然人品是差了點,但放在這個世界還是弊大於利,早點送他回去比較好。
“嗖嗖!”
附近的灌木叢裡突然傳出聲響來,隨即就躥出了兩個人。兩人都穿着黑白兩色交雜的衣服,就像是在一間白衣裳上面打翻一罐墨水一樣,色澤分佈沒有規則可言。
其中一個一臉精瘦,嘴上留着兩撇小鬍子,看上去就是奸邪的樣子。另一個身材高大,渾身肌肉感十足,他光只是站着,就彷彿一顆隨時會爆炸的火焰彈一樣。
那個壯赤裸裸地打量在場的三個人,老人,年輕的女人,年輕的男人。粗略看過一遍之後,他開口向旁邊的人問道:“波利,老闆說要打哪個人來着?”
其實他心中是有答案的。老人,女人都不會是他下手的對象,那麼就只剩下那個男人。不過他自作主張了太多回了,所以現在都不敢擅自行動了。
“哪個人?胡克,你記性還真差勁!再說了,着你都看不出來嗎?”波利伸出右手指着立在那邊的龍小浪道:“這裡就他長得最賤了,不打他打誰!”
被人用手指戳着是一件不太舒服的事情,何況是一個長得就像個反派的壞人。龍小浪正準備上前教訓這個瘦傢伙一下,突然就發現自己的雙腿好似在地上生了根一樣,怎麼都動彈不了。
蘇曉看出他行動不便,擔憂道:“怎麼了?”
目測這就是方七派過來找麻煩的傢伙。我一個大男人可不能再讓女人插手。
“蘇曉,前輩,這場戰鬥,你們不要插手,我一個人解決!”
方七,我今天要好好教教你屬下怎麼做人!
“指封術,一段!”
波利壞壞地勾起嘴角,“這個小子還真是不小心,這麼輕易就中招了!”
胡克搖搖頭道:“不是他不小心,是你太噁心了。”
“小心也好,噁心也好。反正他現在就是個活靶子。胡克,上!”
胡克走到一邊靠一棵樹蹲下,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要上你上,我不打沒法反抗的人。”
波利氣得臉漲得通紅,叫道:“你怎麼又這樣!你還想不想幹了?”
胡克悠哉地嚼起了一根草杆,事不關己地道:“想不想幹是我自己決定的,能不能幹是老闆決定的,統統跟你沒有關係。”
“哼!你不上我自己上!”波利掄起一個小拳頭,另一隻手還在爲這隻手進行力量的增幅而準備術法。
龍小浪先是覺得這個叫胡克的真實有幾分可愛,說話也比較有意思。然後就認爲這個波利真是無恥,還有無能。暗算別人也就算了,到現在居然還需要給自己上一個力量增幅術,這什麼人找來的打手,真是太不專業了!
還有這種封印術......
一條靈巧光潔的白蛇從龍小浪的手臂上游下去,鑽入泥土裡,封印術的法陣在逐漸弱化,也就三四次呼吸的時間就被解開,真是弱得沒邊了。
“喂!要打快打,爺爺我還有事兒呢!”龍小浪嘲諷道。
波利也顧不上術法的準備了,“嘿!小兔崽子,捱打還這麼着急的,我還是第一個見呢!說着就掄起一個比另一隻手大一號拳頭衝了上來。
“來阿!讓我教教你怎麼做人!”龍小浪得意地道。好像他不是將要被打的那個,而是將要打人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