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長江三峽水庫，夔門。
“氣溫正常！”
“水溫正常！”
“……各設備完成自檢，運作正常，目前並未發現疑似龍王的目標！”
一艘比摩尼亞赫號更大的探測船靜靜的漂浮在江面。
維達爾號，雖然和摩尼亞赫號一樣被登記爲探測船，但它所攜帶的火力比摩尼亞赫號更加強大，火力甚至凌駕於普通巡洋艦之上。
這是加圖索家族壓箱底的支援，整個混血種社會都知道加圖索家族破產了，但沒人想到他們在破產的情況下，居然還能掏出這種級別的設備，甚至還保養得十分之好。
“依舊是什麼都沒發現麼？”
聽到屬下的彙報，作爲船長的愷撒搖了搖頭，目光看向波光粼粼的江面。
落日的餘暉在水面拉長一道紅色的影子，像是一柄火色利劍，將江面切成兩半。
維達爾號的檢索已經持續了一天，依舊沒有發現除了魚羣之外的目標。
聽到愷撒的話，在他背後想起一個懶洋洋的聲音，甚至一邊說話一邊還在吸可樂。
“畢竟是長江，就算是經過裝備部改造的雷達，想要在這種水體裡面找到龍王的身影，也完全是大海撈針。更別說這個龍王極有可能還是人類的軀體，這麼快就想要找到他，很難的啦！”
芬格爾穿着沙灘褲，躺在甲板的吊牀上，吊兒郎當的回答着愷撒的話，不知道的還以爲他是來度假的。
聽到這話，愷撒微微皺眉。
芬格爾的話並不算錯，僅靠一艘船的檢索裝置就想要找到龍王，的確有些癡心妄想，只不過——
“不是你提議，說這是尋找到龍王諾頓最具效率的方法之一麼？”
愷撒疑問道。
他採納的就是芬格爾本人的意見，誰知道芬格爾現在隨口就把自己說過的話否定，似乎沒有半點節操。
“那是建立在假設下的猜想啦！龍王諾頓是青銅與火之王，如果他和之前那個康斯坦丁有一樣權柄的話，說不定他身體周圍也有什麼火元素護罩什麼的，那他的體溫必然也會比尋常生物更高，我們只需要通過檢測紅外線還有水溫就能大致確定他的位置。”
芬格爾無奈地嘆了口氣，攤了攤手，說出自己的想法。
雷達只是輔助，真正重要的是水溫探測器以及紅外線探測器，只要假設成立，這些數據必然會呈現某種規律。
“可誰知道這些數據一點變化都沒有，看來這個假設是錯誤的，青銅與火之王並非一定是個大火爐，那傢伙比我想的雞賊，他的體溫大概率和魚一樣，僅憑紅外線探測無法發現他的異常，而雷達檢測又無法區分出人類和大型魚類的區別。”
在討論大海撈針之前，還需要討論是否能夠分辨出針的不同，不然檢測到了也未必認得出來。
如果假說成立，龍王諾頓體表溫度極高的話，找到龍王的位置並不難。
可如果假說不成立的話，他們顯然無法有效分辨出龍王和魚類的區別。
就像現在這樣。
“那應該怎麼辦，把附近的大型魚類都驅逐走？”
愷撒提出了一個不算建議的建議。
魚類對於噪音會有不同反應，有些聲音可以吸引魚羣靠近，有些則是會驅逐魚類。
如果無法分辨龍王和魚羣，那隻需要將魚羣驅逐走，不就只剩下龍王了麼？
“還真是土豪的作風，不過我建議你不要這麼幹。”
芬格爾再度搖頭。
“爲什麼？”
愷撒有些疑惑。
“龍王活動範圍目前根本沒有資料，以之前次代種遊動速度，我們封鎖的範圍直徑最少兩百海里。且不說做不做得到這麼大範圍的驅趕魚類，就算做得到，等我們徹底驅逐魚類，說不定龍王諾頓已經孵化完成了！到時候直接一口一個，我們只能玩球。”
吐槽幾句後，芬格爾掏出一本《長江流域魚類生態考察》，然後補充道。
“最重要的是，現在快到中華鱘的產卵時間，這可是咱們國家一級保護動物，而且還是極危物種，還是不要爲這種不靠譜的計劃犧牲這些瀕危物種吧！”
沒想到他天天吃那些垃圾食品，看起來絲毫不愛護自己的身體，居然還有愛護環境保護動物的想法。
“好吧。”
愷撒點點頭。
對於瀕危動物保護行爲，他也是能夠理解的，不過，對芬格爾的話，他還是有不能理解的地方，比如說——
“什麼叫咱們國家，你不是德國人麼？”
他的目光有些疑惑。
“入鄉隨俗嘛！其實我一直覺得這是我的精神母國，只有這樣的長江和黃河，才能養育出我這樣英俊而正直的靈魂啊！”
芬格爾十分有感染力的震聲到。
“……”
愷撒頓時無語了。
突然覺得“兩河”流域風評被害了是怎麼回事？如果長江和黃河有名譽權，肯定會找芬格爾討要鉅額賠償。
如果這樣糾纏下去，大概率會被芬格爾帶到溝裡，在芬格爾身上他已經豐富的體驗過了什麼叫做人至賤則無敵，所以愷撒沒有理會他的奇葩回答，而是另起話題到。
“既然這種方法沒用，那應該採用什麼方法？”
聽到愷撒追問到這種程度，芬格爾有些納悶了。
“愷撒，我很想問你一件事，屠龍這麼大一件事，爲什麼你要問我這種廢物啊？！”
怎麼看他都是不靠譜的類型，爲什麼愷撒還追着他問，甚至還真的聽從了他的建議？他何德何能啊！
雖然一開始芬格爾有一種鹹魚翻身的爽感，可時間長了他就有些心虛了。
屠龍大業問他一個小透明，愷撒怎麼想的？
該不會是看上了自己的身體，想要泡自己吧？
“我聽說你找人的能力是一流的，而且你是學生會成員，又主動申請加入了諾頓計劃，必然有着十分強大的屠龍熱情，這些理由不就足夠了麼？”
愷撒認真回答道。
雖然在加圖索家族最後的發力下，他成功獲得了主導權，成爲了B分隊的隊長，但他手上可用的人才着實不多。
昂熱並沒有將政治爭鬥延伸到學生身上的打算，但是也沒有特殊照顧，掌管執行部的施耐德拒絕讓加圖索家族有機會染指執行部，所以愷撒最靠譜的下屬反而是原本學生會的成員。
好在學生會家大業大，雖然他自己之前都不知道自己還有新聞部這個部門，以及芬格爾這個部下，但被好心人提起後，他立即發掘了這個人才。
以他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原則，愷撒直接對芬格爾委以重任，這就導致了之前的狀況。
“我找人的能力是一流的？”
聽到愷撒的話，芬格爾微微一愣。
若是其他人，此刻說不定會驚喜到底是誰發掘了自己的特長，並且沾沾自喜地表示自己的確一身優點不重樣。
然而此刻，芬格爾卻直接破口大罵。
“媽的誰和我有仇，居然要這麼害我！”
他本來是想度假的，誰知道居然會被愷撒當成驢使喚，怪不得愷撒看自己的目光一直那麼奇怪，原來是有小人在背後打他小報告！
“害你？”
看着芬格爾氣憤的樣子，愷撒有些疑惑。
“當然是害我！我最擅長的是洗煤球，找人只是副業！而且龍王諾頓也不算人啊，這要怎麼找！”
芬格爾憤憤幾句，然後對愷撒逼問道。
“到底是誰這麼說我壞話，他良心不會痛麼？”
他絕不放過那個造謠的混蛋！
聽到芬格爾這麼問，愷撒回想一下，當時告知他這一點的人的確沒有打算保密的打算，周圍當時也有人聽到，應該是可以說。
於是愷撒回答道。
“是S級新生蘇墨向我舉薦的你。”
如果不是蘇墨，他都不知道自己還有芬格爾這個下屬。
“蘇墨？我好像沒得罪他啊！”
聽到這話，芬格爾微微一愣，而後立即恍然大悟。
“等等！我明白了！肯定是夏彌，那傢伙是在報復我！”
上次挪用守夜人錢包還債的消息曝光後，芬格爾需要立即搞到錢來彌補窟窿，所以需要一定的話題度和帖子熱度。
正好這時候小弟抓拍到了蘇墨和繪梨衣獨自外出的照片。
若是以往，芬格爾絕對不敢這麼明着得罪夏彌，不敢往夏彌頭上撒綠光。
可是這次，被逼到懸崖邊上的芬格爾顧不得夏彌的秋後算賬，直接作爲幕後推手將夏彌吃癟被甩的謠言傳播了出去。
要說自己得罪了什麼人，纔會遭受這樣的報復的話，夏彌無疑是嫌疑最大的人，根本不需要太多證據就能確定是她搞的鬼！
以S級的性格大概率不會和他計較，但夏彌不同，這個平板小妹心眼可小了。
雖然告密的是蘇墨，但吹枕邊風的肯定是夏彌！
“這並不算報復吧，畢竟你的數學水平的確令人欽佩，之前提出來的方案也驗證了不少可能性，只是暫時還沒找到龍王而已。”
愷撒誠懇說道。
雖然芬格爾看上去像是個廢柴，但在這大半天的相處中，愷撒其實已經看出來這傢伙在他的專業領域其實相當靠譜，不然也不會詢問他的意見。
“比起思考夏彌學妹爲什麼推薦你的事情，不如繼續想想對龍王諾頓的搜索方案，我們的時間很緊。”
“方案？沒什麼好說的。”
聽到愷撒的催促，芬格爾聳了聳肩。
“慢慢找吧，如果你們加圖索家族能夠調集和現在這艘一模一樣的一整支艦隊，或者搞一個編隊的潛水艇來搜尋的話，倒是可以輕易將搜索時間拉到兩天以內。反正你們加圖索家族財大氣粗，就算破產了，搞一支艦隊應該不難吧？”
聽到芬格爾這要求，愷撒有些傻眼了。
“什麼叫應該不難吧，這根本就不可能！這裡不是公海，是長江水庫。要是我們真敢這麼做，駐守在邊上的軍隊直接當場就會把我們做成煙花！”
在這個射程內，別說是武力堪比巡洋艦了，就算是航空母艦，都不夠人家導彈轟炸的。
“更不要說，現在的加圖索家族也拉不出這麼一支艦隊！你看到的維達爾號是我那個便宜老爹留下來的最後財產，有且只有這最後一艘。”
愷撒無奈攤攤手，打破了芬格爾的幻想。
加圖索家族是真的沒落了，不是裝的。
這艘維達爾號是龐貝的資產，本來是養在長江釣魚玩，買來之後一次都沒有用過，反而爲了滿足他的改裝願望做了許多武器適配系統。
雖然在諾頓計劃中這些系統都能派上用場，但實際上這艘船嚴格意義上並不屬於加圖索家族，而是已經被掛出去作爲資產抵押拍賣了。
之所以他們還能使用，是因爲這艘船還沒賣出去，他們暫時擁有養護權利和保管義務罷了。
“那就沒辦法了，靠着一艘船做不了廣域搜索，不然就直接盯着青銅城吧！”
芬格爾攤了攤手，說道。
主動搜索龍王的身影做不到的話，他們能做的就只剩下守株待兔。
“好吧，也只能這樣了。”
愷撒點點頭，然後拍了拍芬格爾的肩膀。
“明天如果還沒有探查到線索，我們就直接下水去青銅城內部探查消息，今天你好好休息！”
說着，他就準備離開。
但還沒走兩步，就被芬格爾攔住。
“等、等等！你說什麼？你剛纔是不是說了‘我們’？是不是說了‘我們’一起去青銅城探查消息？”
他瞪大了牛一般的眼睛，滿臉不可置信的問道。
“是啊！我看你潛泳成績不錯，血統也很優秀，比其他人更適合成爲我的搭檔！”
愷撒一臉自然地點點頭道。
他和芬格爾都是學習過實戰課和人，不需要額外訓練也能達成相互之間的配合。
“媽呀，我纔不去！”
芬格爾絲毫不被愷撒的高帽所影響，立即表達了自己的抗拒。
“屠龍這種事情不是應該給你們這些A級B級的高手來做麼，我這個E級湊什麼熱鬧，讓我這個廢物自生自滅不好麼？”
“但你的血統是A級，不是麼？”
愷撒如此反問道。
芬格爾只是學生權限降低了，並不是血脈退化了，別看他是E級，實際上整個學校都沒有多少血統比他優秀的。
“可我是個廢柴啊！”
芬格爾哭喪着臉依舊不從。
“早知道我就去蘇墨那邊了，聽說S級他們今天玩了一整天，要是跟他們混多好，在這裡我還要面對生命危險！”
看到毫無芥蒂稱呼自己爲廢物的芬格爾，愷撒罕見的有些不知所措。
他罵人罵得最狠也不過就是覺得對方是個廢物，可芬格爾居然自己自承這一點，讓他連激將法都用不出來。
看到芬格爾的樣子，愷撒相信，如果他詢問什麼——“你是想當一輩子懦夫還是五分鐘的英雄”——之類的話，芬格爾肯定想都不想的直接選擇懦夫。
芬格爾的下限之低，低到如同黏在腳底的口香糖，壓根摳不動。
沉默數秒後，愷撒疑惑地問道。
“如果你不想執行任務，那你當初爲什麼要主動申請加入諾頓計劃？”
“因爲我得罪人了啊！本來想避一避的，誰知道這個保密計劃和屠龍有關啊！”
芬格爾一臉悲憤地說道。
因爲保密協議的緣故，等他知道自己參加的是屠龍計劃的時候，已經不能退出了。
毫無疑問，他得罪的就是夏彌，只是沒想到最後還是沒能逃脫對方的報復。
“……”
愷撒頓時無語了。
虧他之前還以爲芬格爾雖然外表吊兒郎當，其實內心和他一樣，涌動着強烈屠龍的鬥志，沒想到他參加諾頓計劃的理由，就單純只是爲了避禍？
不知道如何評價的他，只能轉移話題。
“你剛纔說，S級他們今天玩了一整天，他們沒有執行任務麼？”
對這一點，愷撒十分好奇。
無論他願不願意，A、B兩組在屠龍的事情上都是競爭關係，他原以爲蘇墨應該會和自己一樣迅速展開調查，沒想到他們居然一直在玩樂？
這是因爲胸有成竹，還是另有計謀？總不能是放棄尋找龍王了吧？
聽到愷撒的問題，芬格爾一臉羨慕嫉妒恨的點頭。
“是啊！聽說他們白天還在釣魚，直接在甲板上烤魚吃，還有美少女相伴，哪有我們這樣苦逼。”
“……你不是躺在這裡躺了一天麼？”
愷撒無語問到。
你這一天幾乎什麼都沒幹，哪裡苦逼了？
“我心累啊！”
芬格爾理直氣壯道。
說完，他又嘀咕了一句。
“不過，蘇墨那邊沒有動靜倒也能理解，摩尼亞赫號上的裝備沒有我們維達爾號齊全，他們沒有紅外線探測儀，設備精度也不夠，龍王不主動顯露痕跡他們根本找不到。”
聽到這話，愷撒將目光投向空無一物的江面，那是摩尼亞赫號的方向。
“你在想什麼？想着怎麼幹翻蘇墨，成爲新的屠龍英雄？還是害怕最後被他們截胡？”
芬格爾好奇問道。
“不！”
愷撒搖搖頭。
“我只是在想，同爲屠龍小隊，我的設備比蘇墨那邊強了一截，這樣對蘇墨他們來說是否不公平？”
既然是競爭，他想要的，自然是公平狀態下的勝利。
“……我覺得你想的有點太多了。”
芬格爾語氣委婉道。
“我沒有放棄優勢的意思，只是覺得這樣的待遇有點作弊而已。”
愷撒搖搖頭。
這種不對稱優勢，讓他覺得自己就算勝利了，似乎也沒什麼光榮可言。
愷撒不知道的是，這個時候，被他們認爲是原地踏步的蘇墨，在諾頓計劃中，其實已經踏出了小小的一步。
比如說——他們正在江底，和青銅與火之王諾頓本人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