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種優厚的條件,尋常人或許會產生惻隱之心,不僅會答應奧丁的條件,只要愷撒本人不過分,就算一時走錯路說不定也會原諒。
雖然奧丁說是沒有約束,可作爲人,自己難道對自己沒有一點道德約束麼?
可惜,夏彌小姐不是人,也沒有道德。
免費的便宜,不佔白不佔。
“沒問題,我答應你了!”
她一臉認真的點頭,看起來像是肩負重任的樣子。
對於她的拙劣表演,奧丁連擡眼皮都欠奉,看都不看。
以夏彌的性格,願意演戲已經不錯了,這大概還是因爲自己沒有把突破限制的技術交給她所以才願意裝一下,不然裝都不會裝。
不過,既然定下了策略,他也不會繼續用這份資料拿捏對方。
夏彌的信用雖然靠不住,可據他的觀察,蘇墨的信用還是不錯的。
不然,在他第一次意外身亡期間,愷撒也不會一直毫髮無損。
“資料現在已經通過獵人網發到你郵箱了,咳咳!你查收一下吧!”
達成交易後,奧丁終於不再強撐着,神色也虛弱了不少。
“哦哦!”
夏彌小姐立即掏出手機,並改善了一下元素亂流,防止收不到信號。
她和蘇墨的獵人網賬戶中的確收到了一份資料,至於資料的內容本身,以夏彌的性格本來是會當場確認真假的,可惜的是她一時間沒怎麼看懂。
好在似乎是早就考慮到夏彌鍊金術造詣和科學常識的欠缺,這份資料旁邊還有補充解釋,補充說明的部分比資料本身還要大。
這麼針對性的資料,不可能是臨時製作的,看來早在之前不知道什麼時候,奧丁就已經動過類似的心思了。
看到夏彌看到資料興高采烈的樣子,只剩下半截身子躺在地上的奧丁嘴角微微扯了一下,目光重新投向天空。
他曾無數次考慮過自己的死法,甚至想過在計劃完成之後,自己就隨便找個飛機或者航天器什麼的撞死,卻從沒有想過,自己會在這種情況下死去。
不過,無所謂了,他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
而且,實驗成功的消息如今已經傳了回去,就算他死了,他的計劃也不會停止。
“沒想到在生命的最後關頭是和你們這些敵人一起度過,你們有酒麼?”
勉力昂起頭顱,奧丁對兩人問到。
“有!客官您要哪種?”
路鳴澤眨眨眼,倒也不拒絕在奧丁臨死之前展現一下服務精神。
畢竟他來參加的就是奧丁的葬禮,給葬禮主人一個面子沒什麼大不了的。
“冰鎮麥卡倫,謝謝!”
奧丁……或者該說是龐貝毫不客氣地說道。
按照約定放棄瀕死反擊的他沒有繼續徒勞的治癒自己的身體,隨着體內鮮血不斷流出,他眼瞳中的金色逐漸褪去,面容看上去也蒼老了一些,像是身心俱疲的中年男人。
“嘖,暴發戶的品味……”
路鳴澤嘟噥了一句,不過擡手還是拿了一杯麥卡倫出來,並走到龐貝身邊,將這杯酒遞給了這位龍王,甚至還貼心的搬了一塊冰塊給龐貝墊腦袋。
他自己手上則是端着一杯紅酒啜飲,在格調上他從不弱於人。
兩個龍王在海面的浮冰上沉默着對飲,光看場面完全看不出來他們之前還是生死仇敵,反倒像是莫大的風雪之中,於小廟停下來小憩的兩個陌生旅人。
他們本就不是一路人,此刻自然也不會搭話,各喝各的酒,各走各的路。
“你也要來一杯麼?”
看到夏彌小姐一臉開心的檢查完了突破生育限制的技術,路鳴澤擡杯隨口問了一句。
在場的都是龍王,如果這是一場葬禮,那他和夏彌就是奧丁的送葬人,無論之前是否敵對,看到熟悉的面孔逝去,陪一杯酒以作緬懷都是人之常情。
可夏彌小姐並不是人。
“不用了,他人還沒死呢!”
她擺擺手,眼神盯向奧丁,欲言又止。
其實她很想問奧丁一句話,只是覺得不太合適所以沒問出來,但她又的確很想知道——奧丁你到底什麼時候死啊?
以她的想法,自己都大發慈悲答應了你的心願了,這個時候奧丁不是應該脖子一歪直接死掉麼?
現在這個樣子,直接動手砍死他好像有些破壞氣氛,可如果不這麼做,你丫的到底打算什麼時候死?
總不能你喝一天酒,我就要等一天吧?
似乎是看出了夏彌的心思,龐貝啜飲一口美酒,然後指着自己腰部的巨大豁口說道。
“不必擔心,既然答應了你,我自然不會食言,不會做什麼瀕死爆發之類的蠢事。不過,大家好歹一父同胞,都是兄弟姐妹,給我兩分鐘等我喝完這杯酒的時間總是有的吧?”
人還沒死,就蹲在一旁收屍,對於夏彌的這一行爲,龐貝倒是不怎麼介意,卻也不想死得這麼快。
“唔……”
聽到奧丁的話,夏彌用海洋與水之王的權柄探查了一下奧丁現在的生命氣息,發現的確是在不斷衰弱,他明明掌握着【生命締造】,卻並沒有用這個技術來修復自身傷勢,甚至還在可以阻攔自己身體本能的自我修復機制,任憑大量鮮血從腰部流出。
雖說芬裡厄造成的傷勢本身並不算致命,但如果奧丁如此不防護的話,要不了多久,失去了全部血液的他也會陷入瀕死狀態。
考慮到這一點,夏彌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好吧!不許耍花招!”
就算是她,也不至於拒絕這斷頭飯一般的要求。
反正現在奧丁已經是囊中之物了,還能翻起什麼浪花?他總不能不要他兒子了吧?
“我這將死之身,還能有什麼花招?”
龐貝苦笑一聲,扭過頭來和路鳴澤對視一眼,擡手舉起了杯子。
“來,這是我們男人間的碰杯。這杯,敬旅途中的風雪!”
路鳴澤微微一愣,很快就反應過來。
在場的龍王有三,真正處境相同的卻只有他們兩個,如果說奧丁和路鳴澤是風雪中的旅人,雖然路線不同行事方式卻很像的話,夏彌則是和他們完全不同。
她不是離家的旅人,她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家,所以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所以這次,他沒有勸夏彌加入,而是自己舉起了杯子,兩隻酒杯在半空中虛碰了一下。
“敬風雪後的彩虹!”
藍天黑海的白色浮冰上,龐貝灌下一大口麥卡倫,而後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他的生命力隨着劇烈的喘息一起逐漸流失,加速走向生命的終點。
在生命結束的當口,龍類和人類之間似乎並沒有什麼明顯差別。
·
正在這時,尼伯龍根夜之食原中。
連一刻也沒有爲被腰斬的奧丁而哀悼,立即趕往戰場的,是奧丁最珍貴的收藏之一。
在現實世界,四大神域級別戰力的戰鬥接近尾聲的時候,夜食原之中同樣是難得的平靜。
其他死侍和猛鬼衆早已被清理乾淨,夜食原中留下來的唯一敵對勢力,只有奧丁的死侍軍團,當然,這也是最強的敵人。
不過,這個最強的敵人並不需要混血種聯盟以及蛇岐八家大多數人來應對,僅僅兩人就足以將其擋住。
那是能夠一人敵軍的兩人。
其中之一是混血種聯盟代表、深藏不露的弗拉梅爾導師弟子、日本屠龍行動副指揮、炎之龍斬者芬格爾。
而另一個,則是蛇岐八家的代表,據說擁有不下於影皇實力的現任影皇親弟弟——源稚女。
芬格爾和源稚女的組合,打起死侍軍團雖然說也不是特別輕鬆,卻也不算特別吃力。
那所謂的暝殺炎魔刀的威力哪怕是源稚女都覺得心驚。
看到芬格爾的表現,其他勢力的人也更是震撼無比,本以爲這傢伙是一個只會溜鬚拍馬的廢物,沒想到居然這麼能打?
走了一個蘇墨來了一個零,不見了一個零,又蹦出來一個芬格爾,秘黨到底還有多少底蘊沒拿出來?
而在這一點上,秘黨本部執行員的震撼一點不比外人少,他們絕大多數都被芬格爾的僞裝騙了。至於源稚女,看到這個影皇級別人物鬼魅一般的身影,衆人對於白王血裔的可怕程度有了新的理解,除了諸位家主之外,包括蛇岐八家自己人在內,許多人都對源稚生投以欽佩而敬畏的目光。
作爲弟弟的源稚女都這麼厲害了,那能夠力壓源稚女成爲影皇的天照命源稚生豈不是更強?
“少主威望越來越高了!”
夜叉沒心沒肺的感嘆了一句。
“這麼搞,少主一上場要是露餡了怎麼辦?”
烏鴉有些憂慮到。
“……”
源稚生黑着臉沒說話。
他之所以待在原地,主要原因是爲了保護蘇墨留在這裡的屬下,名爲陳墨瞳的少女。
至於次要原因嘛……則是因爲他加入戰場意義不大。
作爲影皇地板,單對單,源稚生其實並不畏懼死侍軍團中的任何一個,龍骨狀態的他並藉着嫺熟的劍道,單挑好幾個死侍也不算什麼。
可在羣戰上,無論是芬格爾的暝殺炎魔刀,還是源稚女那如同鬼魅一般的速度,都是割草神器,殺人效率極高。
源稚生自己倒是也有名爲王權的殺器,說起來比源稚女的言靈都要更適合羣戰,可惜這個言靈消耗太大,用一兩次就會全身無法動彈,變成活靶子,用了不如不用。
想到這裡,源稚生覺得有些不能理解。
越危險的言靈副作用越大這個理論或許的確沒錯,可誰能告訴他,爲什麼上杉越和繪梨衣同樣是高危言靈,比他言靈威力強很多,卻沒有這麼大的副作用?
總感覺自己被針對了。
“如果在這個時候,有個死侍突然前來襲擊,卻被少主斬於馬下的話,感覺少主的威望還能再提升一截。”
“前提是少主打得贏,不然只會起反效果!”
一旁的烏鴉、夜叉還在竊竊私語,成功會和之後他們沒事可幹,只能討論這些有的沒的。
“咳咳!”
聽到這裡,源稚生清了清嗓子,想要兩人住嘴。
這種猜想根本不切實際,死侍軍團裡面有哪個死侍有能力逃脫芬格爾和源稚女的聯手?這也未免太小看這兩個變態了。
而且,什麼叫他能不能打贏?
雖然他的實力比起繪梨衣、源稚女來說是有所不如,眼見着連芬格爾這個不知道從哪裡蹦出來的人也可能打不過,可他畢竟也皇級混血種,世上能穩贏他的存在並不多,不是什麼死侍都能碰瓷的。
然而,正在他要開口的時候,異變發生了。
在他們面前,居然真的有水霧凝聚成一個死侍的樣子,脫離了芬格爾和源稚女的包圍圈。
怎麼回事?烏鴉的烏鴉嘴生效了?
源稚生手中拿好蜘蛛切童子切,走上前去,這裡剩下的最強戰力是他,如果芬格爾他們有所疏漏的話,自然由他來填補漏洞。
而正在源稚生準備展示一下自身武力的時候,看到這個死侍的身型,還有他腰間的日本道,源稚生微微一愣,旋即臉色一變。
“該死!是那天那個——”
以他的實力,打不贏的死侍並不多,可眼前這個就是特例,他曾單挑了幾乎整個混血種聯盟,包括自己!
在源稚生髮出驚呼之前,芬格爾和源稚女就發現了這邊的異狀,芬格爾的數學和記憶力都很好,一眼就看出這個死侍並不在方纔的死侍軍團中,是突然出現的傢伙。
雖然對方戴着面具看不清臉,但這個死侍的身份,除了學弟的老爹——楚天驕之外,不會有別人。
察覺到楚天驕襲擊後方,芬格爾和源稚女連忙準備趕回去,一方是爲了自己的哥哥,源稚生可是被楚天驕秒殺過,另一方則是爲了諾諾——這可是蘇墨留下來的人,要是出什麼問題,誰付得起這個責任?
兩人都直接殺向了楚天驕,源稚生在驚詫一瞬後,也下定決心堅守在楚天驕面前。
如果連諾諾都保護不好,那他們就太無能了,哪怕爲了繪梨衣在蘇墨身邊的地位,他這個當哥哥的也不能畏懼逃避。
可以說,三人同時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反應也極快。
然而,哪怕是這樣,卻也沒來得及阻止對方的舉動。
以源稚女先天的速度和眼力,哪怕楚天驕再怎麼加速,他也不至於捕捉不到軌跡纔對。
可是,在這一刻,他卻什麼都沒有看到。
上一瞬間,帶着金屬面具的楚天驕還在源稚生前面,下一瞬間,他就出現在了諾諾的面前,彷彿時停一般看不到移動軌跡。
等、等等!金屬面具?
“龍王!這是龍王!”
源稚女突然發出驚懼的呼聲,雖然他也不知道楚天驕是怎麼做到的,但在混血種世界,金屬面具等於龍王這一設定已經深入人心了。
不得不說,雖然他推理全錯,最後結論卻是對的。
同樣意識到這一點的芬格爾將暝殺炎魔刀的刀光延長到三十多米,直接砍向了諾諾身前的位置,源稚生源稚女同樣向着諾諾方向進發而去。
然而,就在這兔起鶻落之間,戴着面具的楚天驕身軀已經彎曲成弓,手上也緊握着神槍岡格尼爾,槍尖瞄準了諾諾的心臟。
他絲毫不管身後芬格爾的刀光會不會將自己劈成兩半,熾熱的黃金瞳閃爍着強烈的意志,彷彿就算是死,也要拖諾諾當個墊背的。
在這最後關頭,奧丁的後手爆發,針對的居然不是蘇墨不是夏彌也不是芬裡厄,而是一直以來如同小透明一般的諾諾!
岡格尼爾的槍尖迸射出巨大的雷光,本來單這雷光對諾諾來說就足以致命,可對方似乎仍擔憂這樣會失誤,在雷光之上,還附加了命運的絲線。
若是以岡格尼爾的命運賜予個體死亡,那再強的治癒手段也是無用,哪怕生命締造也不足以生效。
而哪怕是以現在夏彌的力量,也不足以干涉命運之槍的詛咒,這柄神槍一旦鎖定就是必殺。
“你是誰?”
在這突如其來的殺機面前,諾諾驚詫了一瞬,而後立即採取了措施。
質問一聲後,蘇墨贈送的鍊金武器領域激活,言靈·無塵之地張開,言靈·不朽激活,雙重防禦下,哪怕是如今的芬格爾也未必能夠秒殺她。
然而,這樣的防禦卻在熾烈的雷光面前如同摧枯拉朽一般破碎,那危險的命運之絲甚至直接無視了這些防禦,似乎是直接要纏繞在她身上。
幾乎必死的危機將諾諾徹底籠罩,周圍的人沒有一個有能力解救自己。
在這種絕境之下,諾諾的表情卻十分平靜,腦海中閃過一絲瞭然。
“怪不得蘇墨前輩屢次加固安全措施,原來是預防這個啊!”
以諾諾的實力,岡格尼爾想要鎖定她並不難,可在命運之絲剛過某個警戒閾值的時候,一股無形的空間波動突然間爆發,在被岡格尼爾鎖定之前,紅髮少女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這片空間。
“TMD!蘇墨這混蛋怎麼這麼謹慎?!”
只聽到楚天驕這邊傳來的一聲氣急敗壞的怒罵,芬格爾等人跑過來一看,諾諾不見了,這個疑似龍王的目標也當場宕機,熾熱的黃金瞳熄滅,不再對外界有絲毫反應。
不僅如此,其他剛和他們交戰過的死侍軍團,也很快化爲了水霧,徹底消散。
所以說,這又是怎麼回事?
如果對方成功了,爲什麼要氣急敗壞,如果對方失敗了,那諾諾去哪兒了?
芬格爾微微一愣,而後立即聯繫起諾瑪給零打小報告,源稚生這邊也聯繫起輝夜姬給繪梨衣發了一下相關情報。
當然,繪梨衣肯定不會看這東西,實際上這是給蘇墨看的。
可惜,源稚生不知道的是。
“零媽媽,哥哥發來的報告!”
紅井平臺上,繪梨衣在蘇墨腿上甦醒過來之後,看到手機郵件的第一瞬間,就是將其遞給了零。 _тt kan _C〇
正如蘇墨信賴零的能力一樣,繪梨衣也相當信賴零。
迅速看完雙方報告後,零對蘇墨簡短地報告道。
“諾諾被楚天驕帶着奧丁面具襲擊,觸發了空間轉移,現在在夏彌那邊的戰場上,我們要過去看麼?”
蘇墨剛要說話,就看到了太平洋深處沖天的火光,還有奧丁氣息的消失。
隱隱中,他感受到了某隻龍王少女的怒氣。
“看來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