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份。。。。
“你是不是愛上了闍梨香?”我輕柔問他。
他變得沉默,低下臉靠着石壁慢慢坐下,總是乾淨的銀髮染上了石壁青苔的青綠‘色’,潔白的衣衫也因爲泥土而沾上了污跡。
“我不知道。”他呆呆地說,“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很崇拜她,她也很平易近人,從沒有‘女’王的架子,我一直很懷念她教我游泳的那些日子。她每年只來靈都七天,我很珍惜和她在一起的這七天……”
每年相見的日子只有七天,靈川長到大也不過十來年,他還是學徒,不能隨意離開靈都,能見到闍梨香的日子也僅僅是數十天,可能連一百天都不到,而最後的那幾年,他還要隱忍心裡強烈靠近她的‘‘欲’’望,去強迫自己疏遠她,這是怎樣的痛?宛如把他們之間相連的情,硬生生扯斷。這雙殘忍冷酷的大手,正是“聖潔”。
是因爲痛到麻木,還是不想再痛而刻意讓自己變得呆滯,去忘記那無法在一起的痛?無論是什麼原因,都早就瞭如今這個只會發呆的靈川。
“她離開後的第一天,我就開始期待第二年的相見,我整整期待一年,只爲再見她,直到……師傅說不可以……”他的眸光再次‘露’出痛楚的神情,還有一絲隱隱的恨,“師傅讓我遠離闍梨香一分,我想見她的‘‘欲’’望就更強一分,隨着我的長大,我對她的這份迫切的思念也開始慢慢發生了變化。我知道她長生不老,我也知道她從不和男人結婚。她跟我說過,她這輩子不會再愛任何一個人,但是,我還是愛上了她……是的,那瀾,我是愛她的。”這一次,他變得十分確定。在他認真說出這個結論之時,我的心卻爲他這份苦苦單戀之情而痛。
我緩緩蹲到他的身邊:“知道她爲什麼不再愛別人的原因嗎?”
靈川點了點頭,緩緩擡臉凝望‘洞’外淡淡的月‘色’:“她說……她無法承受愛人一次次在她手中死去……”
我怔了怔,放落筆靜靜坐在了他的身邊,挨在他的手臂旁,壓住了他沾上青苔的銀髮和泥污的白衣。
“自己不老不死,愛人卻慢慢老去,最後在自己的手中死去,要經歷一次次生離死別。這樣的日子……太痛苦了……”我哀傷地低下臉,闍梨香,你真是可憐,“即使擁有無上神力,卻依然無法控制生死,這是最大的悲哀……”
“恩……”他低下了臉。雖然只有不一個字,卻帶出了他的沉痛與沉重。
石‘洞’裡慢慢幽靜起來,微涼的風從‘洞’口吹入。我緩緩靠在了靈川的肩膀上:“靈川,你有沒有想過,闍梨香可能是喜歡你的……”
靈川在我的話音中驚訝地轉臉,銀髮隨他的動作晃動,在一陣微風中楊過的我的面前,微弱的晨光和月光溶在了一起,灑在他揚起的銀髮上,如同隔斷時光流年的紗簾。
“如果不喜歡你,又怎麼會對你說這些。她對你的感情或許不是男‘女’之愛,但也至少是喜歡之情。所以她在靈都的七天會來找你,教你游泳,帶你摘果。告訴你她心裡的秘密,在這裡……留下你和她的壁畫……”睏意漸漸襲來,我在朦朦朧朧的晨光中慢慢閉上了眼睛。
“我……不知道,很多事情,是在我不能與她過於接近時,她說給我聽的……”靈川的話音漸漸飄渺起來,“說完的時候……她會哀傷地看我一會兒,那時……我的心裡會很痛,我想問她爲何哀傷,可是……我卻始終沒有開口,我……真的很後悔自己當時沒有開口……”
“笨蛋……”我閉着眼睛呢喃,“她是在爲你哀傷……好好的一個活潑可愛的孩子……變成了一個沒有表情的木偶……她是看着你變的,怎能不心痛哀傷?她眼睜睜看着你進入聖潔的牢籠……而她自己也在這個世界中,深受這個世界的神規戒律限制,無法拯救你,所以……她很哀傷……就像我瞭解你之後,心裡也很哀傷……幸好……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可以拯救你……哼……你自由了……”
“那瀾……”
“恩……”
“你和她……真的很像,不是涅梵的錯覺,我也有了這種感覺……”
“哼……”他又在胡說什麼?闍梨香可沒有我自由……昏昏沉沉入睡之時,隱隱感覺到有人摘掉了我的眼罩,輕輕爲我整理臉邊凌‘亂’的髮絲。
闍梨香……你這五百年欠了多少男人的情和愛?你知道嗎?
你一定知道,因爲你知道還不起,所以在別人殺你之時你沒有反抗,用死來還清一切。
闍梨香,拯救靈川是不是也是你的心願?現在,我幫你完成了,你能幫我離開嗎?
眼前的陽光漸漸明亮,金‘色’的光芒從‘洞’口‘射’出,我擋住了眼睛看去,一個朦朧的黑影站立在其中。
“闍梨香?”一種強烈的感覺讓我驚然起身,她慢慢走出了金光,依然是一身的銀甲,捲髮高高挽起,她更像是一名永遠在戰鬥的‘女’戰士。
她對我‘露’出了微笑,走到我的身旁,我看着她,她彎腰‘吻’落在靈川的額頭上,我立刻問她:“你喜歡靈川嗎?”
她站起身沒有回答,對我只是揚起淡淡的微笑。然後,她從我身邊走過,走向了老白猿。
“你幹什麼?”我追上她,她走到老白猿的身邊,輕輕撫過它的臉,老白猿在她的撫‘摸’中緩緩醒來,在看到她時,立刻雙眸溼潤。
闍梨香微笑地握住了他的手,我驚慌起來:“不,你不可以帶走老白猿!白白還需要他!不可以!”
她微笑地拍了拍老白猿的手,老白猿緊緊握住她的手,目光安詳地朝我看來,我含淚地看他,他要走了,他的大限已到,誰也無法阻止……
就像闍梨香只能看着自己所愛的人一次又一次在自己的手中離去。
淚水滾落我的雙眸,我跪落在老白猿的身邊,他朝我伸出手,我輕輕握住,老白猿卻對我揚起安慰的微笑。
我的心好痛,即使只是照顧我一段日子的老白猿在離開我時我的心也會這麼痛,那眼睜睜看着自己愛人的離去又是怎樣撕心裂肺地痛?
我淚眼模糊地看向她:“你是怎麼忍受這些痛的?”
她神情變得有些和靈川一樣的呆滯,她微微垂眸陷入沉默。難道,也是痛地麻木了?
“對不起……讓你想起以前傷心的事了……”我擦了擦眼淚,看着她,發現她的‘花’紋很破碎,斷斷續續。這很奇怪,每個人的‘花’紋無疑是連貫的,就像大樹成長一樣,枝葉相連,而她卻是斷開的,如同有很多缺失了……
難道,缺失的‘花’紋就是那些到了王身上的神力?
她再次揚起臉,對我微笑地搖了搖頭,伸出右手按上我的心口,我疑‘惑’地看她的手:“什麼意思?”
她微笑地再用手指向我的右眼,然後壞笑地忽然朝我的右眼戳來。
我驚跳驚醒:“闍梨香!”外面陽光明亮,我右眼上不知是誰摘了眼罩,一時看得有些暈眩。
“那瀾?”靈川似是被我驚醒,輕輕握住我的手臂,我立刻回神:“老白猿!”
我急急爬起從靈川手中‘抽’走了手臂朝老白猿跑去,靈川也立刻跟我拋來。
我撲通跪在老白猿的身邊,白白還睡在他的懷中,而他的呼吸正在慢慢消失。
靈川靜靜蹲到了我的身邊,撫上了老白猿的‘胸’口,淡淡低語:“他似乎快不行了……”
“老白猿……”我的淚水瞬間流出眼眶,哽咽地低下臉搖頭,淚水滴落在他懷抱白白的手上,他白‘色’‘毛’發中的‘花’紋正從他的身上緩緩漂浮起來,不知是我的眼淚模糊了我的雙眼,還是因爲我左右視野不一樣,我好像看到了兩層‘花’紋。
我立刻擦乾眼淚,閉上左眼,此時,看得更加清晰,‘花’紋真的是兩層。
不,確切地說是活的,閃亮的‘花’紋正從另一層平淡無奇的‘花’紋上剝離,如同我們在底‘色’上再覆蓋其它顏‘色’。
那層鮮活的‘花’紋一點一點剝離他的底層‘花’紋,懸浮起來,順着他的指尖,找到了白白身上‘花’紋的末端,然後,它像活物一樣爬上白白的‘花’紋,一點一點順着他身上的‘花’紋粘連起來,融爲一體,白白身上的‘花’紋,活了!
難道,這是闍梨香想讓我看的?這是神力傳遞之謎?!
老白猿把自己的神力傳給了白白,所以他可以放下一切安心地離去,白白成了下一任猴王!
闍梨香,你到底想讓我看什麼?
你到底想讓我做什麼!
我‘摸’上了心口,她想讓我用心去做什麼?去看?去感受?還是去愛?
可是,如果我愛上這裡的人,我豈不是離不開這個世界?!
她想讓我留在這裡?
不不不,不可能,闍梨香自己也想掙脫這個世界,她又那麼善良,怎麼可能讓我留在這裡?
用心……用心……
闍梨香到底想提示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