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是一名身着黑甲的中年人,從空中穩穩落地,看向星蠍逃竄的方向,啐了一口:“果然沒膽子,破法者被造法者打得喪膽而逃。”
上下打量着衆人,男人一臉盡在我掌握中:“你們幾個,都跟我走。我乃以太帝國第一元帥亞歷山大大帥麾下將軍……”
話還未完,他的腦袋突然和身體分開來,殘體癱軟在地上,臉上一雙眼睛兀自睜得老大。
“拓跋夜說……”
嘴裡哼出幾個微弱字眼。
樑左興奮地看着從遠處緩緩走來的男人,如果是拓跋夜說大哥,那麼自己一行就安全了!
“我非拓跋夜說。”
來人輕輕開口。
他頭戴斗笠,面部被黑色圍巾圍住,只露出低沉雙目和挺拔的鼻樑。身着一件蓑衣,下面是一條黑色晚起褲腳的長褲,腳下一雙拖鞋。
讓人不解的是他隨身並沒攜帶兵器,實在讓人搞不懂他是如何斬下眼前人的腦袋。
柳星燦若有所思擡起頭,渾身一顫:“闕月刀,項南星大人……”
樑左也仰起頭來,發現空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輪彎月。他揉了揉眼睛,確定不是自己看錯……這裡怎麼會有月亮?
難道說……天上的月亮就是項南星的武器麼?
“你知道我?”項南星聲音有些沒精打采,彷彿是一個極爲疲頓的旅人。
“晚輩是稷下學宮柳星燦,稷下學宮有些關於前輩的記載……缺月現,南星至……”柳星燦聲音裡陪着小心。
“既然知道是我,你還敢站在這裡?”
項南星聲音裡帶着一股奇怪的自嘲。
柳星燦不敢接話。
“你認識拓跋夜說?”項南星突然看向樑左:“之前你以爲我是他。”
樑左老實道:“通過談姐姐認識了一點。”
“談蕭瑜麼?都說她有了一個乾弟弟,就是你罷。”他聲音又低沉了一分:“可惜,拓跋夜說死了。”
樑左心神大震:“怎麼可能!”
在他印象中,“霸王”拓跋夜說就是無可匹敵的代名詞,獨身一人殺入方寸山,以一敵四,擊潰無麪人陣營。後來爲了追殺囚禁談蕭瑜的無麪人,施展“鎖龍牌”封禁無妄界,連碧海潮生林玄成也得買面子。
再後來凌霄鏡山門重開大典,拓跋夜說大戰關公,才暴露出他另一個身份,竟然曾經是驍勇無雙的戰神呂布……
這樣的人,怎麼會死得如此突然!
“凱撒重創烽火樓,其他人馳援不及,拓跋夜說獨自一人過去援助,被重創,我師父趕到後凱撒離開,後來拓跋夜說折返據說遭到以太人羣起偷襲,身死。”項南星話很節省:“煉獄倒是不用擔心,支援已經到了。”
譚鄂不由問:“請問前輩,是哪些人帶隊?”
“我,魚念真。”項南星補充:“我們兩個。”
樑左一陣語塞,就兩個援軍……鋪天蓋地的以太軍隊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再怎麼說兩個人的“援軍”也未免過於兒戲了。
猛地他想到了一點,扭頭看去,躺在地上的以太將軍無頭屍身已經死透。
一刀就徹底幹掉了一個以太將軍……那可是和星蠍水準相差無幾的破法者。
項南星這戰鬥力……的確不能以數量來衡量。
“走了,你們後撤。”
壓了壓斗笠,項南星從殺死的以太將軍身旁路過,消失在黑暗之中。
隨着他的離去,空中那輪弧形彎月也消失無蹤。
樑左四人一路悶頭趕路,除去必要的判斷方向和躲避,沒有人說話,煉獄之旅短短几天時間已經深深刻入每個人的腦子裡。
無論是誰,面對鋪天蓋地的它時都不能倖免,無論你是精銳還是嘍囉。
這就是戰爭。
韋思浩比他們最成熟的一點在於他明白,退無可退,逃跑是無法掙脫險境的,從始至終他都保持着一位老戰士的尊嚴和沉着,以自己最強之力給大家盡力爭取時間和空間。
樑左捏緊拳頭。
如果……如果自己在韋思浩激戰星蠍時能夠調動“元氣”,說不定能夠給他爭取活下來的機會。那時候自己完全被星蠍觸手一樣的頭髮控制住,意識中樞和身體的鏈接遭到切斷,
事實上縱使樑左真的能夠展露他還未成熟的“元氣”也根本沒用,只是讓他白白暴露“元氣攜帶者”身份,如此一來敵人不僅僅在前方以太帝國,背後也有人虎視眈眈,敵友再難分。
同濟會地球遺民真正的扛鼎人韋思浩就這麼戰死,活下來的反而是自己幾個新人……樑左只剩唏噓。
“前方就是營地之一。”柳星燦開口:“四柱烽火完好,四翼鳥斥候巡邏,看來這裡是安全的。”
五人匆匆趕到門口。
“來者何人。”兩名錶情肅然的守衛手中長戟攔在面前:“請出示通行口令。”
檢驗過一行人的木牌後,他們打讓開來:“兩位是來自前方陣地的,想必一路過來很是不易,辛苦了。”
面對自己人,說話的語氣也客氣了許多。
柳星燦趁機問說:“是不是以太帝國全面入侵了?”
對方一愣:“前線的確已經開火……是否是全面入侵暫時不清楚。”
幾人對視一眼。看來大多數人還被矇在鼓裡,並不知道前線有多麼慘烈,或者是以普通戰士的等級根本沒法得知這些重要消息。
“請問一下,營地現在的最高指揮官是誰?”
“酆陵大人。”
守衛語氣之中帶着淡淡驕傲。
這樣就不難理解了,有三大副統領之一的酆陵坐鎮,自然不必害怕什麼。
“你們過來。”
遠處走來一個一身黑的女人,黑色襯衣,黑短褲,黑髮,腳上一雙黑色長皮靴,齊耳短髮,面容看起來有幾分刻薄,讓人難以親近。
守衛趕緊問好:“酆陵大人。”
副統領酆陵朝樑左幾人勾勾手,邁步走入旁邊一處石塔。
幾人還是第一次進入石塔,發現裡頭其實是有房間的,僅僅打開了一扇門,其他房門緊閉,似乎是用以存放物資。
“我收到了高泰的傳話,你們能夠逃出來很不容易,韋思浩人死哪去了?”
柳星燦低聲回答:“他戰死了。”
這話讓酆陵嘴脣動了動,微微閉上眼片刻:“到底怎麼回事,從頭開始講。”
聽完後酆陵嘆了口氣:“的確被這次前後夾擊搞得很狼狽。”
三大副統領實際控制着煉獄鎮守軍,原本總體上正規軍的青銅戰隊由明將軍管轄,可這次以太元帥亞歷山大親自出手,令煉獄形式立刻變得極度緊張。
這位號稱第一元帥的亞歷山大是自以太崑崙相遇就存在的老牌高層,由於他地位崇高特殊,雖說是坐鎮以太煉獄戰場,卻極少插手具體事務。他出手的幾次有第一次以太崑崙大戰,即後來所說的“黑暗時代”,第二次全面戰爭的“黑血時代”,每一次都給崑崙造成了巨大損失。因而亞歷山大出動代表着一個標誌:戰爭開始了。
明將軍親自帶大部隊阻擋亞歷山大,高泰則是到處聚集原本分散的營地戰隊,避免無謂損失,最後一個酆陵調度特情戰隊散入四面八方刺探情報,以獲取前方以太軍隊的具體動向。可中途高泰受阻,遭到兩個以太將軍帶隊伏擊,酆陵卻無法支援,她還有極其重要的中樞情報收集轉換要做,否則更危險的一處,明將軍部隊那裡就變成了瞎子。
酆陵唯一能夠調整的是改變自己坐鎮區域,儘量往前線前移,接應高泰。
“高副統領有消息麼?”柳星燦問。
“沒有。”酆陵擺手:“他的問題你們不用擔心,死不了。可惜了韋思浩,他原本屬於我特情小隊一員,這次就不該借給高泰!”
她臉色發冷:“狗屁新人計劃,一羣新人根本比不上一個韋思浩的價值!”
也不知她的話是純粹泄憤還是所給在場人聽。
衆人都是臉皮發燒。
實事求是,酆陵說得沒錯。
將五人打包起來,也不夠韋思浩一個人打的,他更是強行突破了造法者和破法者之間的斷層,以弱擊強……最後見雷神那一幕簡直已經超越了煉氣士這個概念。
“我不是針對你們。”
酆陵扭頭看向幾人,笑容微冷:“我是說你們,還有預備戰隊所有人,都是垃圾。”
桐江上前一步:“我們也嘗試過救援。”
“然而有用嗎?”刻薄的副統領嘲諷道:“不過是拖後腿的廢物,要不是崑崙那個腦殘源源不斷把你們這樣的新人送過來,我們根本不會損失那麼大。”
譚鄂沉聲道:“煉獄戰場需要補充新鮮血液,這是必然。”
“必然?”酆陵瞟了眼這個熟人:“別以爲你老子是譚烈,在演武堂成績不錯就有資格出頭。你根本不懂什麼叫做煉獄,以太四大元帥,二十八位將軍,這纔是以太軍隊的骨架,下面的嘍囉士兵,以太人需要多少就能補充多少。每次真正擊退以太人的,你以爲是普通煉氣士還是修仙者?”
“以太人退走的理由只有兩點,帝國內亂,損失太重不得不停止戰略。所謂損失太重,指的就是二十八位將軍的生死。不死上幾位將軍,他們根本不會停手。要讓這部分破法者減員……”她森然道:“只能拿我們的命去填。你們能麼?”
樑左無話可說。
要應對以太將軍,唯有副統領這個階層的核心戰鬥成員才行,破法者和破法之下完全是不同的概念。
樑左突然產生一個疑惑:“酆陵統領,按照賬面上計算,以太帝國相當於基本全面碾壓崑崙,爲什麼他們還和我們保持僵持?”
很簡單的數學題。
己方三統領再加一些隱藏後手高手,也就不到十人,以太帝國軍隊四大元帥,二十八位將軍,還有天賦不死之力。完全不是一場平等的戰爭。
“總算有人問點有營養的問題了……”
酆陵突然眼神一變,表情古怪:“魚念真?”
“酆陵,好久不見。”
一個溫柔的聲音如同春日細雨,將樑左等人身上的無盡疲憊一掃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