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一前一後出了五溪身體構建的小小房子,外面這時候依舊在夜裡——崑崙世界裡還有夜晚讓樑左有些不太適用。不過轉念一想,每個人都被崑崙安置在一個個房間裡,外面的世界是否真有晝夜,誰又知道?說到底,白天與黑夜造成了人類的一種習慣,曾經有一部影片講的是有個男人被監禁在一棟樓中,沒有窗戶,只有一個永遠封閉的門,門下每天定時會有食物送進來。對於他來說,世界已經沒有了日與夜。
人類唯一不會受到左右的是求生的能力。
白日裡烈火般灼人的沙漠此時卻安靜又冰涼,腳踩在上面就像是雪層裡,寒冷透過皮膚滲入身體裡,讓樑左打了個激靈。
夜色靜謐,可天空中依舊懸掛着一顆太陽,散發出赤紅色的淡淡光芒,給沙漠塗上了一層血色,看上去有幾分妖異。
樑左觀察着迦葉,先前在巨人身體影響下他看不清對方的容貌,這纔看清楚。迦葉是一個臉部輪廓十分分明的女性,她嘴脣很薄,鼻翼也偏薄,兩撇眉毛又濃又直,這讓她的雙眼看起來十分銳利,左臉頰上有紅色刺青,刺着一個類似“Ψ”的符文,她身高與樑左相仿,身着一件白色緊身服,上身還有一件魚鱗狀銀色軟甲,雙腳卻是赤裸的,說完全赤裸也不對,上面用白色繃帶包了一層,上面還畫着紅色的咒文。
最讓樑左在意的還是她手中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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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刀刀身長度只有一米左右,上面刻着銀色咒文一樣的花紋,刀刃是反向的,也就是說刀背有刃,刀口卻是沒有開刃的,刀柄處用紅繩纏繞,紅繩將迦葉的手和刀纏繞成一體。只是不知怎麼回事,樑左看到那把刀覺得十分模糊,好像視線被某種東西阻擋。
“你還要擺造型多久?”
迦葉不耐煩道:“打嗎?”
“哦不好意思……”
樑左收起之前下意識的黃飛鴻般的馬步雙手張開挑釁起手式。
“我來了。”
迦葉輕輕的一聲,她的刀突然就出現在樑左眼前,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爲她與樑左的距離在五米以上,迦葉猶自站在原地,她手中的反刃刀卻突然出現在樑左額頭處。
若迦葉是樑左的生死之敵,這一秒之後樑左這個人將再也不存在人世間。
他吸了吸嘴脣,聲音有些發啞:“我輸了。”
樑左實在想不到迦葉這一刀是怎麼到自己面門的,他明明記得迦葉只是擡起刀,然後刀就出現在自己眼前……完全無法躲避,簡直是刺穿空間的一刀。
“你太懈怠了。”迦葉手一擺刀就消失在樑左眼前,再次回到她手中,迦葉教訓道:“你這樣子在龍伯國活不過三天。”
樑左突然坐下來,在地上用沙子畫起畫來。
這讓迦葉更是大光其火,走過去怒氣衝衝道:“你幹什麼你……”
看到沙上畫,她剩餘的話突然發不出來。
樑左畫的是和她戰鬥的前後景象,他動作極快,動作潦草,但迦葉一眼就看出來那個手持刀的小人就是自己,對面擺出雙臂張開誇張造型小人是樑左。
“這是我們交手前最早的樣子。”
樑左盤腿指了指第一幅圖。圖上,樑左正在觀察對方,迦葉依舊保持手中拿刀的樣子,刀上卻被加重畫了兩筆,就像是刀在發光。
“這是我們交手。”
第二幅是樑左被刀尖觸到額頭的樣子。
“這是完畢後你收刀。”
最後一張畫上,迦葉又恢復了第一幅圖的樣子,不同的是刀上已經沒有了那幾筆發光的表現筆觸。
樑左撐着腿站起來,看向迦葉篤定道:“你的刀不是能夠穿破空間,你是一開始就將刀安置在了我周圍!”
他猜測整個過程其實內在是這樣的,迦葉先是將刀隱藏起來,用某種方式懸浮在樑左周圍,她手中的刀卻是用來迷惑對方的佯攻物,或許根本手中就沒有刀,而是表現出持刀的樣子,其中紅繩纏繞持刀手的細節正是爲了給敵人加強“她緊緊握住刀”這一假象。當時樑左就覺得上面的光暈有些不自然,爲什麼要將武器變得這麼顯眼,顯然不符合戰鬥中速戰速決的真理。然而戰鬥過程看起來卻十分直接簡單,迦葉站在原地,刀突然就穿破空間距離樑左只有毫釐,彷彿擡手之間就能夠取他性命。
聽了他的分析,迦葉不由對眼前看似傻乎乎的傢伙刮目相看:“你是怎麼發現破綻的?”
沒錯,樑左的解析完全正確。迦葉的“控刀術”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隱匿,通過隱匿和迷惑的方式造成一擊必殺,簡單有效,大多數敵人死之時都不會想到自己和迦葉實力差距並沒有想的那麼大,她不過是完美演繹了一個高手的姿態,加上動用了一點點小手段。
“咒術符文,還有你的附魔。”
樑左擡起兩根手指:“咒術符文,你身體上其他位置的符文都是呈現一種狹長字符爲主的形態,你刀上完全不一樣,當然可以理解爲是兩種不同的功效。附魔,一開始你就嘗試在刀上附魔,那時候你應該就已經有了計劃,要和我試手,爲什麼需要提前做準備?我想應該是要設定某種需要流程很長或者需要觀察和進行中不被發現的方式……近距離我看到你的刀十分清晰,遠距離它卻發出光暈,這是一種暴露。所以我就想,或許其中有着什麼隱秘。”
說着,樑左嘆了口氣:“可惜我還是太遲,還沒想通已經輸了,如果是敵人我現在已經是屍體。”
比起樑左的沮喪,迦葉簡直震驚。
她既震驚這個人的戰鬥天賦與短時間內的決斷與驚人記憶力,又爲這人的心思複雜縝密又統籌全局而忌憚。如果韓靖聽到她內心的結語的話,大概都會笑出聲來。
“勉勉強強,你的戰鬥理解算是合格了。”
爲了掩飾自己的失態,迦葉故意裝作不在意的口氣道。
在她心中,樑左光是這一份判斷已經能夠給自己和五溪提供幫助了。也就是說,現在的樑左也算是臨時隊伍的夥伴之一。
“下面我要告訴你我的一些戰鬥方式。”
迦葉正色道。
樑左認真聽着。
“修仙者與練氣士最大的不同在於‘隨心所欲’四個字,所以練氣士被稱作‘正法’,修仙者又被偏見爲‘奇術’。其實不過是一種輿論引導罷了。”她露出幾分可惜的神色:“事實上,無論是遭遇戰還是準備好之後的正面戰鬥,練氣士遭遇同等水準的修仙者都是出於劣勢。理由很簡單,練氣士講究攻防一體,是一種理解世界的體系,或者說是認知的方式。修仙者的元和氣是完全不同的東西,因此很多時候其實不應該將修仙者與練氣士一起比較。修仙者修的是力量,修的是暴力,世間萬物,真正能夠掌控屈服對方的力量只有一種,暴力,只是暴力分軟性與硬派與否。我們修仙者,從來都是暴力制服。”
說着霸氣四溢的話,迦葉臉上卻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我不是要說服你,你也不必相信我們修仙者的理念。只是你要明白我們的戰鬥方式,就必須從根源上了解。”
樑左點頭。他倒是覺得這種說法也有相當道理,地球上這麼多年的家國民族興衰都離不開戰爭。要成爲強盛民族無一不是通過戰爭,用強悍的暴力來證明,很多人都說戰爭是政治的另一種方式,可是反過來,爲什麼不能說政治是另一種形式的暴力?
“光是解釋你可能不能理解,你朝我進攻吧。這次我不用任何計策,正面和你作戰,我和你真實水準相近。”迦葉淡然持刀,擺出防禦的姿態。
借象“火燒身”,樑左立刻湊近對方,反手“翻山錘”對準迦葉肩頭,另一隻手“刺刀”在手。
迦葉用刀口格擋開樑左,反刃逼退樑左後手,刀在迦葉手臂上就像是一尾靈活的蛇,旋轉纏繞,心隨意轉。她趁着樑左後撤的關頭整個人朝他撲來,樑左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在迦葉周圍都是她的刀,每一把都在她身旁蜜蜂一般盤旋,她單手一揮,這些刀彷彿聽到了指令,一股腦變成刀刃風暴涌向樑左。
樑左只覺得身處風暴中心,刀刃帶起的鋒銳寒氣讓他極爲難受,他能夠確定,每一把刀都是真實的可以傷到自己的利器。
他只有閉上眼睛。
“我輸了……”
話才落,那些漫天飛舞的刀葉就消失無蹤。
迦葉將愛刀再次握在手中,說:“這是控刀術的真正樣子,不過消耗不小,所以一般能不用就不用,修仙者向來是結果論者,過程好不好看不重要。”
樑左不由有些恍惚,難道傳說中那些御劍術也是真的?到底人類歷史上出現了什麼,又被抹去了什麼……曾經清晰的歷史與神話志怪界限變得而模糊起來。他不由問及。
“你說御劍術嗎?有的,不過是那些用劍的使用的,修仙者講究的是‘極道’,原本分成三脈,符籙,金丹,御器,金丹一脈由於歷史原因修行者越來越少,現在幾乎絕跡,我是屬於御器,還有符籙一門,不過看我身體上的符文你也看得出來,其實現在幾乎不存在門戶之見,御器也修行符籙作爲輔佐,符籙也用御器來增強符籙之力,只是重點不同罷了。”
“我原本司職遊擊,控刀術掌控範圍在方圓半徑十五米左右,這是有效距離,超出之後也許也能夠有一定作用,不過準頭與靈活性就無法保證,而且消耗過大。除掉控刀術之外,我能夠通過符籙附魔‘鋒銳’‘隱匿’兩種加成,鋒銳讓武器更加尖銳,隱匿可以讓東西更加不易被發現,接近盲點。目前這就是我能夠拿出來的招數。”
迦葉的坦誠讓樑左有些微微驚訝。按理說崑崙人士很多人都極力隱藏自己,光是從平日裡大量使用黑袍就能夠窺見一斑,甚至大多數人不願意被看到自己的真容,更不用說自己的戰鬥方式了。
“你不用說得這麼仔細的。”
樑左估摸着對方的閱歷估計尚淺。
沒想到迦葉卻氣急而笑:“你以爲我願意告訴你?你以爲我們只是來這裡試煉,你忘了在這裡死了就是真的死了,這時候還玩什麼心機就是自尋死路。一般來說龍伯國人是不會對我們動手,可是敵對龍伯國人的追隨者呢?搞清楚,練氣士,我們是在生死之間。”
樑左捏緊拳頭。自己埋頭研究迦葉的戰鬥,差點忘記了這麼重要的事!
深吸一口氣,他也開始介紹自己的戰鬥方式。
“我應該也是屬於遊擊位置,擅長爆發性戰鬥,主要戰鬥方式是借象之法……”
一席話後迦葉不由眼睛一亮:“這個借象有點意思啊。”
突然一個聲音傳來。
“警戒,敵人來了。”
五溪龐大的身體打開來,面朝西方,那裡一個黑影漸漸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