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潑大雨夾着轟隆隆響雷再次傾盆而下,電閃雷鳴之間,依稀可見白楊樹招展的道路那一邊,淺山貧瘠,瓦房破舊,農戶們穿着破蓑衣、撐着舊黑傘,急匆匆從破房子裡跑出來,揹着老人,牽着孩子,躲閃山上的泥石流。
一陣閃電過去,大地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什麼都看不清,只聞那邊呼救聲連連,孩童們哭着喊媽媽。
此刻,一輛鎮上的政府公車就是在市辦公室接到消息後,馬不停蹄的往這邊趕了來。車在白楊樹招展的筆直公路上疾馳着,然而當司機轉彎,準備開進村裡,卻發現村入口處是一條泥濘小路,過了那座岌岌可危的老橋,車輪子就陷進了泥坑裡,怎麼都爬不起來,更不提能把車開進村裡。
司機身邊的王秘書望望窗外的玉米地,身後斑駁的小橋和湍湍急流,對後座的男子無奈笑道:“市裡已經撥款給這個村修橋修路,準備把這個村評爲第一個萬元村,想不到還是老樣子,進村的橋都快崩塌了!這個村地處輕軌四號線末端,雖然貧瘠,但只要上下一心,鐵路修建完成,就能幫大家帶動經濟!難怪市裡會把這個任務指派給您,讓剛剛調過來的您把這一塊貧瘠之地發展起來,看來這裡的名堂真不小,不是一塊到嘴的肥肉,而是一個燙手山芋啊,呵呵。”
後座的男子看了看四周,發現這幾天一直在下雨,天空灰濛濛的,豆大的雨點敲打着玉米葉,雨勢之猛,能把這些枯黃的植物打得七零八落,似乎在預示着一些不好的前景。
他又扭頭望了望身後那座不能通車的破橋,把貼在耳邊的手機緩緩放下了,結束與錦城市那邊的通話,劍眉深蹙,啓脣道:“既然政府能對這個村寄予厚望,那一定有它的傳奇歷史。我聽說,村裡有幾位幹部參加過革命,幾次出生入死,建有功業,是民族英雄。”
“是有這麼一回事。”王秘書點點頭,爲這位年輕有爲的新領導做解說,“正是有了這羣老革命,政府每年纔多做預算,撥款給這個村,希望他們能早日脫貧致富,過富足日子,但您現在也看到了,橋未修,路未填,遇到大雨會引發泥石流,想必是山上的樹被砍伐的差不多了,造成天災。”
“看來是富了某幾個人,窮了幾千幾萬的人。”男子眉心深蹙心知肚明,不再交談,伸手把車門打開了,“現在先把車推上來,不能一直這樣困着。”言罷,自己親自去大雨裡推車,沒有撐傘,粗壯的臂膀使足力推在車身上,皮鞋抵緊在泥濘裡,長腿發力,昂貴西裝、精緻西裝褲腿上被濺滿了泥漿。
王秘書見領導下來推車,自己也不好意思坐着了,連忙撐了傘過來幫忙,於是推推走走,三個人用了半小時之久,終於把這條泥濘小路走完了。
之後,便是一排排破舊的瓦房,非常多,一眼忘不到盡頭,足見村子之大。躲災的村民們見村裡來了一輛小車,還來了個英俊到他們沒法用形容詞表達的年輕人,紛紛停住腳步好奇圍了過來。
但他們沒有搭訕,而是用一雙淳樸好奇的眼睛打量着他,黝黑的面龐微微帶着一絲驚訝。因爲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好看的男人,不知道這個英俊的男人來這裡做什麼。看他的裝扮和氣質,明顯是有錢人家的少爺,來他們這個窮村子參觀?走錯路了?
“讓村長過來吧,這是我們的滕副市長。”王秘書撐着傘,爲大家做介紹,但他剛把這句話說完,突然有人朝這邊扔了個爛瓜過來,啪的一聲砸到滕睿哲的皮鞋上。
接連又是幾下,砸到了滕副市長身上,明顯是有人故意的。但這幾個人就是不出來,躲在人羣裡笑,讓披蓑衣的村民們趕緊走,躲到安全的地方,並陰陽怪氣道:“泥石流呢,咱們村長和幾位幹部去救援了,以爲都像你們這些大官這麼閒呀,挑這種時候過來,沒時間做飯!”
由於天黑下雨,村民們都裹着蓑衣,打着破破爛爛的大黑傘,所以王秘書是看不清楚他們的臉的,只知道這幾個人對新來的滕副市長有敵意,不允許上面管他們的事。
滕睿哲也不惱,看了看四周,發現這裡有很多房子在漏雨,孩子們在這深秋天氣打着赤腳就走在雨裡了,小手小臉黑黢黢的,跟着老實巴交的爸爸媽媽逃難。
而不遠處,村鎮辦事所卻修建得漂漂亮亮,白色瓷磚在閃電下反射着高貴的光芒,在這個貧瘠之地簡直成了一座皇宮。
當然,有時辦事所的格調代表一個地方的臉面,需要雄偉氣派,掙面子,但看看村鎮辦事所附近的那幾幢新修的小洋樓,還外帶花園,是不是有點格格不入?
滕睿哲吩咐王秘書和司機現在回車裡,立即去泥石流事發地點。
然而當他們穿過一排排破舊的瓦房,到達他們所說的泥石流事發地點,卻發現幾個老少爺們站在那裡抽菸,躲在草棚子底下避雨說笑。
而所謂的泥石流,就是把最靠近山腳的兩戶人家給壓塌了,沒有造成人員傷亡,根本不需要上報。那麼是誰向市政府報的險情?
他疑慮重重,裹着一身溼,準備下車來。
草棚子裡的幾個老少爺們卻踩掉菸頭,朝這邊看了一眼,快步坐上他們的推土機,大聲笑說了句什麼,故意把推土機的大鏟子啓動,像個耀武揚威的坦克,朝他們的小車碾來。
“這是誰?誰擋在那呢?讓開,我們還要趕着救人!”聽聲音是幾個年輕人,竟然真的把大鏟子朝小車砸來,讓小車車身重重一震!
王秘書惱羞成怒了,又怒又怕:“太不像話了!他們故意在找我們的麻煩,讓我們知難而退!滕市長,不如我們今天回去,下次把這幾個肇事的小子送進局子勞教!”
滕睿哲也沒想到這幾個人這麼大膽,讓司機把車靠邊,讓他們先開過去,冷道:“現在回村鎮辦事所見村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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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今晚我們住哪?以這陣勢,他們這夥人把我們活埋在這裡都有可能!”
“這裡的老百姓怨聲載道,不可能讓他們如此囂張!”
回到那貼滿白瓷磚的村鎮辦事所後,幾個村代表一一慕名前來開會了,只有村支書和村長沒有來,派他們的兒子過來了,也就是那兩個開推土機的年輕人,趾高氣揚的,還帶着他們牙尖嘴利的媳婦。
兩小媳婦罵罵咧咧剛進門,一下子在滕副市長面前成了啞巴,含羞帶怯的多瞧了這個驚天美男子一眼,不幫老公罵人了,而是改爲回家做飯,屁顛顛的跑了,爲新干部接風洗塵。
“我們這兒窮,副市長大人肯定不是專程過來吃飯的。”兩個年輕人更加怒火中燒,當着各位叔叔伯伯的面道:“父親不在家,所以我們也做不了主接市長大人回家吃飯休息。不如這樣,我們現在就把事情談清楚,市長大人趁現在時間還早開車回去,我們就不送了。”
“我這次過來,是下鄉調研,需要住一段時間。”滕睿哲勾脣一笑,銳眸掃一眼幾位村代表欲言又止的臉,再掃一眼這個空蕩蕩的辦事廳,站起頎長的身子,“書記、村長不在也沒關係,我可以住這裡,搭個鋪就行。”
“那更不行!”矮他一個頭的兩年輕人開始動怒了,堅持將他攆出去,一左一右堵在他身前,一字一頓警告,“這裡是辦公的地方,我們還沒這規矩在辦、事、所、住、人!如果你執意要住,那我們給你安排另外的地方!”
“滕市長,虎落平陽被犬欺,不要與這兩流氓計較,我們今天回去就是。”王秘書眼見兩人步步緊逼,爬到副市長頭上撒野,旁邊的幾位老者卻不敢吱聲,眼神躲躲閃閃,心知是情況不對,幾個人要找滕市長麻煩,便走過來附耳小聲勸慰道:“如果您再這樣僵持下去,他們可能真不讓我們活着走出去,會殺人滅口。您家中有妻兒老小,我家裡也有十歲女兒,都有牽掛,與這夥流氓糾纏不值得的。”
“不如這樣,讓副市長去我家裡住。”衆人僵持時刻,總算有個人從外面走了進來,甩了甩他那破舊蓑衣上的雨水,給滕睿哲遞過來一把雨傘,蒼老的眸子裡閃爍着期冀的光芒,“我家裡還有一間房,雖然環境不太好,但還可以住人,希望副市長不要嫌棄。”
乾枯的嘴脣哆了哆,分明把新來的副市長當成了救世主,渴望救他們於水深火熱之中。
“蘇老三!”兩年輕人惱怒的一把拉過老人,動作粗暴的把老人推了推,很是無理,拽到門口,惡狠狠的低罵:“我爸是革命英雄,得公社的東西理所當然,就算把這個村裡所有的東西給我爸和我的伯伯們,也抵償不了當年他們在戰場上流過的血!而你算什麼?你沒有做出過貢獻,就想要東西,這世上有這麼便宜的事嗎!滾!”
老人把他們的手攥開,冷着一張黝黑的老臉,厲聲痛斥:“正因爲他們幹過革命,所以我們全村的人都敬重他們,國家撥下來的錢我們不要一分,可是現在,你們把公社的東西全部佔爲私有,春耕秋收都無法用到機器,糧食欠收你們也不開糧救濟,修橋修路更是幾百年後的事,難道要等着全村人餓死嗎?”
“那你餓死了嗎?”兩年輕人一把放開他,並報復性的把他往後猛力一送,使得他跌回屋子裡,差一點摔斷老骨頭,“各位伯伯們,蘇老三這張嘴你們是知道的,肯定會在副市長面前胡說八道,挑撥是非,所以我們不同意他把副市長接回家住!你們還有什麼更好的建議?如果沒有,那我哥倆就親自將副市長送回城裡了。我們這裡窮,副市長住不習慣。”
將腳從蘇老三身上邁過,走到滕睿哲和他的秘書面前,囂張到極點,“請吧,副市長,我用我的推土機送您出村子。坐鏟子裡很舒服的。”
滕睿哲一把攫住他無理伸出來的手,抓住虎口,沒有使力掰斷,僅是讓這毛頭小子吃點痛,眯眸輕笑:“不必了,本市長決定住蘇老三家!”
以其道還治其人之身,微微一送,村支書的幺兒便跌了個狗啃泥,手腕劇痛,不敢再亂吠。另一個村長之子臉色大變,惡狠狠瞪他一眼,丟下一句‘等着瞧’,扶着同伴灰溜溜出門了。
頓時,在座的幾位老人眼睛裡露出了喜色,總算暗暗出了一口惡氣,心情大好。
王秘書幫着把蘇老三扶起來,無語的望望四周,決定今晚就在蘇老三家住一晚了,第二天他一定回城,絕不再下鄉,不想死於非命。
——
蘇老三家家徒四壁,到處放滿接雨水的盆子,簡直沒有落腳的地方。
但他把女兒的房間給讓出來了,讓滕市長住,並細心的給他準備了一張書桌。
滕睿哲看着牀上的那牀灰色帳子,以及鴛鴦戲水枕頭,沒有走過來,在這間簡樸的閨房裡走了走。這裡是這幢土房子唯一不漏雨的地方,也是最整潔的地方,到處充盈着女子閨房的清香。
而且女子很手巧,只要蚊帳和牀單上有破洞,她都是用繡線繡成精美的花,補住破洞,把所有的牀單被褥洗的乾乾淨淨,清香味撲鼻。旁邊的老舊櫃子上,則插滿黃色的野山菊,似一朵朵小向日葵,溫馨芳香。
他看了一眼,忽然想起了錦城市的那一大片向日葵。蘇黛藺喜歡向日葵和雛菊,喜歡這種清新的花朵,常說這就是陽光,讓她看到希望。如果有可能,他在這裡也爲她栽上一片向日葵和雛菊,讓每天陽光普照,笑臉常開。
“滕市長,這是剛煮的面,您將就吃兩口,明早我與雁子一起給您做好吃的。”蘇老三端着一碗熱騰騰的白麪敲門進來了,面裡還加了兩個荷包蛋,笑呵呵的讓他趁熱吃,吃完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說熱水正在鍋裡燒着呢,一大鍋。
而王秘書他們,早坐在桌前開吃了,就着醬蘿蔔,吃得津津有味,也顧不得旁邊還漏着雨。
“雁子每天教村裡的孩子識字,與孩子們玩,今天遇上泥石流,可能又在哪家幫着照顧孩子了,馬上就回來。”
蘇老三正說着,茫茫大雨裡就傳來了一聲‘爸’,很焦急的樣子,雙腳把門前的積水踩得撲通撲通作響,水花四濺,“爸,快出來幫我,有個人暈倒了。”
只見白茫茫的雨簾裡,有個穿雨衣的高瘦女子,正把一個軟趴趴躺地上的人往屋裡拖,不斷用手抹抹臉上嘩啦啦的雨水,急得大叫,“這個人可能在雨中淋太久了,臉色慘白,如果不是我路過發現,可能就這樣淋一夜,躺在積水中溺死了。爸,快燒熱水,救人要緊!”
“小雁!”蘇老三從屋裡急匆匆衝出來,幫着把人往屋裡拖,急得跺了跺腳,“這是誰家的人這麼想不開,要躺在我家門口自殺!雁你趕緊去召集村裡的人,讓他們把人給領回去!”
——
錦城市天氣晴好,沒有下雨。在黛藺與慕夜澈領完證的第二天,陽光依舊明媚。
兩人晨起去跑步,經過滕宅大門口時,發現滕家大院門用大鎖給鎖上了,表示宅院裡不再住人。慕夜澈後退了幾步,側首望着這幢空蕩蕩的小樓,用脖子上的毛巾擦擦汗,不太明白滕家的人爲什麼這麼做。
昨兒晚上,蘇家的座機被人撥響過幾次,樓上樓下的響,非常急,但他們都沒有接聽,因爲他們知道是誰打來的,多說無益。他只是不明白,滕母爲什麼把滕宅給鎖了?這一舉措表示,滕睿哲不可能再回來,滕家算是徹底解體了?
黛藺在前面跑着,根本不知道他停下來了,裹着一身香汗,跑向自己家的方向,準備洗澡吃早餐。然後等跑到家門口後,才發現慕夜澈落後她很多,正慢悠悠的在後面走着。
於是她也不管他了,進屋沖澡換衣服,坐到書房裡看書、做電腦繪圖。
下午,她抱兩寶寶去嬰兒樂園上班兼過週末,讓寶寶們看看哥哥姐姐們是怎樣在軟墊上爬來爬去,怎樣做智力遊戲,怎樣聽老師講課。
寶寶們由於年紀小,只會看,不會做出情緒反應,但他們知道這裡很熱鬧,是孩子們的樂園,有很多夥伴,懂得用大眼睛撲閃撲閃,小手手動一動,做出歡快的迴應。
黛藺握起他們的小拳頭,貼在脣邊吻了吻,粉脣邊綻開甜蜜的微笑,“媽咪現在要去隔壁道館運動一下,寶寶們就暫時交由龍厲叔叔保護好不好?”
寶寶們看着她,表示很無語。一會後他們的叔公下班會來這裡,兩人一起在道館翻滾,你摔我,我摔你,互相吃豆腐,哪還管得了他們?他們不想看到媽咪與叔公互相揪衣裳,在軟墊上男女雙修,那樣會讓幼小的他們長針眼。
“時間不早,我們現在過去,一個小時後吃晚餐。”小媽咪看看時間,果斷的把他們抱胸前,挎着一袋嬰兒用品就往隔壁走了。然後換了道服,一個人在那練習。
幾分鐘後,慕夜澈就下班過來了,換了白色道服,脣角勾着一抹邪魅的笑,長腿輕邁,想偷襲她。結果被她突然轉身,猛地抓住了他修長的臂膀,找準支點過肩摔!
“怎麼樣,有沒有進步?”她眉開眼笑,將昂藏七尺的他壓在身下,嬌嫩紅脣咧開,有些小驕傲,“教練說過,只要我能將對手過肩摔,我就差不多入門了。”
“no,你是靠運氣。”慕夜澈伸出右手食指,擺擺他漂亮的手指頭,表示no,突然低聲一笑,已是翻身而起,將得意忘形的她壓到了墊子上,並且來了個反擒拿。
黛藺一陣天旋地轉,只覺身子被拋起,左手立即被反剪在身下,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反壓過來的。這一次,男人把她壓着,刮刮她沁着細汗的瑤鼻,笑的像只狐狸,“輸了晚上要做飯,中式餐,清蒸鱸魚+濃湯時菌+毛式紅燒肉+西湖炒火腿+藍莓小紫薯+外婆醉魚+德清源土雞湯……當然,我們可以一起做,點的菜式有點多。”
黛藺已經在掙扎了,想弓起玉腿反他,結果發現不受用,全身上下都被他輕輕鬆鬆制服住了,動彈不得,不像滕睿哲上次那樣對她放水,給機會她踹他小腿脛骨。
看來,她防防女人可以,但對付人高馬大的男人,她是沒力氣的,她得智取。
——
整整一夜的大雨,天空終於放晴了。滕睿哲在門口送走王秘書後,返回土院子裡看蘇小雁蹲門口汲水。
蘇小雁從井裡打水,洗一套黑色裙子,是幫別人洗的,輕輕的搓,生怕揉壞了,一邊還在與旁邊的村民說笑,說滕市長不是一個人來的,帶了老婆過來,正在我屋裡躺着呢,昨晚讓雨給淋病了,跟着滕市長尋過來的,裙子上濺的全是泥,我給洗洗。
而今早這個院子裡,擠滿了前來送面送雞蛋的鄉親們,他們是過來看這個副市長的,順便開個會,請求領導儘快給他們主持公道,解決問題。現在聽說市長老婆昨晚走夜路走過來的,病倒了,不得不離去,一傳十十傳百的宣揚副市長夫妻恩愛。
“滕市長,昨晚我扶她進來的時候,還不知道她與您認識,後來她喊您的名字,一直要見您,我才知道她也是從城裡過來的,捨不得您。”蘇小雁把洗好的衣服甩一甩,晾到竹竿上,甜美的臉蛋露出兩個梨渦,用圍裙擦擦手,“您被下調過來,嫂夫人一個人在家肯定擔心您的生活,所以才毅然跟過來照顧您……”
滕睿哲在太陽底下看着這個村莊,發現這裡其實還是挺美的,到處是綠油油的菜和清澈的小河,空氣清新,民風淳樸。只是不知道,他隻身前來,能不能帶動這裡的經濟發展?
“蘇小姐,以後不要說我們是夫妻。”良久,他沉沉出聲,銳眸看着面前這個女孩,“她不一定肯嫁給我,這對她的名聲不好。你昨晚是在哪發現她的?”
“在大門口,她應該是跟着您過來的。”鄉妹子指指門口,一雙清澈流動的眼睛,伏在彎彎的眉毛下面,和微黑的面龐對照,越顯得晶瑩,笑眯眯的:“她都這樣跟着您過來了,又怎麼會不肯嫁給您,您真是木頭。”
女孩將他往屋裡推,與他一起走進來看臥牀的女子,“她好像醒了,您去看看她,說不定就點頭答應嫁了。然後您帶她去我們這的菊花田散散步,肯定馬上就成爲我們的嫂夫人。”
只見蘇小雁的牀上,女子已經轉醒了,正緩緩撐起了身子,淚光盈盈看着門口的男人,嬌脣顫抖,“睿哲。”
——
副市長與其夫人一起下鄉的消息不脛而走後,幾個村子的人都過來湊熱鬧了,天天趴在蘇老三家的破窗子上往裡瞧,想看看市長老婆長的如何國色天香,竟然這麼有福氣嫁了有能力有長相的滕市長,卻被蘇家父女趕出院子,讓他們不要打擾市長辦公。
原來滕市長每天工作到深夜,早上又很早起了,去田壩子上轉轉,呼吸新鮮空氣。蘇小雁給他收拾書桌的時候,發現那文件一摞一摞的,快堆成一個小山,幾天時間就把房間堆滿了。
蘇小雁識字,所以知道都是一些民衆的上訪文件,給副市長提了很多關於經濟發展方面的文件,以及一大疊需要滕市長簽字的審批公文。她自然不敢翻閱,都整整齊齊的摞好,給滕市長把房間收拾乾淨。
而滕市長與女朋友是沒有同房的,姑娘住她房間,與她同房,滕市長住父親房間,父親睡倉庫去了。
每天她準備早飯,姑娘都不出來吃,整天把自己關在房裡,不聲不響。於是她不得不把飯菜送進房裡,自說自話的陪姑娘解悶,笑呵呵的活躍氣氛,給姑娘講他們村子的故事。
然而姑娘只是沉默,自卑的背對着身子,看着她每天採來的野山菊,憂傷蹙眉,心有千千結。
這天清晨,滕市長工作了一個通宵,又出去散步了,蘇小雁給他收拾書桌,發現他把手機落在桌子上了,於是好奇的翻開,發現這個通訊工具確實是方便,只要在電話裡說一聲,就可以把事情說清楚,不必跑上幾里路去別人家裡,然後又趕着夜路回來,費時費力。
於是她又把手機翻了翻,發現手機裡有照片,一個年輕女孩子抱着兩奶娃娃,非常漂亮,但女孩子不是現在這位,而是一個陌生女孩,不知道與滕市長是什麼關係。
她深深感嘆城裡的女孩就是漂亮,不必上山下地,不必曬太陽,皮膚白白的,似乎能擠出水來,然後把手機收了,出門去找滕市長,擔心他熬夜把身體熬壞了。
但田壩子上沒有滕市長高大的身影,霧濛濛的一片,村民扛着鐵鍬正在紛紛趕往泥石流地點,準備齊心協力把泥石流剷平。
“公茂叔,看到副市長沒有?”蘇小雁邁腿跨到田壩子上來,頭髮眉毛上沾滿霧氣凝結的水珠,四處張望着,知道這又是村支書兒子在召集大家開會,去鏟什麼勞什子的泥石流!
滿臉皺紋、面龐黢黑的公茂叔放下鋤頭,把小雁拉到一邊,望望四周小聲道:“一大早上,我看到滕市長在這裡散步,一直圍着我們的地轉悠,不知道是不是又要把這僅存的地重新分配,然後他去最窮的長貴家走訪,看看情況,結果被那夥子人拿着麻袋和鐵鎬跟在後面,可能遭遇不測了。”
“那您不把大夥兒喊來制止?”小雁一聽急了,氣急敗壞的甩開公茂叔的手,差一點跳腳,“滕市長是過來幫我們的,只要有他在,村支書他們就不敢再胡作非爲,我們就能修路修橋,填飽肚子!您竟然不把大夥招來,一起對付那羣流氓,就這樣看着滕市長被弄死!他們的囂張就是我們的弱懦慣出來的!”
“小雁,你不要去。”公茂叔反而一把拉住她,哆嗦着一張乾枯的脣,惶恐不安,“副市長與他們對着幹,肯定不會有好下場,我們也跟着沒地種。小雁你一個女孩家家,就不要去送死,老三就你一個女兒了,上面死的死,走的走,留下他這麼一個幺老三,怪可憐的。聽茂叔的話,咱們窮死總比被打死好。”
“我去救滕市長,我就不信這夥流氓真敢殺人!”小雁一把甩開他的手,踩着布鞋就飛快的往回跑了,一邊跑,一邊大聲的喊滕市長,挨家挨戶的召集大家一起尋,告誡大家,如果遇到爲難滕市長的流氓,不由分說就打,打死這羣流氓。
滕睿哲這幾日原本在評估這裡的地,圍着田壩子轉悠,目測這裡與輕軌四號線的距離,但今天村裡起了大霧,霧濛濛的看不清,他便決定去看看村裡的幾戶特貧人家,結果剛走幾步,就被人給跟蹤了。
幾個人不由分說,拽着麻袋就想往他頭上套,拿着鐵鍬幹架,更令人不齒的是,這幾個人竟然再次用推土機、新型耕地機對付一個活人,一前一後夾擊,將下地勞作的時間用來報復他這個副市長,行爲惡劣之極。
他眼見對方人多勢衆,法律意識淡薄,不宜交手,便赤手空拳弄掉他們手中的鐵鍬,震麻他們抓鍬的虎口,讓他們一窩蜂的往後退,搶在兩輛機器碰撞之前,敏捷躍到了一邊。
只聽轟隆一聲,地動天搖,兩架高價購來的務農機器就這樣碰撞在一起,推土機的土鏟狠狠砸到耕地機的刀口上,就這樣硬生生毀在了這羣流氓手中。
幾個流氓快速的從車裡跳出來,還不肯死心,抓起地上的石頭就往這邊衝過來,想將副市長按在地上砸破腦袋,起了殺人之心,滕睿哲銳眸一冷,用腳尖快速勾起地上的一支鐵鍬,輕鬆上手,一把揮過來。
看來這幾個人不是法律意識淡薄,而是鄉野之地的地痞無賴,膽比天大,不見棺材不掉淚!
“鄉親們,這幾個流氓在這兒,快打死他們!”蘇小雁一聲高喊,帶領村民們就蜂擁過來了,直奔這邊幫滕市長,“敢打市長,還不快住手!”她看着那兩架被毀掉的機器就恨得牙癢癢,揮着鋤頭就朝支書家的公子打過來了,卯足力氣打這個無賴,“我們村花掉幾萬塊買來的耕地機是用來犁地的,正等着耕掉這幾畝包穀地,種上大白菜,結果被你這畜生弄壞了!你們不是召集大家去鏟泥石流,現在在做什麼?用機器殺人嗎?無恥!”
她狠狠的敲打,被村支書兒子一把勒過鋤頭扔到地上,鼻青臉腫回過身來,惡狠狠扔掉手中的石塊,“蘇小雁我警告你,你蘇家鬧事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看我爸回來怎麼收拾你!”
“不必等村支書回來,我們現在就把機器的事弄清楚!”蘇小雁擋在他面前,兩手叉腰,呼應鄉親們圍住他,“推土機和耕地機一直被他們家霸佔着,路不能修,地不能種,就給他們整天開着玩!現在弄壞了,誰來負這個責?!而且他們剛纔打滕市長,鄉親們你們也看到了,我們可以聯名告到市政府去,我寫狀紙,你們按手印,我們讓市政府的人來抓這幾個流氓!”
“你敢!”
“我就敢!”蘇小雁徹底爆發了,可以說她是年輕氣盛,也可以說她是被逼急了,就與這幾個人卯上了,“前幾年我們也按過手印,說是村支書能帶領我們脫貧致富,把國家撥下來的錢全部交由他,結果,我們一年不如一年,每次上面的領導來視察,他們就把人往鎮上請,不必進村,請兩桌几萬塊的酒席,送幾個紅包,就把人打發走了。現在好不容易來了個滕市長,願意與我們一起住破房子,吃粗麪團,我們大家是不是應該與滕市長同心協力,把我們的村子發展起來?不然我們的房子一輩子都漏雨,孩子們永遠都沒有學上!”
滕睿哲在一旁詫異的凝望着這個女孩,忽然發現她紅撲撲的臉蛋有一點像黛藺,同樣是那樣有活力,處於青春飛揚、純真坦蕩、有什麼說什麼的少女時期。
然而正是因爲年輕,纔不知道年少輕狂的後果,不忌憚這番話帶來的滅頂之災,與人結仇結怨,殃及家人。不過不可否認,蘇小雁真的有號召能力,有巾幗不讓鬚眉的氣概,是一個吃苦上進的好女孩。
他靜靜打量了她一眼,發現這個女孩把他的手機揣在自己格子上衣的兜裡,露出了手機的一角,差一點就滑出來了。他朝這邊緩緩走過來,聽到村支書兒子在狡辯,惡霸橫行的抓起地上的鐵鍬,若無其事的讓人羣讓道、散開,全部去挖山上衝下來的泥石流!
“蘇小雁,不用你去城裡告狀,我今天就上鎮上派人過來!”惡霸狠狠撞開小雁,低聲警告,還朝地上侮辱性的吐了一口唾沫,“我們查過了,這位副市長是在其他城市犯事才被調過來的,就是一殺人放火的貪官,意思意思的讓他做了個副市長。他在市裡頭,根本沒有權利,剛被調過來,所以瞅準我們這裡窮,想來這裡做政績,利用我們呢。你這婆娘還幫着外人……”
“在這裡,你纔是外人!”蘇小雁狠狠推他一掌,讓他滾遠一點,“這次村支書去市裡開會,就是撈夠了錢,打算去鎮上當官,留下一個爛攤子了。而我們這些老百姓,就等着繼續被下一個村支書私吞我們的錢,窮得揭不開鍋。”
“蘇雁子,不準碰我家男人!”兩人吵嚷間,小媳婦罵罵咧咧撥開人羣往這邊竄過來了,一把揪住小雁的頭髮就開始撒潑,兩人扭打一團滾到地上,又是罵又是抓,“我們家是幹部,開開推土機怎麼了?你不服氣上鎮裡告去呀!我告訴你,我們家有錢是我家男人有本事,你揭不開鍋是蘇老三窩囊廢,你爹沒用!”
“不準罵我爹!”蘇小雁滾得一身泥,坐到小媳婦身上就左右開弓,村支書兒子拉都拉不下來。
旁邊的村民則過來勸架,吵吵嚷嚷吵成一團,一個上午就這樣過去了。
中午,所有圍觀的人都過來鄉鎮辦事所開會,從市裡回來的村支書就推土機被砸壞之事表了個態,表示推土機耕地機是在農作過程中弄壞的,與他兒子無關,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並且從市裡帶來了一個消息,講明滕副市長確實是上級派過來帶領他們謀發展的,是村裡的一把手,希望大家輪流照顧滕市長的起居,把滕市長接到自己家裡住。
滕睿哲看着蘇小雁剛打完架的樣子,再看看圍在一起的民衆,笑了笑:“以後我就在蘇家落腳了,不必麻煩大家。不過村支書你必須再購一臺新的機器回來,推土機、耕地機、以及一臺竹簾編織機,這是你身爲村支書必須賠償給大家的。所有的人都知道,這兩臺機器是因爲貴公子打人才碰撞在一起,村支書你不可以在青天白日之下推脫責任,呵!”
“這裡,沒有人看到我家二強打人!”村支書站起身,把桌子一拍,先發制人的甩袖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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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陽光很暖,滕睿哲與蘇小雁一起走在田壩子上,返回蘇家。
蘇小雁身上披着滕睿哲的外套,把手機主動還給他了,嬌俏笑道:“原來滕市長你是從外省調過來的,剛來沒幾天,還不熟悉這裡,以後我給你帶路。不過滕市長,照片裡的那個漂亮女孩是不是你妹妹呀,感覺年齡很小。”
她蹦蹦跳跳走在前面,摘了一捧野菊花拿在手裡,準備養在自己閨房裡。
滕睿哲看看手機,發現一直沒有信號,無法與外界取得聯繫,擡眸望着連綿遠山,道:“從明天開始,我給你們指派一個任務,帶領所有年輕人去山上種竹子,然後把老竹子砍下來。”
“這用來做什麼?做柴火嗎?一般我們都是拖下山,劈了燒飯。”
“不,用來做竹簾、竹牀。”滕睿哲步履沉穩走在後面,望着這裡清澈的河水和美麗的山花,墨眸沉靜,“先利用這裡原有的資源掙第一筆啓動資金,然後逐步擴建,加大生產。不過現在的另外一部分中年勞力,必須齊心合力修路,把路上的坑坑窪窪先填補起來,這樣才能讓卡車進來。等補好路,我去市裡申請貧困資金,希望能有一個不錯的開始。”
“滕市長,我們每年的國家補貼、修路費用都在村支書手裡,國家不肯再批貧困資金的。”蘇小雁憂心提醒他,仰着那張曬得黑裡透紅的臉蛋,非常嚴肅,“而且,只要村支書說‘不’,這裡就沒人敢放下農活去修路。”
滕睿哲想了想,銳眸幽邃,輕輕一笑,“如果不修路,他們就等着再窮三代。現在輕軌四號線即將修建完成,一年後通車,你們的貨物能遠銷全國各地和海外。所以不要錯過這個機會,國家選中你們做第一個‘萬元村’,正是看中這裡有革命英雄,相信他們能拿出當年的勇氣與團結,帶領大家致富。”
“滕市長,我相信你。”蘇小雁仰望着他,清亮的眼眸裡盈滿崇拜與期冀,抿了抿脣,“小雁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就知道你會帶領我們大家吃飽飯。你不是因爲貪污犯事被調到我們這個窮地方來的,你的眼睛告訴我,你是一個穩重仁政之人,心裡有傷心事,不得已來到這個地方。但是你是真心想幫助我們,你在雨夜第一眼看到我們的時候,沒想到這裡還有這麼貧窮的地方,破房子到處漏雨,四五歲大的孩子在深秋天氣卷着褲腿,打着赤腳跟着逃難;幾件破蓑衣全部留給老人,其餘的窮人家在雨中淋着。當時你站在閃電下,我看到的不是你出色的外表,而是你的眼睛,我感覺你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和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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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老三聽說自己的女兒打架,扔掉鋤頭就從地裡跑了回來,結果看到大夥兒成羣結隊的被召集回鄉鎮辦事所,與村支書一起開會,他便在門口望了望,回家來做飯了。
既然架已打過,那還有什麼好說的,今天他摘了幾把新鮮的菜,殺了一隻雞,準備給市長夫妻補補,不能讓滕市長這樣天天熬夜把身體弄垮。
做完飯他去敲房門,卻發現女兒的房門是開的,市長妻子不在房裡,牀上躺着一張字條,急得他抓起字條就跑去找滕市長了。
此刻滕睿哲正往院子裡走,被蘇老三一頭衝過來,揚了揚手中的字條,上氣不接下氣的道,“嫂夫人可能走了,快去追……”
滕睿哲奪過字條,掃了一眼,堅毅腮幫子緊緊一咬,轉身大步流星離去,追往太陽西沉的方向。蘇小雁則跟在他後面心急如焚,心知肯定是姑娘默默離去了,人生地不熟的,肯定走不出這個村,還極有可能被那幾個流氓報復,抓去威脅滕市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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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在火紅夕陽中的蘇宅,高挑頎長男子站在廚房窗邊,正用木鏟炒菜,把鍋端一端,翻炒更徹底,撒上鹽,出鍋入盤,色香味俱全,“黛黛,吃飯了。”
樓上,黛藺由於在道館出過很多汗,回來又衝了個澡,順便幫兩寶寶洗香香,穿上新買的嬰兒套裝。她家的寶寶在長個頭,白白胖胖的,小身體在伸展,必須每隔一段時間換衣裳,換鞋鞋。
現在洗過澡,他們母子仨準備下樓享用慕先生的晚餐了,聞着就香,結果臥室的座機響了,讓她遲疑兩秒鐘,順手接起,“哪位?”
看看來顯,一個外省的陌生號碼,好像是偏遠地區打來的。
“你們真的就這樣結束了嗎?爲什麼不過來看看他?”話筒裡傳來一道沙啞破碎的女子聲音,有一點耳熟,但這道聲音是殘缺的,聽不出對方是誰,“我現在就在村子裡給你打電話,希望你能過來一趟,與他面對面交談一次。也許談過之後,你們就不必這樣僵持,明白你們之間到底還有沒有可能。如果有可能,就不要讓距離與時間把這份感情給消磨掉。”
黛藺聽着這不太正常的聲線,想了想,笑道:“如果沒有可能呢?我聽你這番話的意思,你應該是在他身邊的,想快刀斬亂麻,理清我與他的這段關係,然後決定與他在那邊一起生活下去。不過我對這些沒興趣,我只想知道,當初是不是你在線上給我發那些黑衣女人圖片?”
“如果你們之間還有可能,我絕不會再打擾你們。”對方飛快回復,嘶啞的喉音破破碎碎,感覺一把鈍刀割在木頭上,“你們之間還有約定,是會再見面的。可是等他被調回來的這段時間裡,會發生很多事,遇見很多人,誰能保證那麼久以後會是什麼樣?也許以後你會是一個出色的設計師,他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官員,兩人天各一方,你高他低,但是那個時候,你們是不可能再聚的,因爲人生的變數實在太大,不會皆如人願,只有時時伴隨身邊,互相包容,感情才能長久。”
“我不懂你這番話的用意。”黛藺拿着無線電話走到走廊上,看着下面正在端菜的慕小叔,“我這樣跟你說,一年多後畢業,我可能不留在錦城市,選擇出國深造,與他沒什麼所謂的約定。所以你是不是不用再擔心你與他的世外桃源不會被人打擾?”
“你的意思就是放棄他了,我知道了。”對方準備掛電話。
“不是我放棄他。”黛藺蹙眉,最後輕輕一笑,“是他爲了你,把我拒之門外,這樣一個心有所屬的男人,可以欣賞,但是要不起。一無所有之後,我才明白這個道理。”自己先掛了電話,果決的留下一陣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