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這個冬季就要過去了。
大燕國地勢北高南低,擋住了北部的寒氣,因而大燕國的南方並沒有下雪。寒冷的風中帶着一點溼潤的水汽,從東邊海洋吹拂過來,卻使人倍感寒意。
他摟了摟身上幾層頗爲厚實的衣裳,將脖子縮了起來,高挑秀氣的侍女伴在身邊,兩人快步走在凹凸不平的街道上。
已經過去這麼久了,他還是沒能習慣大燕國的氣候,大概是這副身子骨來自南方,對中部地區的寒氣有着難以平復的抗拒。
他的眼睛上纏着兩圈繃帶,剛來到這裡的時候,只要走在路上,路人都會投以憐憫的目光,不過他看不見,便不在乎。久而久之他們也習慣了,,有一名外地的瞎小夥子總是忙忙碌碌地出現在這個街道,沒有人知道他是做什麼的,他走得很快,這一瞬看見他,下一瞬便不知了去向。
他輕輕一嘆,呵出一團白氣來,忽然在路上站住了腳步,隨行的侍女不禁爲之一怔。
“佩環,我要那個。”他搓了搓凍傷的小手,話音剛落,便指向了路旁賣包點的小攤檔。
侍女拿他沒有辦法,她本毫無表情的面容上隱隱浮起一絲暖意,“好,您等等,佩環這就去買。”
聽見女子小碎步的聲音在身邊響起,柳於陣邊聞着熱包子的香氣,口水邊往下掉。
他身上仍然穿着好看的緞子,那是佩環從宮裡帶出來的衣裳,每天都會爲他換洗,將他照顧得無微不至,他漂亮的眼睛自那以後便再也不曾顯露過,可他長相玲瓏俊美,遠遠一看,旁人還以爲是個布娃娃被扔在了路中間。
柳於陣能夠感覺到別人在看他,他們的言談舉止都映照在他的感知範圍內,但他並不在意,自然也就毫不表露任何反應。
他很熟悉這個地方,應該說,他對所有他去過的地方都很熟悉,因爲熟悉,他更樂意呆在這個地方哪兒也不去。
在這個巷子的盡頭有一間買賣十分火熱的商行,那裡有他要找的人,他每天必要做的事情就是跟那個人見面,今天也不例外。
然而每次走到鬧市上他就忍不住掉口水,大燕國的點心做得果然很棒啊!
他等了佩環半天也沒有等到她,奇怪了,這女人跑哪裡玩去了?
他有些焦急,雖然他的感覺很敏感,但要在沒人攙扶的狀態下去尋找一個不曉得跑哪去的人,實在有點難度。
沒有辦法,他只能摸索着慢慢挪動步子,“佩環?”毫無任何應答。
路人似乎十分可憐他,只聽有人道,“這小夥子年紀輕輕就瞎了眼睛,也不知道是招了什麼孽,真可惜呀。”
也有人上來幫助他,領着他的手熱情地問道,“這位公子,您的家人呢?來這邊吧,站在路中間很危險。”
柳於陣聽得那人話語懇切沒有惡意,慢慢隨着他的動作移動,“公子可有看到一名紫衣女子?她梳着單髻,個頭大概這麼高的。”他輕輕做着比量,聲音柔和動聽。
可他明顯感覺到那個拉着他的男子手腕一緊,將他往自己的懷裡拉,一股噁心感立即傳入了柳於陣的感覺。“沒有看到,不過公子可以隨我到閣樓等候,我認識的人多,定能爲公子尋到人的。”
“不必。”柳於陣冷了言語,掙脫他的手道,“謝謝你的好意,我自己會找。”
話雖然是這麼說,他心裡卻罵道:臥槽,這古代人還真是男女不分,難道他們是要逼我連容也毀了不成?
他已經掙脫了,但那個人卻還是跟了上來,依依不捨地說道,“公子且慢,公子留步。”
儘管柳於陣雙眼無法再用,但他的身手卻輕盈靈便,要甩開一個人甚至將他制服完全不是問題,只不過要在這大街上招惹一個不知身份的男人實在不妥。
正當他以爲自己就要甩掉那個人的時候,突然身邊衝出了幾個人來,一下子將他緊緊圍住。這才聽得後面的男人說道,“公子哪裡去,既然我說了要幫助你,你就這麼拒絕我的好意實在太不賞臉了。”
柳於陣輕哼一聲,“還以爲古代人能有個道德經什麼的,沒想到對殘疾人也這麼不客氣。你們隨便惹我,這真的沒問題嗎?”他說着,兩把魚腸刀立即亮出袖袍,全身散發出的邪氣絲毫不弱於強者怒視的震撼感。
那公子似乎毫無武功,單純想要暴力取勝,簡直自取滅亡。
就在他們要撲上來的時候突然這些人便如沒用的紙老虎一般,瞬間“咕咚”一聲滾落在地,大喊疼痛。
一位冷麪冰山似的的人物從人羣中走過來,邊說道,“獵鷹,你又在玩什麼?”
“我哪有玩啊,神風,你覺得我會跟一個男人玩嘛?”柳於陣咆哮着反手指着那個有錢公子道。
冰山男頓了頓,看向了他所指的那位公子,見那公子一副受驚模樣,冰山男身形一閃,將窈窕的柳於陣打橫抱起,當着所有人的面直接將那公子無視,“好了,我們還有要事要做,你再磨蹭,就等着被揍吧。”
那公子見人被帶走了,頓時大喊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風靜夜繼續無情地無視了他,風家的侍從立即將那公子攔住不讓他跟隨,地上昏迷的人也被拖入小巷,“李公子,你識相的話就不要跟我們風家作對,小心小命不保。”
“風……風家。剛纔的男人,該,該不會就是那個有名的商人風靜夜?”
柳於陣還沒來得及嘲笑他一番,心裡正爽的時候,風靜夜卻抱着他跑了起來,“欸,等等,佩環還沒找到呢。”
“她在跟月蘭說話,你不必等她。”
“啊?月蘭終於回來了?你等了她兩個月,她可捨得回來了。”
“你回大燕也有兩個月了吧,我們準備起行去趙國分舵,你最好跟着一起去。”
柳於陣環着那人的脖子,問題是這個冰山男果然冰冷得很,即使他們天天見面難道就不能對自己再熱情一點嗎?
“要去趙國?”柳於陣頓時感覺心頭一涼,又要離開這個國家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