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袖翩躚輕歌曼舞,卷一袖浮花微風。
在一聲通報下,紅衣舞女中走來那位錦衣華服的男子,那張俊秀優雅溫和如玉的面容如此好看,柳眉之下,漂亮有神的黑色眼睛也正看着他。
燕王無法自制地心跳加速,好像每次看着於陣,這時間所有事物都能頃刻靜止,好似這世界只屬於他們兩人。
於陣,說喜歡本文就這麼難麼,難到要親眼看着本王逼你說麼。
突然意識到身邊的寧香和茗歌正陪着自己,而柳於陣某種的興奮正以瞬變的節奏退潮,他的心被生生揪住,但他什麼也沒有說。
於陣嚼着舌退到旁邊去,自己找了個空位子坐下,傷還沒好就喝起了悶酒。
辣酒一杯杯入喉,渾濁口感讓他倍增苦悶。
宴會是慶祝柳於陣入燕正式爲相,燕王坐在最中間的高座上,身邊伴着金釵銀飾的貴妃茗歌,兩人把酒飲歡,見柳於陣出席,寧香公子立即就告退了。
燕王只簡單地介紹了柳於陣的身份,某些官臣是知道這件事情的,但自從聽說柳丞相性情大變後,竟沒有人敢提出質疑,只用奇怪的質疑的眼神看着他。
於陣把好吃的肉餅塞進嘴裡,配合地起身點點頭,學着肖子配的模樣朝燕王拱手行禮,突然大聲說道:“我要辭職!”
燕王隨意揮手道:“不許。丞相莫要壞了宴會氣氛,若不習慣宴會可以早早回去休息。”說罷再也不理會他。
左右的大臣都拽着他的衣袖示意不要惹怒燕王,讓他快快坐下,那其中就有一名當日送毒酒給他的人,幾人紛紛爲他倒酒添食,有人陪笑道:“聽聞丞相足智多謀,幫王上打探到了長公主的下落,王上對您頗爲器重,還請您爲我大燕效力。”
於陣懶得理他們的胡說八道,不讓辭職還不讓拒絕工作麼,他反正不會幫這混球的忙,打死也不幫。
衆人見他不搭理,只好自己聽樂看舞。
耳根清淨下來的柳於陣吃着吃着,總覺得美食雖然可口,卻心口卻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忍不住想要擡頭去看。
不該看,本就沒什麼好看的。
那高座之上,茗歌與燕王相視一笑,其樂融融,即使燕王那張囂張冷傲的臉上,竟也露出了柔情笑意。
心口一陣莫名的疼痛。明知道傷口不在那兒,卻自嘲着傷勢怎麼又復發了。
自始至終那人都沒有再看他一眼,他與茗歌輕聲脣語,脣邊帶笑,如此曖昧。
哼……
柳於陣心裡悶哼,卻不減疼痛,明顯的咬脣動作已毫不掩飾他的不悅,他想走,但雙腿卻像灌鉛一樣沉重。不就是參加個宴會而已麼,不就是這裡的人他基本上都不認識而已麼,不就是那兩個人親熱了一點麼!關他毛線事啊!
吃飯!要是現在走出去,就好像他是在吃誰的醋,他纔沒有呢混蛋!
兩邊的大臣突然看見柳丞相暴飲暴食,都嚇得往旁邊縮,尤其是那個被柳於陣揍過的胖大臣,更是跟鄰座換了位置。
宴會一直持續到下午,大臣們多有飲醉,見沒有人注意到他,於陣便起身慢慢退了出去。
他微微有些醉意,腦海中回放的盡是燕王與茗歌歡笑的景象,走出天心殿,柳於陣轉過身去倒着走了兩步,卻沒有看到任何人追出來。
他到底是怎麼了?爲什麼會覺得不開心。
他看得清這世上的一切,卻始終也看不清自己的心情。
還是去找子配談談吧。
扶着牆壁慢慢往子配所在的宮殿走去,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有人迎面走來,攔住了他的去路。
“柳丞相。”那人似乎是衝着他來的。
“恩?!”柳於陣有些無名火氣。
應聲望去,那人身上穿着跟侍從差不多的衣服,並鬼鬼祟祟十分警惕地看着四周,確保沒有人看到,才貼到柳於陣身邊,小心翼翼地把什麼東西塞到他的手裡。
“這是您要的東西,小的已經爲您拿到了。”不管柳於陣要不要,那人把小塊絹帛塞進他的手裡就想跑。
“轟”的一聲,大牆裂被撞出了縫隙,送紙條的侍從整個人嵌進朱牆,柳於陣單手推他,另一手閒適地揣在襟衣懷裡,冷冷地道:“我要的東西你能給我?但我現在只想揍人怎麼辦。”
殿中的歌舞聲仍然如此熱烈,大燕國快要入秋了,涼風陣陣,吹落一地蕭條。
柳於陣不再遲疑,看也不看手裡的帛書,隨手揣在懷裡就走了。
誰來告訴他這種宴會一個月只有這次好麼,他受夠了,再也不想跟那個人面對面坐着了,燕滕華最好一輩子都不要召見他。
柳於陣警惕,回去看一眼帛書便立即燒了。
書是柳陵寫的,上面只有三行字:“一世君,一生臣,何以相忘。”
這柳陵真煩人呀,難道他那天說的還不夠明白?讓自己變得這麼奇怪,都怪他跟柳丞相奇葩的關係,不行,得跟他說得更清楚一點。
去探望肖子配的時候,子配已經入睡了,沒人陪他,實在鬱悶得很。
柳於陣爬上自己寢宮的平房屋頂,身邊擺着好酒,枕着手臂仰頭看着密佈星空,心情這纔好了幾分。
不知道燕滕華那傢伙是不是也在看星星看月亮呢?不可能啦!那傢伙現在正在美人的溫柔鄉里,哪有閒情看這個。
喝了酒,身體熱起來,整個人面紅耳赤的。他從小就喝酒,酒品很好,雖不是千杯不醉,卻也沒什麼人能隨意把他灌醉。可偏偏這熱酒下肚後,感覺很不好。身體溫熱,猶如那個人的大手還在他的身上揉搓,好似體內的某處又激動了起來。
不,不想他。
他拼命搖搖頭,把眼睛睜的大大的,看着月亮發呆。
“說起來!”於陣翻了個身,單手撐着腦袋,舉起酒壺暢飲:“鬼泣出現在古代也就是說……很可能還有別人也來了?恩,很有這種可能。”
他盡力阻止自己滿腦子關於燕滕華的幻想,仔細一分析,鬼泣跟他最相似的地方只有一個——他們都死在戰場了。
鬼泣比他犧牲得要早,是爲了救被困小孩而被亂槍射殺的,他當然不會眼看着鬼泣被殺,奮不顧身要衝上去跟那羣人拼命,卻接到了撤退命令。他不想讓鬼泣白白犧牲,因而在帶走小孩的途中腿被射傷,爲掩護他,神風也死了。
結果他也沒有成功逃出去,小隊的兄弟們、其他隊的兄弟們一個個倒在自己身邊,卻聽說後方被破壞了,回不去了……
於陣抱着頭,他的頭很疼,想燕滕華的時候疼,想兄弟的時候也疼,大人都說醉酒可斷情,他卻還是覺得酒落愁腸愁更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