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花燈滿城。
通透的長街全部掛上了滿滿的燈籠,各種的樣式,都散發着明亮的光芒。
臨水的街道更是美輪美奐,水面上倒影着一整條街道的繁華,隨着輕微的水紋,變化莫測。
色彩斑斕的模樣如同另一個世界。
夜晚都閒不下來的阿蠻和安生穿梭在其中,無處不在的燈火輝映在他們兩個人的眼眸中,美的如同三月的煙雨繁花。
怡然自得的星惹旁若無人的跟在他們兩個後面,時不時也會心一笑。
帝都以往也是夜夜笙歌繁榮昌盛,不過因爲這祭天盛會的原因,來了很多外地人,本地的商家都知道這是一次撈金的好機會,所以每家店不管什麼類型,都把自己標榜爲特色或則風土人情的,而且還有很多臨街表演的節目,一時間,帝都的百姓也被如此熱鬧吸引,整個帝都,好不熱鬧。
而這種熱鬧正好對安生和阿蠻的胃口。
“星惹啊,你過來,你幫我拿着這個,我和安生要玩這個燈”阿蠻一點沒有介意自己使喚的人是江湖之中的無雙公子,她就那樣自然的把手裡買的幾個面具遞給了星惹,而星惹抽動了一下眉毛,也就把它接過去了。
帝都和臨安非常近,所以基本上帝都的人還是熟悉這個“冷千面”的無雙公子的,習慣了星惹永遠一副飄然出世目空無人的行爲做風,這突然帶着一個女人和孩子而且手裡還拿着幾個非常誇張的戲文面具,一時也是醉了。
有眼色的人識得了那是九淵府上的小少爺,一邊感嘆這星惹真真是“天下誰人不識君”一邊暗暗的誇讚着這個沒孃的孩子長的真俊俏,相必前不久坊間傳聞九淵是和桃花島的人珠胎暗結生下的孩子,想必是不假了。
可是,他們好像沒有注意到一個人,一個特別的人,那就是,那個手裡那些煙花棒一邊笑着的九淵府上的小少爺笑着說話,一邊指使星惹拿好了面具不要丟的人,到底是誰??
這個姑娘面容清秀姣好,個子沒有太高,想必年紀也不大,一身牡丹綠的對襟暗紋長袍一看就是上等貨色,常人難求,那髮髻是尋常髮髻,輕輕鬆鬆的綰了一個流雲墜鬢的模樣,眉眼之間也沒有塗什麼脂粉,這樣的一個姑娘長的也算上乘,可是,這和星惹站在一起,未免有些不搭。
這自古才子佳人,星惹是不折不扣的美貌才子,這佳人雖上乘,卻還是有些略遜一籌。
當然,阿蠻並不知道那些無聊的天天準時喝茶消磨時光的人說的話,她要是知道了,保證以潑婦罵街的姿態和對方討論一下“才子佳人”的真正概念,然
後和姬殺吐槽,這姬殺會做出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事,那就不在阿蠻的管轄和控制範圍內了。
手裡拿着幾個孔明燈的阿蠻看了看,看到了臨水邊上有人建了一個巨大的石臺,石臺半截在河裡,邊緣是九層巨大的階梯,估計是供婦人們浣洗衣物用的。
不過阿蠻覺得這是個放孔明燈的好地方。
放下孔明燈,然後拿起剛剛順便買的毛筆,沾染了點店家送的一個小罐子裡的墨水,阿蠻和安生各自寫了起來。
本來阿蠻極力推薦星惹也放一個的,而星惹卻只是用一種看不見她的眼神轉了一個身,隨手拿起了一旁的面具,在擺弄着着它的戴法。
“……不玩……那就算了……”阿蠻咕噥了幾句,然後對着星惹偷偷做了一個鬼臉,沒想到鬼臉做到一半,星惹輕輕轉了一下頭,嚇的阿蠻立馬變成一副笑臉,然後尷尬的扭過頭開始寫了寫。
“來來來,我來看看安生寫的是什麼呀~”阿蠻寫罷伸頭去看安生的孔明燈,安生也沒有躲,而是笑嘻嘻的依舊寫着一邊說“還有幾個字,馬上就寫完了~”。
安生的孔明燈上非常工整的寫着一派大字“願母上安好盡歡”。
那七個大字非常的漂亮,安生小小年紀能寫的如此好字,已經是非常難得的一件事情了,但更讓阿蠻頗爲感慨的是那句話,願母上大人安好盡歡,他真是很愛他的母親吶。
這麼小的孩子,從小就沒有孃親,對於一個見都沒有見過的孃親,他竟然如此的記在心裡,雖然平日裡沒有表現出來對孃親的渴望,但是他的心裡,一定苦的連自己都嘗不到味道了吧。
“安生真孝順”阿蠻摸了摸安生的頭,然後有些苦澀的笑着說道。
他如此思念惦記着他的母親,但是,恐怕他們一生,都不得相認。
待他長大一些,明白了些事理,也許那個時候姬殺已經不在了,她那種自我毀滅傾向嚴重,而且日日把自己腦袋放在手掌心裡的人,怎麼死,都不會讓人有半點意外。
如果那個時候姬殺沒死,而且也報了仇,可能會選擇回到九淵身邊回到安生身邊吧。
可是,這仇,她們兩個窮其一輩子,能報的了麼??
一切,有時候還是得看老天爺啊。
“寫好了!!”安生非常豪氣的繞了一個收筆,然後笑的洋洋得意。
“我看看”阿蠻再看安生在一旁寫的小字,那上面寫着“希望父親大人有命回來,希望父親大人回來後已經明白了什麼叫做兒子在不遠遊,還希望小萬可以和卿池妹妹可以共結連理,如果我的願望實現了,我保證來燒些金銀財寶當感
謝費”。
“你這還帶討價還價啊……”阿蠻指着安生的孔明燈難以置信的笑着說道。
“我這叫經營理論,懂不懂,將來若是爲官,太子傅說了,這是很有用處的”安生一臉的認真和小大人一樣的說道。
“好好好……理論……理論……”阿蠻忍住了笑,然後安生就伸頭來看阿蠻的孔明燈了。
“自顧誰相假,惑盡何以歸,小姨啊,這是什麼意思啊??”安生看着阿蠻疑惑的說道。
而阿蠻只是淡淡一笑,一邊那起燈油臺拿起火摺子,一邊和安生笑着說道“這個意思,不是身在其中的人,是不會懂的”。
在一旁擺弄面具的星惹雖然還是一副淡然的表情,但是他的眼底竟然有了些許波動。
那種,不該在他身上出現的波動。
他手裡那些誇張的戲文面具,是戲文裡面青衣的面具,雖美,卻因爲那眼睛部分的空洞,而顯得淒涼婉轉。
聽到了“自顧誰相假,惑盡何以歸”,星惹的心裡忽然咯噔一下。
他只以爲,阿蠻這一生,雖然經歷了生離死別,但好在有十年的天真無邪,而自己如今已經有能力給她保護,她的後半生,他可以爲她盡攬風雨,可是,一句自顧誰相假,說的星惹有些難過。
原來阿蠻明白自己的這一輩子,已經完全洗不白了。
她自己已經看明白了,她這一生已經沒有人可以借給她直達心底的安穩了,這場恍惑之行結束的時候,她也已經不能給自己找到歸屬了。
原來,一切早已經不是星惹可以掌控的程度了。
他本以爲,他可以給她最深的安穩,可是,到頭來,卻只換來她疑惑的一句自顧誰相假,也許時間太久,也許是自己做的不夠,她還是想不起來吧。
星惹看着阿蠻小巧的背影和她轉頭和安生說話時候的側臉,一陣難以言喻的心酸浮上心頭。
他自詡是最瞭解阿蠻的人,而這個時候,他終於明白,阿蠻已經長大了。
不在是那個小時候和自己一個勁的說“你說說話啊,你長的那麼漂亮,爲什麼不說話呢”的小孩子了,那十年的與世隔絕,也已經找不回來她當年的天真無邪了。
如果沒有那場血光之災,是不是阿蠻就可以依舊天真下去??是不是就可以一直是自己小時候身邊那個喜歡和自己說話的那個小姑娘??
不知爲何,星惹對明空城的恨,突然又深了幾分。
雖然他和明空城沒什麼仇恨,但是他卻視明空城如同滅門之人一般。
那是因爲,他認爲最重要的東西,被明空城給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