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南東城門之上,戰鼓聲響起,身着甲冑的禁軍高舉着鼓槌狠狠的敲擊着戰鼓,渾厚的戰鼓聲在整個戰場上回響。
城牆外,陳軍衝鋒攻城的號角聲也是連綿不絕,各營的令旗手們,手持各色旌旗揮舞着,有序地指揮下面的部曲進行攻城。
吳衍慶穿着和普通陷陣衛士卒一樣的甲冑,騎着一匹戰馬,在中軍中指揮着。
就在這時,後軍讓開了一條道路,陳墨身着明光鎧,騎着白色的雪龍駿自北門的方向而來,身後夏芷凝、納蘭伊人等上千名親兵將士緊隨身後。
來到吳衍慶的面前,看向前方喊殺攻城士氣高昂的陳軍將士,陳墨開口道:“吳將軍,蘆盛呢?”
“城樓下。”吳衍慶指着東門的城牆。
陳軍中軍的位置離城牆有着上千步之遠,又下着小雨,天氣灰濛濛的。
但陳墨身爲上品武者,還是看得比較清楚的,尤其是那一道紅色的數字,極爲亮眼。
3989+99。
陳墨當即眉頭一挑。
這個力量值,顯然是二品神變境的象徵。
而且後面的“+99”,說明對方的武學造詣也不低。
陳墨拿起千里鏡,仔細觀望了起來。
蘆盛並未披甲,反而穿着一身簡便的常服,雙手帶着金色的護腕,鑲玉腰帶,綢緞布帶綁腿,一身奢華,手持丈許長的方天畫戟,猶如戰神切菜般,斬殺登上城牆的陳軍士卒們。
蘆盛面容俊秀,殺了這麼多人,可臉上卻沒沾一絲的血。
陳墨放下千里鏡,眉頭凝滯了起來,對吳衍慶說道:“怪了。”
“怎麼了?”吳衍慶疑惑道:“如今蘆盛都已經現身了,看來我們的圍城計劃起效果了,哪裡奇怪了?”
“很古怪,既然蘆盛現身在東門,說明是要想守城的,可既然如此,爲什麼要派那麼多人去守居山關,還不派個像樣的將領。”
說實話,之前看居山關的部署,陳墨心裡都猜測這些人只是爲了拖延時間,好掩護蘆盛帶着天子他們逃離洛南的。
可現在看來,他猜錯了。
但也正因爲如此,他才更覺得古怪。
既然是要守,集中力量到一處才更好吧。
爲何要將力量分開呢?
當然,陳墨感到奇怪歸感到奇怪,他畢竟不是蘆盛肚子裡的蛔蟲,沒法知曉蘆盛葫蘆裡到底賣得什麼藥。
但現在,顯然不能坐視蘆盛就這樣殺下去了。
陳墨取下揹着的強弓,手持強弓策馬上前。
當來到射日箭的鎖定範圍後。
陳墨彎弓搭箭,瞄準了東門城牆上的蘆盛。
納蘭伊人將目光投射了過來,然後也策馬上前,來到陳墨的身後,目不轉睛的盯着。
關於陳墨在淮州宋家坡,一人一箭射死上品武者洛青陽、公孫嚴,射落樑家家主樑慕的事,這段時間,她在陳軍中,沒少聽士兵們議論過。
所謂耳聽爲虛,眼見爲實。
這聽說的,哪怕再真切,納蘭伊人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懷疑的。
畢竟都是三品武者。
不說雙方之間打個有來有回,但起碼纏鬥片刻總行吧。
一箭射殺,過於“草率”了。
這得實力相差多麼懸殊。
嗯,陳墨並未向納蘭伊人透露過自己的真正實力,因此納蘭伊人以爲陳墨是外界傳的三品。
當然,就算陳墨說了,納蘭伊人也不敢去相信。
二十三歲的神變境武者?
這能是人嗎,怪物吧。
“啪啪.”
弓弦拉滿,弓身發出輕微的爆裂聲,隨着陳墨實力的提高,手中這把吳衍慶所贈的強弓,也有些不適合他了。
陳墨知道力量差不多了,再拉下去,這弓怕是要崩裂。
陳墨雙指一鬆,那拉滿弦的箭矢暴射而出,帶出一道清脆的爆鳴聲,箭矢所過之處,若仔細觀察的話,那綠豆大小的雨滴,全都碎裂了開來,被箭矢周身捲起的勁氣,帶去了城牆。
蘆盛作爲神變境武者,自然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主,在爆鳴聲響起了那一刻,雙眼頓時朝着聲音響起的方向看去,感知到了危險。
那箭矢太快了,當他注意到的時候,已經避無可避了。
他直接擡起手中的方天畫戟,周身先天靈氣匯於一處,然後神奇的以戟尖黏住了射來的箭矢,手中的方天畫戟順勢揮動,往身側一帶,竟是把凝聚開山之力的箭矢直接帶開了,徑直的朝着空中飛去。
不過那箭矢所帶的力量,也無比的驚人,即便巧妙的利用了化勁卸力,那龐大的力量,依舊帶着他朝着一邊倒去,手中的方天畫戟也是脫手而出。
就在他剛穩住身形,要去吸取掉落在地的方天畫戟時,突然略有所感,擡頭望去,剛纔被他帶到天上去的箭矢,竟然掉頭再次朝他射來。
蘆盛驚住了,雖然他也能射出拐彎的箭,但眼下這箭哪是拐彎,這明明是追蹤啊。
他反應迅速,拔出腰間的佩劍,擡箭橫擋,周身先天靈氣也隨之匯聚在劍身。
“鏘”
一聲脆響,劍身出現了少許的彎曲,箭矢在劍身上留下一道白痕後,便被彈飛了出去,掉在地上,動彈不得。
第一次箭矢被蘆盛卸去了大半力,第二次被擋後,剩下的力量也是消耗殆盡,無法再對蘆盛造成威脅。
可還不等蘆盛喘口氣,他便耳朵一豎,又感知到了危險,腳掌猛地一踏,縱身一躍。
一支帶着火花的箭矢,幾乎是擦着他的靴子飛過去的時候。
原來,在蘆盛用戟尖帶飛箭矢的時候,陳墨知道這一箭已無法再對蘆盛造成威脅,立馬射出了第二箭。
第二支箭矢從蘆盛腳下飛出去沒過一尺,箭身便朝着上飛了,射向蘆盛的跨下。
蘆盛頓覺身下發寒,還在滯空的他,手中長劍立刻下劈。
“當!”
長劍劈在箭頭上,爆出幾點火星。
蘆盛頓覺手腕發麻,繼而被震飛了出去,箭矢也失去了力量落在了城牆上。
而震飛出去的蘆盛,還未落地,周身便繚繞着金光,一尊數丈高,手持方天畫戟的金色巨人,凌空漂浮在蘆盛的身後。
金色巨人手中方天畫戟快速揮動,“噹噹”兩聲後,擋下了飛來了兩支箭矢,蘆盛順勢落在了金色巨人另一隻手的手掌心。
原來,在剛纔那會功夫,陳墨又連續射出了兩箭。
“他開神通了,這好像是霸王之氣,和先天靈氣一樣,同屬霸道一類的”納蘭伊人眼中的陰森森被驚異所取代。
陳墨在數百步的城外,騎在馬上,噹噹幾箭,就把蘆盛的神通給打出來了,令人震驚。
可惜離得太遠,納蘭伊人無法清晰地感受到蘆盛身上的那股氣息。
陳墨挑了挑眉,此刻蘆盛腦門上的紅色數字,變成了4279+139,但不得不說,此刻的蘆盛,非常的帥氣。
那龐大的金色巨人,簡直如前世他在小說中看到的“法天象地”具象化一樣。
雙方的將士在此刻都愣住了。
繼而城牆上的禁軍士氣大振,高呼威武。
蘆盛的這一行爲,確實挺提氣的。
陳墨見狀毫不遲疑的放下強弓,拔出腰間的唐刀,策馬奔騰了上去。
雖然他還沒搞明白蘆盛在耍什麼陰謀,但總不能一直僵持在城外。
只要殺了蘆盛,這陰謀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衝。”吳衍慶在身後高呼着。
“嗚嗚嗚”
東門城外,陳軍的號角聲變得更加高昂了起來。
城牆上,蘆盛已經收回了神通,且躲了起來,沒有冒頭。
臉色難看的同時,眼中滿是驚愕。
通過剛纔那幾箭,蘆盛便可得出。
射箭的那人實力定是二品。
剛纔他目光掃到,射箭的是個青年。
他猜,那人應該就是陳墨了。
二十三歲的二品神變境。
這是多麼的駭人。
更讓人感到恐怖的是,陳墨還佔他上風。
剛纔那幾箭,差點讓他吃癟。
要知道,雖然他是淮王失敗之後那段時間,才秘密突破到的神變境,但進入神變境的時間,絕對是比陳墨要更長的。
按理說,時間沉澱的更長,應該要比陳墨更強橫纔是啊。
陳墨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怪物?
難道太陽紫氣比霸王之氣強這麼多?
在陳墨擊殺樑玄的時候,蘆盛便知道陳墨納的那口先天靈氣是什麼了。
蘆盛還感到一絲憋屈。
要知道,他現在才四十出頭,就已經是二品武者了,天賦可以說是十分的出衆,可和陳墨比起來,簡直就是個笑話。
“好在,計劃沒有出現意外”
蘆盛探出頭來瞥了一眼,見那青年領頭衝上前來。
他指揮守軍開始了嚴防死守。
一直守到東門城門告破,陳墨進城來找他的時候,蘆盛方纔逃之夭夭。
因爲陳墨發現他的時候,蘆盛已經跑了,這時再追,顯然追不上了。
“就這樣跑了”陳墨看着蘆盛逃離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縷訝異。
剛纔還死守東門,現在城破就跑了?
不跟自己正面對抗一二嗎?
這時,底下的親兵來報。
南、西、北四門,也攻破了,月如煙、孫孟、姜離他們,問陳墨要不要攻進去。
之前陳墨聽從第五浮生的建議,吩咐全軍,進城的時候需謹慎。
因此,雖然現在城門都攻破了,但陳軍並沒有全面進城。
從這,也體現出了陳軍的軍紀嚴明。
要知道,別的軍隊,看到城破了,尤其是京師這種繁華的城市,肯定想進城搜刮一二的,可陳軍面對這種誘惑力,居然剋制住了,屬實不容易。
此時,陳墨也陷入了巨大的糾結之中。
要不要推進去?
之所以陳墨如此遲疑,主要是蘆盛的表現,讓他感到太古怪了。
可若是不推進去,四個城門都攻破了,不進去,豈不是白白攻城了,死傷了這麼多人,陳墨也沒法交代。
畢竟,你不推進去,總得給個理由說服下面。
但陳墨只是覺得古怪,卻找不出一個準確的理由。
“傳我命令,讓月將軍、孫將軍、姜將軍,各派一支小隊先進去探查,大軍跟在身後徐徐推進,且要留下不少於三千的兵馬在城門駐守、殿後。”陳墨覺得這樣夠謹慎了。
“諾。”
天色越發的昏暗了,原本毛毛小雨,也變大了一些,黑雲壓頂,洛南城內,無比的壓抑。
整齊凌厲的腳步聲,踏足在青石街道上。
陳軍的先鋒小隊,朝着城內推進了。
盾兵在前,長槍兵在後,弓箭手、弩手手持弓弩,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在先鋒小隊後進去後不久,陳軍的主力也是進來了,這樣若是先鋒小隊遭到埋伏,也可以照應到。
紛碎的腳步聲、馬蹄聲,驚動在了躲在家裡不敢出來的百姓,周遭緊閉門窗的百姓,此刻有人打開窗戶,在窗縫當中,偷眼向外看。
丟盔卸甲逃跑的禁軍和西涼軍。
不久後,他們又看到了陳軍。
他們面色一變:“安國公打進來了?!”
這時進城的陳軍個個高喊了起來:“誅奸邪,清君側!”
“誅奸邪,清君側!”
“誅奸邪,清君側!”
聲音震動洛南,呼喊聲是那麼的大,每個人似乎是在拿命吶喊一樣,那頂天的聲音,似乎要將整座洛南城給掀翻過來。
他們的臉上帶着興奮與激動。
沒想到,他們這輩子,也有機會來京師,還是打進來的。
同時,他們心裡也隱隱猜測到,這戰過後,安國公應是要了不得了。
而他們,也能過上好日子了。
可以說,現在的陳軍,士氣達到了一種頂峰。
當初北伐擊敗金夏蠻夷的陳軍,都沒有現在打進京師的陳軍士氣高。
……
消息很快傳到了皇宮。
永安帝面色蒼白,身體忍不住在顫抖。
他已經站不起身來了,全身軟軟的靠在龍牀上,雙腿抖得像狂風中搖擺的細竹,彷彿再也停不下來似的。
太后寢宮。
樑姬也第一時間得到了這個消息。
前來彙報的宮女,都縮成一團,抖得跟篩糠似的,不僅是她們,整個後宮,都是一片驚慌。
樑姬呆呆的愣了好半晌後,大笑了起來,只是笑聲中帶着些許的哭腔,她紅脣輕吐:“來人,哀家要沐浴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