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子聽說淑珍要嫁人了,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嘴裡罵着不乾不淨的話,拽起娟子就朝門外走。不料,剛走兩步,就見馬虎門神般的橫在面前,擋住了去路。
祥子懵愣了一下,把眼一瞪嚷道:“咋?還不讓人走麼?”說着,就要擠身硬闖。馬虎把手一攔,面色冰冷道:“當我這裡是菜市場啊?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要走也成,你得留樣東西。”說着,狡黠的目光透着絲絲攝人的寒氣。
祥子微微一愣,槓着脖子嚷道:“要啥哩你說!真像開黑店的,雁過拔毛哩。”
馬虎陰冷的嘿嘿一笑說:“把你的頭留下。”
祥子猛的驚愣了一下,氣的哆嗦着嘴嚷道:“你一個開礦的,咋就跟土匪一樣哩?現在可是新社會,我不怕你耍橫。就不信沒個王法哩。”說着,恨眼盯視着馬虎。
馬虎陰險的嘿嘿一笑,突然拔出手槍,兇相畢露道:“王法?在這裡我就是王法。信不信我一槍斃了你,連個問的人都沒有。”
見二人劍拔弩張,大有一觸即發的架勢。娟子趕忙上前拽着馬虎的胳膊,衝他溫媚一笑說:“你們這是幹啥哩?才見面一家人就給打起來咧。就不能坐下好好說會話?真是的,一對槓子頭。”
淑珍也趕忙湊過來,溫婉一笑說:“就是麼,一家人好不容易纔湊到一起,用得着舞槍弄棒的麼,還不如坐下來喝兩杯哩。”
見馬虎面帶喜色的收起了槍,祥子沒好氣的嘟囔道:“誰和他是一家人哩,簡直跟土匪一個樣麼。”
馬虎嘿嘿一笑說:“讓你還說對了,我們就是土匪。既然知道土匪不好惹,那就乖乖坐下來,咱哥倆喝兩杯。”
淑珍見說,趕忙拿出昨晚才燉好的野山雞肉,給二人斟滿酒,一副賢惠的樣子說:“你們哥倆先喝着,我再弄兩個菜。”說着,衝娟子擠擠眼便一起進了廚房。
喝下一杯悶酒,馬虎見祥子依然板臉槓脖的不痛快。便輕嘆一聲說:“還別說,你的性子隨我,日後若是對路子,我倆倒是投脾氣。”
見祥子疑惑而又冰冷的瞅了自己一眼,馬虎長嘆一聲道:“不瞞你說,我們真是土匪。馬步芳你聽說過吧?”
見祥子云騰霧繞的瞅着自己,馬虎嘿嘿一笑,接着道:“想來你也不清楚,這麼說吧,我們是西北王馬步芳的部下。”
祥子倪眼瞅了瞅他,狐疑的問道:“是和解放軍一夥的麼?”
馬虎略顯尷尬的搖搖頭說:“我們和解放軍不搭噶(沒關係),歸國民黨管。”
祥子聽了,像是屁股被蛇咬了似的,從凳子蹦起,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說:“胡說哩,國民黨不是被攆到臺灣咧麼,咋還在這裡日鬼哩?”
見祥子一副驚恐不安的樣子,馬虎輕輕擺手示意他坐下。爾後,面色冰冷道:“實話對你說,我們就是在新疆潛伏下來的國軍,時機成熟就配合臺灣國軍一舉拿下迪化,統治新疆。到時候,你我可就是黨國的功臣,金錢美女自不在話下。”
祥子略顯不安的擺擺手,語無倫次道:“我......不行!我家裡還有......娃娃婆姨哩。”
馬虎把臉一冷,聲音陰森道:“山裡有規矩,上得來下不去,除非把命留下。”
見祥子的神情蔫了下來,馬虎嘿嘿一笑說:“山上也沒啥不好,要吃有吃要喝有喝,要女人有女人。整天吃喝玩樂又不用下苦幹活。”
眼瞅着祥子的情緒像是漸漸穩定了下來,馬虎讓了一杯酒,聲音和緩的說:“再說了,我和淑珍妹子下月初十就成親,娟妹子也答應從我。我們一家人在山上快活,有啥不好?”
祥子微愣了一下,像是自語般的嘟囔道:“你還真行,娶一個還想霸一個。”
馬虎嘻嘻一笑說:“我這不也是爲了娟妹子好麼?一來,她姐妹兩有個照應,二來,娟妹子也不用送到後山讓那羣狼糟蹋。”
見祥子無奈的垂下了頭,馬虎精神一振說:“下山的事情你就別再琢磨哩,這山連個兔子都下不去,你就死心塌地的在山上混日子吧。怕你閒着悶得慌,就打發你到後山幫着餵馬。也不用你幹啥活,只要操心喊叫着點就成。”
祥子神情沮喪的垂下了頭。
所謂後山,就是與前山隔着一道石樑的兩個相連的溝谷。石樑寬約有百米,奇的是在石樑的盡頭兀自突起一道石壁,靠右是條人工開鑿的通道,也就四五米寬。真有一夫當道萬人莫進之勢。更加巧妙的是,在石壁的頂端,東西各有一個碉堡,形成交叉火力,虎視着前後兩谷。
後谷是由兩個相連的橢圓形溝谷組成,靠前一個,沿谷有幾十間石板房,炊煙裊裊人影綽綽。而靠後的谷裡,卻是戰馬嘶鳴牛羊成羣。
前山見到的那縷溪水是從山頂分流而下,部分流向後山,使得方圓千畝的谷底,呈現出一片生機盎然的綠色。
祥子感嘆着蒼天的鬼斧神工,不覺間已經來到了後谷的馬廄。這裡竟有幾十匹戰馬,各個膘肥體壯,見着生人打着挑釁般的響鼻。
聽說來得是馬虎的大舅哥,伺候馬的夥計們呼啦一下圍上來,清一色諂笑討好的表情,展示着馬虎的威嚴。
馬虎跳上一塊大石頭,威風凜凜的說:“他叫祥子,往後就是你們的大頭頭。要是那個不給他面子,就是不給我馬虎面子。”
說着,招手衝一個歲數稍大的黑臉漢子道:“老黑,你給看着騰間像樣些的屋子,日後這裡的事情還得你操心,別屁事都煩祥子。”說着,衝祥子淺淺一笑,便得意洋洋的朝前山走去。
祥子倒也成個甩手掌櫃子,具體的活計下面的人根本不敢讓他下手,整天不是在馬廄羊圈前繞達繞達,就是漫無目的的在山上瞎轉悠。
回到住房,祥子剛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就見老黑笑嘻嘻的走了進來。屁股未坐穩就訕笑道:“山裡還住的慣麼?”
見祥子無奈的搖了搖頭,老黑神色詭秘的朝前湊了湊,聲音低沉道:“你妹子的事情我們都聽說咧,可惜你們兄妹咧,咋就稀裡糊塗的闖進這個鬼窩子咧,——嗨!”說着,老黑顯出痛苦沮喪的神情。
祥子輕嘆口氣,悵然一笑說:“看來,你在這裡幹得也不舒坦?”
老黑一拍腦門,喪氣的說:“別提咧,我困在這裡都快兩年咧。”
祥子小心問道:“那你是咋上的山哩?也是找人?”
老黑悽然道:“我是倒騰苜蓿馬料的,每年都往山上送個一兩趟,沒想到去年開春上來,原來的老闆沒見着,倒叫這幫壞慫給困住哩。”
祥子試探的問道:“就再沒下過山麼?”
老黑喪氣的搖搖頭說:“這山上連個兔子都下不去,我勸你就死了這份心吧,別整天沒事的在山上瞎轉悠,免得招來麻達(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