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縣長聽說馬仲英帶着大隊人馬出古城朝西殺來,着實緊張了一番。儘管守城的事,一直沒有放鬆過。而且,又在幾處關鍵地方,做了加強和調整。整體部署,自然更加嚴密有序但他心裡還是不踏實。畢竟馬匪是合古城的兵馬而來,兵力氣勢上,自然有所不同。
賈秘書見他坐臥不安的樣子,便安慰說:“該做的咱都做咧,聽天由命吧。那麼大的古城子,都沒守住,我們也只能盡力而爲咧。”
劉縣長輕嘆一聲,說:“話雖這麼說,可我還是擔心城裡的百姓,你說萬一......嗨!”
賈秘書衝他悽然一笑,說:“盡人事,聽天命吧!”
正說着,只見尤團長滿臉冒汗地闖了進來。也不答話,抓起桌上的茶杯一口氣灌進肚子。胡亂抹了把臉,嚷嚷道:“真他孃的邪乎,馬仲英那個賊娃子,在城外連泡尿都沒留,就帶着人馬,矇頭朝西去咧。”
劉縣長臉上的表情頓時一鬆,急切地說:“都走咧?”
尤團長煩躁地扯下帽子,扇着涼,嚷道:“可不麼,人馬已經過紅柳渠咧。”
劉縣長面顯興奮地衝賈秘書說:“來快派人加溝子跟着,看看賊娃子到底日啥鬼哩。”
賈秘書共派出了五人,負責打探馬匪的行蹤,並要求依次回來彙報。
下午,太陽剛剛偏西。第一個人回來說,馬匪已經出了柳樹河子,朝三臺方向開去。第二天,有人回來說,馬匪出了三臺一直朝西走。
劉縣長聽說馬匪一路向西而去,心裡的石頭總算落了地。之前還擔心馬匪作亂,怕要耽誤母親千佛洞進香。現在好了,不但隨了母親的願,而且,意外地遇到了神武機智的祥子。這讓他如獲至寶似的,興奮不已。儘管祥子不願在衙門當差,但他只要能留在自己身邊,其餘的都不重要。
下午的太陽才偏西,劉縣長正和祥子合計,如何加強防守,堅決不能讓馬仲英,企圖以縣城爲依託,抵抗省軍的陰謀得逞時。
派出的第五撥人,氣喘吁吁地回來說:“馬匪和省軍,在滋泥泉子打起來咧。”
第六天回來的人說,滋泥泉子下了一晝夜的冷子,馬匪穿着褲衩子,可把狗日的給凍日塌咧。第七天回來的人說,馬匪讓省軍包咧餃子,差點兒全軍覆沒。馬仲英生死不明,剩下的人馬,往東逃了過來,聽了來人的彙報,衆人歡喜雀躍。
尤團長主張帶人出城,在紅柳渠設伏,狠狠地揍狗日的一頓,但被劉縣長拒絕了。他略微沉吟了一下,說:“眼下對方的情況還不太明朗,據那兩個人說,馬仲英並沒死。
而且,打算以孚遠城爲依託,抵抗省軍。這就說明馬匪還具備較強的戰鬥力,千萬不敢輕敵。若是貿然出城迎戰,一旦抵不住,就沒了退路。再說,我們那點彈藥,應付守城都懸,哪敢亂放槍哩。”
尤團長聽了,“嘿嘿一笑,說:“也就那麼一說,我也是拿麻桿子打狼,心虛着哩。”
祥子若有所思地說:“我們可以在柳樹河子放道暗哨,如果馬匪打算攻城,可能要在那裡落腳。等摸清虛實,再作打算。”劉縣長讚許地點了點頭,祥子隨即出門做了一番安排。
兩天後,派去柳樹河子的人回來了。說馬軍果然在柳樹河子休整,馬仲英沒死,眼下還有三四千人馬,沒聽說要攻打縣城。
劉縣長沉思良久,而後面色凝重地說:“馬仲英詭計多端,反覆無常,我們可不敢大意。通知守城人員,嚴陣以待。”
劉縣長的頭剛剛落穩在枕頭上,劉能便慌慌張張地闖進來,說:“馬匪有情況,探子回來說,馬匪忙着綁梯子,弄火把,像是要攻城哩。”劉縣長一軲轆翻起身,趕忙招呼人上了城。
守城軍民緊張了一夜,馬軍卻沒一點動靜。吃過早飯,劉縣長正在納悶,突見派到紅柳渠的暗哨手裡捏封信,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說是在紅柳渠,抓到個馬仲英派來給劉縣長送信的人。
劉縣長面帶狐疑地打開信,文字很簡短,但態度很懇切:劉兄:新近兵敗,心情煩悶。仰慕劉兄才智,誠請明日響午,帳下一敘。弟向安拉保證,只是敘舊,絕無加害之意。望請屈尊一晤。弟:仲英
劉縣長反覆品讀着手裡的信,仔細咀嚼着其中的味道,一時倒沒了主意。於是,派人去請尤團長。
正在此時,祥子帶着風聲進了門,劉縣長衝他急躁地嚷嚷道:“你可回來咧,都把人給急死咧。”說着,把信遞給了他。
祥子仔細地看了信,若有所思地問道:“您怎麼看?”
劉縣長有些猶豫地說:“馬仲英我在張掖見過一面,雖然沒啥交情,但現在人家誠心相邀,不去也失禮數。”
祥子悶悶地撓了撓頭,分析說:“去吧,有一定風險,但也可能會化解一場殺伐;不去吧,失禮數不說,也可能會激怒馬仲英玩命攻城。”
劉縣長聽了贊同的點了點頭,說:“嗯,我也是這麼琢磨,這個險我看值得冒。”
正說着,尤團長一臉煩躁地走進門,嘴裡嘟囔道:“城上蹴咧一夜,人家才睡倒,就吵吵。”劉縣長也沒搭理他,只是把信遞了過去。
尤團長草草地掃了一眼,咧嘴罵道:“算逑子咧,現在他稱兄道弟的,溝子裡肯定沒憋好屁,甭尿他!”
劉縣長見他一副急躁的樣子,放軟了聲調說:“若是不去,怕是要惹惱他哩。”
尤團長虎眼一瞪,說:“逑!怕他個啥哩,大不了放開打一場麼。”
劉縣長衝他溫和一笑,說:“馬仲英生性孤傲,新近兵敗又正在氣頭上,而且,後面還有追兵。若是惹急咧,怕是要玩命攻城,破城後再以城中百姓相要挾,逼省軍退兵,到那時,可就真沒退路咧。”
尤團長抓耳撓腮地打着轉,嘴裡嘟囔道:“話是那麼說,可這明明是鴻門宴麼。咱也不能把手,硬朝磨眼裡塞麼。”
劉縣長,略顯激憤地說:“爲咧一城的百姓,也值得一試!”
尤團長慨然嘆道:“那我就把弟兄們,都拉到紅柳渠。賊娃子要是耍花招,我就帶兵衝過去,拼他個你死我活算逑。”
劉縣長欣然一笑,說:“不用你爲我拼命,我一人去就行。要是真有事,就你那點兵,衝過去還不夠馬賊砍的。”
這時,一直默立在身旁的祥子,湊近一步,說:“我陪您去。”
劉縣長面帶驚喜地瞅着祥子,說:“你不怕?”
祥子坦然一笑,說:“您都敢單刀赴會,我怕個啥哩。”
劉縣長欣喜地“哈哈”一笑,說:“看來,我們真要演一出,關雲長單刀赴會哩。不過,戲文要改一改,把周倉換成趙子龍。”
一陣說笑,打破了之前的緊張沉悶。
劉縣長馬上讓給送信的人回話,說明兒響午,準時到。轉而神情凝重地衝尤團長說:“城裡的防務,一定不能放鬆。不管我回不回來,一定要帶着城中軍民,死守城牆。”
尤團長也像是生離死別似地,拍着胸脯,說:“只要我腦袋在,賊娃子就甭想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