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門 七年顧初如北 221不留情面的理由
想要確定死者身份,DNA對比檢測和顱面重建極其重要,這是陸北辰的工作也是他的專長,所以羅池並不擔心案子的進程。只是經過龐城父母這麼一鬧騰,原本就不大的縣城就人盡皆知了,剛蒐集完想要的資料,劉縣長就帶着幾名重要的領導班子來了,見他們要走說什麼都不讓,大有寒暄的意思。
陸北辰只是簡單地跟劉縣長等人打了個招呼,然後低頭看手機,弄得劉縣長有點下不來臺。羅池畢竟是體制內的人,對於體制內的人和事都會左右逢源,就忙着跟劉縣長說好話,解釋說陸教授*沒閤眼,比較疲累。劉縣長自然聽說過陸北辰的大名,蕭雪一案驚動全國,讓很多體制內的人都知道有這麼一位性情冷淡只認工作不認人的國寶級教授,甚至陸北辰爲了破案連局長的面子都不給的消息也被人傳得沸沸揚揚,所以雖碰了點灰,但也不能怎麼樣。
在H縣,芝麻大點的事都算是大事了,更何況出了命案。劉縣長擺明了態度邀請羅池和陸北辰到會議室商討案情,羅池以保密爲理由拒絕,劉縣長畢竟是老油條了,又強調說案情細節他可以不問,但想要通過這件事來動員一下大家打擊犯罪行爲,一個縣令官親自一請再請,縱使相邀的理由很荒唐但也不好再婉拒,羅池倒沒什麼,他只怕陸北辰給對方甩臉色看,便湊上前問他,“你看,行嗎?”
陸北辰的心思似乎都在手機上,眉頭微蹙。羅池等了半天也不見他表明態度,看了看還在等待的劉縣長,拿胳膊肘碰了碰陸北辰,“哎——”
話沒說完,陸北辰擡頭打斷了他,卻是看着劉縣長開口,“會議室那邊信號強嗎?”
問得大家一愣。
劉縣長很快反應過來,連連點頭,“對對對,會議室那邊有信號,咱們這邊啊哪都好,山清水秀人傑地靈,就是手機信號不強,你是有急事要用電話對吧,去會議室,座機可比手機靠譜。”
羅池這才明白陸北辰頻頻看手機的原因。
H縣四面環山地處盆底,高大的山脈不僅攔住了行人遊客、公路鐵路,還攔住了信號源,出了臨近市區,手機信號就斷斷續續的,進了H縣像是進了黑戈壁灘似的,只剩下了應急求救的功能。
“去會議室。”陸北辰淡淡地說了句。
這令羅池大吃一驚,什麼電話這麼重要?讓一向討厭跟政aa府官員打交道的陸北辰妥協了。當然,他沒來得及問,那邊劉縣長就高興了,乾脆拉了陸北辰就上了車。
然後,就開始了慷慨激昂的會議內容。
而這期間,陸北辰離席了三次,羅池猜想他是用了隔壁房間的座機,就不知道他是打給誰了。
羅池清楚地知道陸北辰來會議室的目的壓根就不是滿足劉縣長的面子,所以,當劉縣長在詢問陸北辰意見時,羅池的心臟就開始咣咣地跳,暗中祈禱:千萬別說太刻薄的話,千萬別……
祈禱還沒等落實,就聽陸北辰開口了,“當然有意見。”
完了!
這是閃過羅池腦中的第一個念頭,緊跟着心就提上來了,有種天快塌下來的感覺。
劉縣長許是也沒料到陸北辰會這麼直截了當,他的問話源於陸北辰的冷漠,早就壓着火呢,所以想借機敲打陸北辰一下,不曾想陸北辰壓根不買他的賬。微怔了一下後,馬上又輪着官腔說,“有意見是好事,可以幫助我們改正進步,你提。”
羅池在旁支着額頭,心知肚明接下來陸北辰更沒好話。
果不其然,陸北辰擡腕敲了敲,雲淡風輕地說了句,“五分鐘能說完的話,你已經浪費了我四十五分鐘。”
一句話落下,全場倒吸一口涼氣。
包括羅池。
他想到了陸北辰準沒好話,但沒想到他會這麼絲毫不給劉縣長留情面,一時間他也卡在那兒了,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劉縣長的嘴巴張了又合,被陸北辰懟得半天沒話。
“抱歉各位,趕時間。”陸北辰也壓根沒給劉縣長再開口的機會,起了身,同在座的告了辭,轉身出了會議室。
全場的人都在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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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縣長的臉更似豬肝色。
羅池也沒有留下來的道理,趕忙起了身,跟劉縣長說了幾句好話後倉皇而逃了。
臨時調的車早就在縣政aa府大門口候着了。
黑色商務車,低調奢華,與這座縣城格格不入。
烏雲遮住了日,天際線黑壓壓的一片,風夾雜着雨腥味撲面而來。
陸北辰站在臺階上,風經過,吹得襯衫直貼着胸膛,愈發顯得肌理的結實。他佇立風中一動不動,目光落在縣政aa府外的那條坑坑窪窪的小泥土路上,揚塵起,遠遠地撲了樹幹枝葉,再遠處,一株株的楊柳全都灰頭土臉。
卻不知從哪兒刮過來一片花瓣,孤零零地落在了陸北辰腳邊的臺階上。
他低頭,那花瓣白得剔透,是白蘭花,嬌柔無力。
緊跟着又是一陣風,花瓣在他的皮鞋旁打了個旋兒,飄遠了。
陸北辰看着在風雨中搖曳的那片花瓣,不經意想起瓊州的遊巷,那一天也下了雨,淅淅瀝瀝敲打着傘面,雨水的清涼裹着咖啡的醇香,她卻怨懟着咖啡的難喝。風輕揚了她的長髮,髮絲的清香順着風的方向入了他的呼吸,他迷戀於那抹清香,只是,她從來都不知道。
在她的耳旁彆着一株白蘭花,黑的發,白的花瓣,長髮間的那張臉美得如月又如凝玉,嫣紅的脣微微揚起時,細細的貝齒可愛俏皮。她的眼有對他戒備,他卻不忍苛責,她埋首於糕點,他的眼始終不捨從她身上轉移。
柳橙那種東西是他打小就忌諱的,這是從小到大一次次高燒不退後得出的結論。可她舉着一塊柳橙送到他嘴邊,手指都剔透地令人憐愛,他就知道,即使是毒藥他也會吞下,因爲,他知道她從沒忘記。
從沒忘記,北深最愛吃柳橙。
她卻從不知曉,北深只是因爲她愛吃柳橙而不得不愛上那個會令自己倒黴的水果。
她也從不知曉,每次北深吃完柳橙後都要藉口避開她幾天,因爲,他發了高燒。
遊巷的雨靜謐恬淡。
他撐着傘,她小心翼翼地挨他而走。將她摟入懷的一刻,他感覺到她纖細的肩頭在輕輕顫抖。
她在怕他。
這令他心生煩躁。
她的輕顫足以像是把刀子似的剜了他的心,痛,卻愈發要收緊手臂。那時那刻,他希望遊巷的那條路一直走不完,她永遠在他懷裡,不再離開。
風中的白蘭花瓣徹底失去了蹤影。
陸北辰深深吸了一口氣,卻彷彿還能聞到熟悉的清香。
他,想她了。
“該死的天說變就變啊。”羅池追出來後,盯着大片黑壓壓的烏雲嘆道。
陸北辰沒馬上上車,摸出了煙盒,拎了只煙叼在嘴裡,又給了羅池一支,點火,菸絲繚繞,又很快被風吹散。
“哎。”羅池擡起夾煙的手,拇指撓了撓額角,說,“你多少也給劉縣長點面子嘛。”
“面子是自己掙的,需要別人給嗎?”陸北辰輕輕吐出了菸圈,語氣淡然。
“你看你看,一跟你說這話你就這個態度。”羅池無奈,“猛虎鬥不過地頭蛇,如果龐城的身份確定下來了,咱們以後肯定還會跟那個劉縣長打交道,你今天讓他這麼下不來臺,以後萬一給你使絆子怎麼辦?”
陸北辰的目光落過來,平穩無瀾,“你似乎又忘了,我只跟死人打交道,活人怎麼相處是你羅池的事。”
羅池聞言後狠狠吸了口煙,吐出,說,“又把燙手的芋頭交給我?”
“否則呢?”
“你不對勁。”羅池陰慘慘地對着他笑,“你好像格外不待見劉縣長啊。”
陸北辰夾煙的手一擡,示意羅池看過去。
他順勢一看。
“有什麼呀?”羅池什麼都沒看到。
陸北辰吸了口煙,嗓音與煙霧般淡涼,“整個縣城只有一條路,卻直通縣政aa府門口,再往遠了還是泥土路。看見馬路旁邊的小路吧,縣城裡的百姓走,百姓的馬車走、牛車走、甚至還有拖拉機,他們爲什麼寧可走小路也不上平坦的馬路?是不想還是不敢?”
經他這麼一提醒羅池才驀地反應過來,沒錯,他們來H縣一路顛簸,進了縣城就看見了一條不寬卻很平坦的馬路,可開拖拉機的村民還堅持走泥濘小路,當時他被顛得暈頭漲腦,便問他爲什麼不走旁邊的馬路,那村民當時說,不能走啊。
現在細想還真是,爲什麼不能走?
“一個縣政aa府修得金碧輝煌,會議室足有兩三百平的面積,車子能在村民不敢走的馬路上橫行,這是什麼世道?”陸北辰平靜的口吻中透着冰涼。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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