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城市,霓虹燈不可能照耀到的地方,昏黃的路燈下,一道細長的宛如竹竿似的影子被拉的很長,夜深了,空氣都涼了,那竹竿般的人,衣服彷彿根本就是穿在身上裝點的,微微的風吹過的時候,影子上都能看到,那衣服彷彿要離開身體,被捲到天空去一樣。
有喝醉晚歸的人,迎面碰到了這個竹竿般的影子一樣的人,打一個激靈,所有的醉意全部都醒了。
沒有人敢看這個竹竿般的人一眼,彷彿看一眼都會滲到心裡去一樣。
“聽說最近捉鬼的挺多,怎麼不見出來把這傢伙給捉起來呢?!”繞着這個竹竿般的人走得遠遠的之後,纔有人敢出聲抱怨。
憑感覺,那傢伙是個挺年輕的人,之所以說是憑感覺,是因爲幾乎沒有人會下意識地去看他的臉,沒有人敢。
一如這黑夜,那傢伙天生就是自帶冷漠的滲人的氣質。
夜色更深了,偶爾有出租車經過,彷彿沒有人會注意到在路邊的燈下還有一個瘦高的人在踽踽獨行。
除了一道影子。
那是一道全身都包在黑色衣服中的影子,遠遠綴在瘦高的年輕人後面,如那瘦高的年輕人一樣,腳步不徐不疾,從容的如同午後在公園裡散步的退休老人。
一個深深的巷子裡,黑影停下了腳步,那個瘦高的年輕人就在這裡等着他。
“你好。”瘦高的年輕人擡起頭來,面色蒼白,卻帶着正常人的微微紅潤,大概是不太那麼健康,聲音倒沒顯得中氣不足的樣子。
黑影從路燈下閃身進了巷子,抖了一下肩膀,露出一張白皙而細嫩的臉,是個看上去很富貴的年輕人。
“你也好。”黑影,不,是那富貴的年輕人笑吟吟的,搓着他的手,也衝瘦高的年輕人打着招呼。
瘦高的年輕人笑了笑,似乎脾氣很好,問道:“這裡,就是你們的勢力範圍了吧?”
模樣富貴的年輕人點點頭,沒有說話,走近了一點,仔細打量着瘦高的年輕人,目光中盡是讚賞,只聽他嘖嘖地,彷彿在打量一件精美的藝術品般。
瘦高的年輕人作恍然大悟狀,很是歉然地道:“哦,那我就能理解你爲什麼會跟着我了,我想,我應該可以知道你的名字的。”
富貴的年輕人也很歉然地告訴對方:“實在抱歉,不能,你不能知道我的名字,不過,這樣也好,省的你會在背後詛咒我,被人在背後詛咒,那是很不好的感覺。”
瘦高的年輕人皺着眉頭認真地想了很一陣子,才明白了對方要表達什麼意思。
“哦,我明白了,”他說,“原來你是想把我也抓起來,對不對?”
打了個響指,那富貴的年輕人很是帶着一點得意,笑道:“跟你們這種人說話,真的很費勁。那麼,你是決定乖乖跟我走呢,還是讓我動手帶你進去?”
瘦高的年輕人笑了起來,他笑容真的很僵硬,但笑聲真的很可親,猶如鄰家越過牆頭伸過來的一株梨樹上的帶着梨花的枝丫,被蜂蝶簇擁着輕輕擺動而發出的聲音。
他說:“我要是兩個都不想要,你會同意我給你的唯一選擇嗎?”
那模樣富貴的年輕人有些錯愕,略有點無奈地道:“一根成了精的木頭,真的很讓人無奈啊,爲什麼好好跟你商量的事情,你非要讓我動粗呢?”
猛然,富貴的年輕人出現在了瘦高的年輕人身後,幾乎連一眨眼的時間都沒用,用快如閃電來形容都是慢的。
遠處,幾道黑影迅速出現,又迅速消失,是真的消失了。
他們,是富貴的年輕人的同伴,他們也是衝那個瘦高的年輕人來的,可他們的同伴出手太快了,沒給他們搶業績的機會。
富貴的年輕人,一隻皮膚細嫩的手搭在了瘦高年輕人的肩膀上,就那麼輕輕搭着,那瘦高的年輕人卻全身僵硬,動都沒法動了。
“現在,肯聽我的話了嗎?”富貴的年輕人笑道。
就在這時,沉悶的重卡開來的聲音,通過顫抖的地面穿到了兩人的腳下。
模樣富貴的年輕人側耳一聽,揚起了眉毛,頗是自信地說道:“說起來,恐怕他們弄來的這一批貨,加起來也未必比你更優質了。”
陡然間,模樣很富貴的年輕人臉色變了,只見兩尺之外的瘦高年輕人緩緩轉過身來,微微皺眉,帶着不滿道:“朋友,你真的是太粗魯了,這樣求人,可不是有素質的體現。”
這哪裡還是瘦高的那個年輕人,此人一頭白髮,面容如古井般平靜無波,尤其那一雙眼睛,黑漆漆的猶如夜空一般,只看一眼過來,模樣富貴的年輕人就渾身一震,靈魂猶如被紮了一針,腦海中一片空白。
“你,你是誰?你是人是鬼?”模樣富貴的年輕人顫抖着,一動也無法動,喃喃地嘶啞着嗓子問道,“你不是他,你到底是誰?”
瘦高的青年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在這裡。”
銀髮滿頭的年輕人撥開模樣富貴的年輕人搭在他肩頭的那隻手,淡淡道:“朋友,現在,可以聽聽他要給你什麼唯一的選擇了嗎?”
模樣富貴的年輕人不自然地點點頭,緊接着,他就看到,出現在他面前的,換成了那瘦高的年輕人。
這是移形換位,還是別的什麼伎倆?
模樣富貴的年輕人心裡慌了,他覺着,這一次他徹底栽了。
那滿頭銀髮的年輕人皺着眉頭,衝着重卡的方向側耳仔細傾聽了很一陣子,那瘦高的年輕人也沒有急着跟模樣富貴的年輕人說話,靜靜地在旁邊站着,如同他也在傾聽重卡越來越近的轟鳴一樣。
半晌,滿頭白髮的年輕人幽幽嘆道:“難怪會有那麼重的怨念衝破禁制傳到我們那裡來,也難怪那麼多自由自在的生靈,竟會不惜用自己的自由來換取那麼一次機會……有些人,真的是沒有更好的辦法去改變了呢。”
模樣富貴的年輕人一臉懵,他完全聽不懂這個人的話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