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緩緩的給珍珠講述了一個無頭女的故事,聽的珍珠黯然神傷,連連嘆息。
老闆講完後,很奇怪的看着珍珠,對她說:“你只是一個珍珠而已,爲什麼總是悶悶不樂,唉聲嘆氣?我記得秦叔曾經說過,你在這裡已經待了三百年?”
他所說的秦叔,便是這輪迴客棧的上一任老闆,秦殤,而這位九老闆,自然便是那位白髮盲眼的少年孩童,蘇晨。
自從他十歲那年,跟着秦叔走進這座客棧之後,秦叔只帶了他三個月,助他恢復了視力之後,便不知去向,從此把打理這座客棧的事情,完全交給了他。
當然,他的任務並不僅此,他還要管理這條叫做半步多的老街。
“注意,我在這裡已經待了三百六十年,並不是三百年。”珍珠糾正他道。
蘇晨啞然失笑,他居然忘了,自己已經在這裡生活了整整六十年。
但實際上,這半步多的時間和人間似乎並不相同,蘇晨十歲來到這裡,六十年的時光卻並沒對他改變什麼,他現在的年齡,看起來也就是二十歲。
“是啊,三百六十年,我記得秦叔說,他來到這裡的時候,你就已經在了,你比他還要早幾天,我說的對麼?”蘇晨笑着說道。
“哼哼,是啊,我在這裡已經三百六十多年了,但是,我一直都不開心……”
珍珠說着,聲音忽然就低了下去,蘇晨問道:“可是,爲什麼不開心呢?”
珍珠似乎想了一下,纔對蘇晨說:“好吧好吧,看在你剛給我講了一個故事,我就……也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珍珠的故事,是這麼開頭的。
那是在三百年前,哦不對,是在三百六十多年前,那時候的珍珠,還是一個小小的蚌精,她在大海里生活了很久很久,剛剛開了靈智,每天懵懂的,卻又快樂的在海邊遊玩。
後來有一天,她隨着漲潮來到了岸上,但由於貪玩,卻錯過了退潮的時間,看着小夥伴們都回到了大海里,她急的不行,因爲她還很小,如果她離開大海時間久了,就會死掉的。
天漸漸的黑了,周圍黑漆漆的,珍珠很害怕,她想呼救,可是她還不會說話,她想跳回海里,可惜她還沒有幻化的能力。
就在這時,海邊來了一個人,是一個很英俊的書生,他走到珍珠的旁邊,小心地把珍珠捧起來,珍珠很高興,她覺得自己得救了,於是不斷的開合自己的蚌殼,想要向那個書生表示謝意。
那個書生卻似乎看的癡了,他呆呆的望着珍珠,目光中流露出了一絲愛憐,他對珍珠說:你可真好看。
珍珠很害羞,她不好意思的合上了蚌殼,想要躲避那書生的目光,但書生捧着她就往家中跑去,當珍珠再次張開蚌殼時,她發現自己已經在一個鋪滿水草的魚缸裡,水很清澈,身旁有小魚快活的游來游去。
那個書生正在身前看着她,開心地對她說:以後你就住在這裡了,我給你取個名字,就叫珍珠吧。
珍珠快樂的幾乎快要窒息,她第一次體驗到了這種奇妙的感覺,她並不知道這種感覺是什麼,但她卻覺得,自己已經有點喜歡這個書生了。
從那天以後,書生每天都要來看珍珠,他總是癡癡的站在那裡,看着珍珠,和她說話,說那些讓她聽了總是害羞的合上蚌殼的話,雖然,她並不能完全聽懂書生說的是什麼……
書生對她簡直視若珍寶,無論他在外面遇到了什麼事,都要回來和珍珠講,他那癡癡的目光,就像是看着最美麗的情人。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了,珍珠一天天的長大,她似乎開始懂得了許多事,她每天都努力的修煉,想要快一點幻化出人形,也把自己的心裡話,都告訴那個可愛的書生。
可是,修煉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就在珍珠暗暗努力的時候,書生卻似乎發生了變化。他變得鬱鬱寡歡起來,每天也只是呆呆的看着珍珠,口中喃喃自語,但是,珍珠卻再聽不清他說的是什麼。
後來,書生來看她的時間越來越少,終於有一天,書生徹底的失蹤了,珍珠還清晰的記得那一天的早晨,書生黯然離去的背影,她還想着等書生回來的時候,如何逗他開心,可讓她沒想到的是,書生這一去,便很久沒有回來。
珍珠不知道書生去了哪裡,她很傷心,她覺得自己被遺棄了,她很想讓書生再回來,她想要把自己最心愛的禮物送給書生——那便是她蚌殼內的珍珠。
後來不知什麼時候,書生突然又回來了,但是,他看着珍珠卻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把她再次送回了大海,然後一個人獨自離開,再也沒有轉身。
珍珠終於回到了大海里,卻是每天都悶悶不樂,她很想念那一段日子,很想再看一眼書生,摸摸他的臉,再把自己最心愛的珍珠,送給他。
於是,她趁着一次漲潮,再次來到了岸邊,並且固執的不肯回到大海,她覺得,書生一定還會再來,會走到她的身邊,把她捧在手心,開心的看着她,溫柔的對她說話……
可是,太陽升了又落,潮水漲了又退,時間慢慢的流逝,珍珠孤零零的待在大海邊,卻沒有再等到書生。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珍珠醒了,她望着溫暖的陽光,感受着和煦的海風,緩緩的張開蚌殼,想要和這個世界道聲早安,但是,她沒有成功,她只張開了一半的蚌殼,她的世界便已是一片黑暗。
蚌殼出水時間太久,是會死掉的。
但那顆蚌殼裡的珍珠,卻依然閃爍着明亮的光。
……
珍珠的故事講到這裡,她低低的嘆了口氣,緩緩閉上了蚌殼。
蘇晨也聽的有些癡了,他呆呆的想了半晌,纔對珍珠說:“可是,已經三百多年過去了,你就算還想着那個書生,又有什麼用呢?他甚至根本不會知道,你是如此的想念他。”
“他知道不知道,對於我而言並不重要,只要我知道就好,難道我想念一個人也有錯?”珍珠悶悶的聲音在蚌殼裡傳出,她的脾氣實在是有點任性。
“你當然沒錯。”蘇晨笑了,他又問珍珠:“可是,你在這裡許多年,難道就是爲了等待他嗎?”
“沒錯,我知道,每個人都要經歷無數個輪迴,所以我纔會在這裡等他,等他來到這裡的時候,把我認出來,然後我就可以,把我的珍珠送給他了。”
珍珠天真的說着,蘇晨卻說:“但是三百多年過去了,那個書生早已經歷數次輪迴,你就算見到他了,他也不會記得你……”
蘇晨並沒有直接說,那個書生其實根本就不會記得一個蚌殼的模樣吧?
珍珠卻固執地說:“我不管,反正只要能把我的珍珠送給他,我就再也沒有遺憾了,或者、或者讓我再見他一面,告訴他我心裡的話,也行。”
蘇晨再次笑了起來,他爲珍珠的天真和固執而笑,卻也爲了珍珠的癡情而笑。
他說:“既然你有這個心願,我可以幫你,再見到那個書生。”
“你說的是真的?”珍珠忽地張開了蚌殼,急急說道,“那、需要我做什麼?”
蘇晨搖頭:“不需要你做什麼,你只要,在這輪迴鏡前,睡上一覺,醒來的時候,便可以見到你的心上人了……”
珍珠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好,我聽你的。”
蘇晨便起身,在那面鏡子前點燃了一枝香,珍珠呆呆的看着鏡子裡的霧氣漸漸散去,忽然便恍惚起來……
她睡着了,但她知道,自己接下來,或許將會做一個很美很美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