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所有人都震驚了,那一隻巨手僅僅探出來的部分,就幾乎和燭龍的身軀同等,黑麪鬼王被巨手抓住,拼命掙扎不斷,卻無法掙脫。
燭龍昂起身軀,淡淡說道:“冥河教主,勞你親來,三界之幸。”
黑洞中響起沉悶的聲音:“燭龍大神,我早已知今日之事,只是此乃我修羅族的內事,倒叫你笑話了。”這聲音如同洪鐘大呂,在冥界上空迴盪。
衆人盡皆駭然,山崖下冥界大軍也是出現了短暫的混亂,要知道在這冥河教主的時代,現在的冥界十王還不知在哪裡,若冥河親來,便是窮冥界所有力量,也難以抵擋。
這冥河教主和燭龍大神,倒相差不多,燭龍聞言呵呵大笑道:“不錯,這是修羅族的內事,卻也影響到了三界,更使得六道輪迴不穩,我知道你一向護短,但這個事,你總說不過去吧?”
“呵呵呵呵,你也知這是三界一劫,原本此事還要鬧一鬧,但既然燭龍大神都現身了,我又怎能坐視不理,黑麪,隨我回去吧。”
冥河教主並未現身,只這一條手臂,就將黑麪鬼王徹底制住,黑麪鬼王掙扎片刻,心知無望,頹然道:“既然你早知今日之事,爲何不阻攔?既然你也明白三界亂不得,修羅族終究無法主宰世界,又何必徒勞?”
那聲音道:“剛纔燭龍大神已說得很明白了,爲何你還是執迷不悟,這三界六道之中,有些事固然是早有天定,但我們卻又不得不明知而爲,這就是天道,我們誰也逃不掉,躲不過。”
聲音中,那巨大的手臂緩緩退入黑洞之中,那裂縫隨即開始旋轉起來,形成一股巨大的吸力,在場中的修羅族戰士,甚至許多大力鬼王屬下的冥界陰兵,不由自主的騰空飛起,竟被吸入裂縫之中。
九尾天狐見狀急呼:“不好,大家快隨我離開這裡,這是六道輪迴中,修羅道的本源之力,一旦被吸入,便再回不來了!”
她話聲剛起,便突地化做一團白光,將在場的蘇晨等人攝入其中,遠遠遁走,大力鬼王也急忙喚大軍遠避,但終究晚了一步,許多陰兵鬼將竟隨修羅族戰士一同被吸入了裂縫之中,被那黑霧烈焰永遠的吞噬。
幸虧九尾天狐見機得快,帶起衆人逃避,但貳十七卻搶過羅小天手中斬妖刀,急刺向白光之中,九尾天狐急聲呼喝:“你做什麼?!”白光閃爍中,貳十七竟一把抓住安宏南,兩人從白光中急速墜落,往那裂縫中飛去。
羅小天大驚,急出手時卻已經來不及了,只見貳十七已將斬妖刀塞入羅小天手中,縱聲長笑道:“封妖師後繼有人,我也可以放心了,只是我既然執念已去,卻不願再入輪迴,久聞這修羅道是六道之中最神秘的所在,安宏南,你我糾纏百年,勝負未分,不如這次就一同去往修羅道,再比個高低吧……哈哈哈哈……”
安宏南急切掙扎,卻無法脫身,高呼道:“你這混蛋,修羅道強手如雲,去那裡是自尋死路!”
“我已經死過一次,難道還怕再死一次麼,修羅道強手如雲那是最好不過,我倒要讓你看看,我羅烈就算沒有了斬妖刀,也一樣能夠縱橫三界!”
兩人糾纏撕扯在一起,卻是難解難分,往那裂縫中墜去,這時衆人已然落在山崖另一側,羅小天頓足大呼:“祖宗,你不能就這麼去了,斬妖刀已經沒了靈性,可怎麼辦啊,還有我的封妖師印記,還沒有找到在哪裡啊……”
“哈哈哈哈,傻小子,你的封妖師印記早已經打開了,只要你今後心存正義,斬妖除魔,懲惡揚善,那印記便會自行出現,至於斬妖刀,雖然沒了靈性,可我封妖師血脈尚存,後裔仍在,又何必在意區區一把兵器,小子,今後的路就要靠你自己去走了……”
貳十七在墜入六道輪迴的裂縫中之前,終於用回了羅烈的名字,下一刻,黑洞中一股黑焰狂涌,便將兩人吞入其中,再也不見了蹤影。
“不要啊……”
羅小天痛呼一聲,往前便衝,卻被那無名法師死死扯住,羅小天叫道:“你攔我做什麼,你這傢伙惡貫滿盈,你怎麼不去修羅道!”
無名法師卻知大勢已去,嘿嘿笑道:“你若去了,這世上還有誰和我作對?”
羅小天怒道:“你這廝還想去世間作惡麼,今天在這裡,你還想逃跑不成?”
蘇晨呆呆的望着那黑洞裂縫,回頭嘆道:“羅小天,他沒有死籍,沒有姓名,也並非魂魄,他不必逃跑,而是必須和你一起回到人間,你們今後,恐怕還要繼續鬥下去了。”
“這是爲什麼?”羅小天不解。
蘇晨搖頭,還未作答,高空中便傳來燭龍的聲音。
“不錯,你們的確還要繼續在人間爲敵,一直鬥下去。因爲,這就是你們的定數。”
羅小天愣住了,獬豸神君也嘆口氣道:“是的,這就像是,冥河教主明知修羅道不可能主宰世界,也知道黑麪鬼王這萬年的謀劃都是徒勞的,卻還是要順應天道而爲。”
羅小天默然不語,半晌才點頭道:“我明白了,這就好像是一場戲,有的人明知道,卻還要堅持按照劇本演下去。只不過,卻是苦了那些無知無畏的人。”
蘇晨點頭道:“是的,人生的確如戲,有些事,我們明知道後果,卻還是要去做。”
“啊,我也明白了,若不是這樣,這場戲就沒法演下去了,對不對?”魅兒在一旁搶道,蘇晨望着她,微笑道:“我們的魅兒也明白了,看來你也長大了。”
魅兒居然也嘆了口氣:“唉,只可惜那個大個子貳十七,就那麼走了,還有……”她擡頭看着九尾天狐,一臉的失望,“姐姐原來是姐姐的母親,這回再也沒人跟我玩啦。”
九尾天狐微笑不語,凌瀟瀟卻敲了她一記說:“什麼亂七八糟的,小魅兒別胡鬧,你看,六道輪迴的裂縫已經關閉了呢。”
衆人擡頭,便見那裂縫果然已緩緩合攏,場中的所有修羅族戰士,已盡數被吸入了裂縫之中,一切都消失了,剛纔還是一番慘烈的戰場景象,此時卻是乾乾淨淨,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所有的痕跡都完全被抹去了。
這驚心動魄的一場三界大劫,竟就這麼無聲無息的消弭於無形之中。
蘇晨再次嘆了口氣,望向不遠處的冥界大軍,淡淡道:“咱們的戲也已經該收場了,阿光,魅兒,隨我回去吧。”
“可是九老闆,半步多其實是和冥界相連,只是被迷霧阻隔,咱們一直都被矇在鼓裡,我懷疑這其中還有什麼秘密,而且,我總覺得這件事沒那麼簡單,黑麪鬼王當年爲什麼會來到半步多,他又爲什麼會知道關於半步多和冥界的秘密?”阿光半晌沒有說話,此時突然說出這番話來,卻是頗有道理。
“我也正在懷疑,表面上看,貳十七是被黑麪鬼王利用,包括那安宏南也是被黑麪鬼王利用,可是在這件事的背後,黑麪鬼王似乎……也是被人所利用。”
獬豸神君緊皺着眉頭,也提出了相同的看法。
“呵呵,你們想的都有道理,只不過,那卻不是我們該想的事情了。”蘇晨淡淡一笑,望着已匯合一處,開始緩緩撤走的冥界大軍,繼續道:“剛剛我們不是已經說過了,這是一場戲,無論結局怎樣,過程如何,每個人都必須要演下去,所以,我還是輪迴客棧的九老闆,至少,現在還是。”
他說着走到燭龍身前,躬身行禮道:“多謝燭龍大神。”便往半步多的方向走去,此時燭龍目光開合,已然照亮了冥界大地,半步多雖然遙遠,卻依稀可見。
獬豸神君伸了個懶腰,也呵呵笑道:“說的不錯,我是輪迴客棧的門把手,至少,現在還是。”他也隨在蘇晨身後走去。
“嗯嗯,我也是輪迴客棧的小夥計,至少,現在還是。”魅兒嘻嘻笑着,也跟着走在蘇晨的後面。
阿光聳了聳肩,什麼都沒說,卻快步追了上去。
九尾天狐和凌瀟瀟對視一眼,露出欣然的笑容,凌瀟瀟在傻傻發呆的四喜頭上敲了一記,叫道:“小道士,發什麼呆呢,都結束了,咱們回去吧。”
“回去……去哪?”四喜苦着臉,抓着頭髮說道。
“笨蛋,別忘了,輪迴客棧的門前,還有一盞燭光在等你,現在黑麪鬼王已經不復存在,你有什麼話,就隨便跟她說啦。”
四喜恍然,忙追在凌瀟瀟身後:“等等我……”
幾個人緩緩走下六道輪迴的山崖,周圍的一切便漸漸恢復了原來的樣子,大地和天空都變得一片昏暗,忽然,後面傳來了一陣呼喊,蘇晨回頭,不禁微笑了起來。
剛纔還一副倔強的羅小天,已經跑了下來,手中還撕扯着那個無名法師,不住地嘟囔着:“等回到人間,你先得把李湘兒給我弄回來,不過我還是跟你沒完!”
無名法師一臉苦笑,卻滿口應聲,因爲他也已明白,安宏南和貳十七的戲或許已經告一段落,但他和羅小天的戲,卻還得繼續演下去。
只是蘇晨再往後看,卻是呆住了,剛纔那通天柱地的燭龍大神已經消失不見了,一條數米長的大蛇卻悠閒的跟在羅小天后面,那大蛇頭上有冠,卻是獨目。
燭龍竟又變化成了原來的樣子,見蘇晨一臉不解,搖頭晃腦地說:“我是守護半步多後花園的燭龍,至少,現在還是。”
羅小天突然想起了什麼,轉頭問道:“燭龍大神,那妖王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有那兩個殘魂,一個善念,一個惡念,都被你融合了嗎,還有,我這斬妖刀……”
他舉起了重新變成兩段的斬妖刀,臉上的表情無可奈何。
燭龍望了望身後重新開始運轉的六道輪迴,彩光閃耀中,那裂縫已經看不到半點痕跡,他淡淡道:“生命的輪迴是永無止境的,無論是妖王,還是斬妖刀,有生既有滅,有滅既有生,或許,答案就在下一個輪迴之中。”
他緩緩轉身,蜿蜒而去。
“不錯,死亡不是終結,輪迴便是永生,只要世間的慾望不滅,輪迴,便將永無止境,輪迴的故事,也將永無止境。”蘇晨的聲音淡淡從前方傳來。
羅小天怔住。
第二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