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輕搖三寸舌 笑對百家說
豪言已出,睥睨天下羣英,款款笑談,縱論不世英傑。一言既出驟聞我要辯百家長短,所有人頓息爭論之心,各個凝神屏氣,十幾雙眼睛死死盯着我。我緩步上前,走到中央,笑道:“諸位,在下要從何種學說說起呢?”紀嫣然厭惡的瞟了一眼那個像狗熊一樣粗魯野蠻的囂魏牟,道:“方纔少爺您說在場之人有一個乃是禽獸不如之輩,還請談談這獸性和人性吧。”說完,一衆帶色的眼光齊齊投向那個兇人。若按平常,囂魏牟早已是大開殺戒了!可是如今高人在此,他居然能壓制野獸般的脾氣,滿腹的怒火盡數吞下,看樣子還是有一些可取之處的嘛。我端起葫蘆猛灌了一口,掃了一眼臉色鐵青的囂魏牟:“禽獸啊?嘿嘿,諸位可有人知道這禽獸和人最大的區別嗎?”鄒衍沉吟道:“禽獸不明天時,不嘵禮儀,渾渾噩噩於天地之間,茹毛飲血,野蠻好殺,爲了生存無所不用其極。而人類則非是如此,因時而動,明理守義,有所爲有所不爲。”“鄒先生所言極是!囂魏牟的言論想要人去模仿禽獸,正是讓人失去超然於萬物之外的理性而回歸獸性。諸位可知這獸性迴歸會是怎樣的下場?”龍陽君嬌笑一聲:“這奴家還真不知道。不如聖童教教人家?”我一身雞皮疙瘩驟起,連忙避開他銷魂的眼神,道:“上古時期,人族尚未興起,盤古氏開天闢地之後,龍掌大海,鳳收天空,麟領陸上百獸,三族何等強盛,動輒毀天滅地,卻不明大道,只知爭強鬥狠,互相撕殺,隨後被大道所棄。龍鳳隕落,巫妖大興。妖族掌天,有周天星斗護佑,有河圖洛書測算天機,妖皇太一帝俊,更是盤古眼所化太陽星上的精華所生,三足金烏傲然於世間。大地之上,巫族以十二祖巫爲首,各個吞天噬地,移星換斗,更兼盤古心血所化,身居開天大功德,後來第十二位祖巫之一后土娘娘造化輪迴,更是堪稱僅次於開天闢地的第二大功德。如此氣運悠長的兩族,最後還是隕落了,淪爲今日的邪魔外道。爲何?二族爲爭奪天地主角,征戰千年,蒼生死傷億萬。所作所爲,與禽獸無異!故而大戰之後,盡數凋零。我人族承大道起運而生,明教化,識變數,輾轉千萬年,方纔成爲天地主角。若是按那位囂某人所言迴歸禽獸本心,過不了多久,恐怕巫妖之劫就要在人族身上重演了吧!囂魏牟此等行徑,莫不是要毀了我人族根本?”一言已畢,羣人皆驚。好傢伙,這個兇人真是其心可誅啊。“此等惡人,貽害千年,何不早誅!”魏無忌怒喝一聲,李園應聲拔劍。囂魏牟豁然坐起,眼中充滿了憤怒與不幹,彷彿隨時衝上來拼死命的模樣。我衝着諸人一擺手:“嫣然小姐現在也算是半個神教中人,諸位還是給我個面子,莫要在這裡見紅吧。至於這隻野獸,從哪裡來就送回哪裡去吧。”說完一揮手,一陣颶風凝做實體,捲起囂魏牟直衝雲霄而上。芳兒用纖手遮着額頭看着逐漸變小的黑點,笑道:“這可比當初風你帶我在天上飛的時候粗魯多了。這個傢伙會飛去哪裡?”“誰知道呢?誰派他來的自然回去哪裡了。”於是正在後宮和諸位妃子辛勤耕耘的齊王被一名從天而降的大漢外帶衆多瓦礫壓成了重傷。
我拍了拍手,笑道:“見笑見笑,解決了這個廢物,咱們也該進入正題了吧。”“極是。”韓非應道,“方纔論戰,在下稍占上風,那就由我法家思想開始吧。”我讚賞的點了點頭:“早些時候我就說過,法家思想定然會在人皇身邊佔一席之地。敢問韓兄何爲法?”“法?”韓非應道,“對我法家而言,法便是指嚴刑峻法吧。以嚴厲的法制規範人的行爲,才能保證每一個人都更好的服從於國家的統治。”我搖頭笑道:“公子所言以偏概全了。”紀嫣然也來了興趣,問:“敢問少爺如何以偏概全?自商君以來,法家對於法度的制定可以說是相當的完善了。”“呵呵,嫣然稍坐,聽我一言。道家說,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其實這法,無外乎是一種規則。說到底,是一種對人的約束,無論是明文可查的或是良心所限的,都可以稱之爲法。既然如此,法又怎麼會只是嚴刑峻法呢?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上到國政民生,下到衣食住行,都應當有相應的法律規範。”“對啊!”韓非拍案叫好道,“這才符合我法家言論嘛。”我失笑道:“對?韓非兄還是聽完再說吧。你們法家錯就錯在嚴刑峻法太過於苛刻。國家的性質,不過是少數人對多數人的統治而已。那麼,這樣的機構下一旦壓迫過剩,敢問韓兄能有多少兵力壓制天下人不反人皇呢?”“這……難道就沒有兩全其美之法?”我再飲一口道:“有!法律在於強弱有度,規則細緻卻條理分明。可以針對社會危害強弱不同的行爲制定不同的法律,輕者只要進行道歉賠禮,或是付出一些錢財,重者配以嚴厲的制裁。這樣,才能真正使得法律在深入百姓生活方方面面的同時還得到百姓的認同。因爲只有這樣,法理與人情才能兼顧,國家才能夠長治久安。”韓非聞言,有如醍醐灌頂,立時愣在當場:將法家思想福愛到極致還能得到萬民的認同,竟是這般簡單?這般智慧?良久站立之後拱手施禮道:“公子大才。在下這就開始重學經典,編撰各個層次的法律,以待人皇出世。”“那我就先替天下蒼生謝過了。”
這時候,素清泓起身問道:“公子所言法理結合,爲何不以我儒家仁義爲先,而要以德治輔佐法治呢?”我拱手問道:“德治勝在以內心的道德規範來約束人的行爲,這對於整個民族而言確實是有更爲深遠的影響。可是,如今的亂世,又有多少人能真正做到孔丘老先生的克己復禮呢?仁義禮智信,皆是人族不可缺少的美德,但是缺少了明文的規定和國家力量的保證實施,在這樣的年代確實難以真正貫徹吧。”“可是,正是如此,才應當以我儒家爲首,循序漸進,推崇德治啊!”素清泓急道。“敢問公子,你能用多少時日就保證人人明理守信。孔夫子說‘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敢問這‘一日’是那一天?今天,或是明天?若是人皇繼承大統之後還未實現,卻沒有明確的法制約束,那天下豈不是大亂?”“這……”素清泓無言以對。我笑道:“儒家孔子曾經問道於老子,儒學亦是學界瑰寶。當在人皇大治,天下大同的時候,加以推崇,成千秋鼎盛之局。”“聖童所言甚是。”
“清泓兄,小弟失禮了。”凌子虛起身道,“敢問聖童,既然儒家出自道家,何不以我道家爲主?小國寡民,清靜無爲的治世之道不是比儒家更利於統治嗎?”“的確更利於統治。”我回答說,“可是不利於發展。道家清靜無爲,若是人人都學莊周鯤鵬直上,無盡逍遙,不理紅塵俗世,那要人皇何用?人皇是帶領人族走向富強的領導者,而不是出世修真之人。若是賢才都歸於山嶺,百姓老死不相往來,百年之後人族定然是尺寸未進。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到時候人族被大道之下其他種族淘汰了,不知何人來阻止?”凌子虛叫道:“我道家傳自太上聖人。人教教主,自然保得我人族周全。”“周全?”我冷笑一聲,“不然吧!太上老君只有玄都大、法師一名傳人。可見因爲他清靜無爲,所以只要道統不斷,他連弟子也懶得收。他自己藉着立下人教的功德成聖,卻在巫妖兩族屠戮人族之時逍遙九天之上。只要人族還有一個人在,只要他的人教道統還在,那恐怕要請動他老人家就要子虛兄你親自前往三十三天外了。”“你!”凌子虛被辯駁的啞口無言,滿面羞愧而退。
忽然又有一人問道:“既然如此,我墨家講究‘尚賢’‘尚同’收攬人才,‘謙愛’‘非攻’護國安民,‘天志’‘非命’奮發自強,‘明鬼’‘節用’開萬世之基,盡善盡美,當爲百家之首。”我一看,笑道:“原來是墨家元宗大師。請靜坐,聽我一言。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此乃曠古之理也。人族雖不能如巫妖般殘忍好殺,可若是失了爭強好勝之心,那同樣就失了血性。人族需要戰爭,這不僅是大道的考驗,相互的競爭更是一個民族保持活力的最佳方式。故而謙愛非攻利於長治久安,卻不利於殺伐之道。”“殺伐?”元宗驚道,“着如何使得!那不是百姓流離,萬民受難嗎?戰爭根本毫無意義。”我回道,“對於個人或者一個時代而言也許如此,但從整個歷史長河來看,只要戰爭不是傷及根本,不會影響人族大勢。難道要外族入侵之時,我人族才發現自己連刀槍都舉不起來嗎?”“這……”元宗急道,“那我墨家……”“那就再說說尚賢。唯纔是舉,利於亂世,可是盛世之下恐怕只會使得貪官污吏橫行,百姓塗炭吧。”元宗沉默。我接着道:“墨家大多數理論實乃金石之論,但萬萬不可一家獨大。與盛世時候的儒家不同,墨家思想擋在這個時代與法家結合,一匡天下,結束這紛繁的亂世,還天下朗朗乾坤!”沉默良久,元宗拜道:“公子所言甚是。元謀記下了。”
這時候,信陵君也起身道:“聖童舌戰百家,真是曠古爍今。本君自不量力,也想請教。”我又飲了一口,做了個“請”的姿勢。“方纔聖童所言取才之道,當要德才兼備。何不像我一般,門客三千,盡攬天下英豪?”“君上禮賢下士,門客過千,的確有過人之處。但人皇若是如君上,那說一句不敬之語,很難將人族帶向巔峰。”“什麼?”魏無忌聞言臉色驟變,又羞又怒,可是眼前的情況實在不容得他爆發,只能強自忍住,狠狠憋出一句:“爲何?”“可賢才而不可盡才。人皇需要的不僅是收攏人才,更多的是人盡其用。君上門下奇人異士衆多,敢問你對於每一位都真的瞭若指掌了嗎?真的都能如臂使指嗎?”“當……當然可以!”看他底氣不足的樣子,主座之上的紀嫣然幾乎失笑。我也是搖頭:“君上,三千人中,有多少是有真材實料的人才,有多少是混吃混合的庸才,有多少是深藏不漏的妙才,又有多少可擔任一國之相而非百里之才,這些君上真的可以摸着心口說自己瞭然於胸嗎?那爲何當年竊符救趙之時,還需要侯嬴薦朱亥呢?三千人中難道真的沒有經天緯地之纔可以解此危難嗎?人皇治世,當以科舉之試考覈天下英才,物盡其力,人盡其用,方能不負皇天后土。”信陵君默然不能對。
終於,當只剩下鄒衍之時,場面已成爲壓倒性的優勢偏向於我。鄒衍方纔察言觀色,也早已經準備了一番說辭,他整了整衣衫,正色道:“老夫敢問聖童,神教問世,所爲何事?”“這天下皆知啊。”我回道,“代天選擇明主,助人皇結束亂世。”“那好啊。”鄒衍喜道,“老夫所言‘五徳始終說’正是觀測天象,辨識星辰之後的天啓之言。雖未能盡善盡美,可是闡述天理。人間興替,上天註定。這與神教代表天道造福萬民同出一轍啊!”芳兒等人聞言暗自心驚,紀嫣然更是讚道:“鄒老先生好厲害的辯術!神教代表上天宣言,卻又要駁倒先生以天理爲基礎的‘五德之說’,子之矛,子之盾,矛盾因此而成。少爺,您準備如何接下這‘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一招呢?”說完,卻是滿眼戲謔地看向我。我環顧四周,最後目光一寒,重重將葫蘆砸在了桌上,回頭衝着衆人冷冷一笑: “我神教何時代表上天選擇人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