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賣花姑娘

之後的幾天,秋葉就發現,自己被家裡下人看起來了,無論走到哪裡都有人跟着,出門就有人攔着,文墨更是形影不離。

秋葉想等他爹氣過去之後,再細細地說說自己的心事。但是,秋老爺快刀斬亂麻,親自到了曲家花鋪。秋老爺是個讀書人,不會惡形惡狀,他只是微笑着說了句,“我兒子秋葉已經跟一位官家小姐定親了,那姑娘明天會來我家小住,她喜歡花,我過來買些花。”

曲老闆聽了,立刻堆起笑臉,“那恭喜了!您隨便挑吧,挑中哪個,小人給您打八折。”

秋老爺一看,這花鋪老闆倒像是真心恭喜,看來不是他要攀附秋家。秋老爺心想,既然不是父親,那就是姑娘自己的心意了。

秋老爺在鋪子裡轉轉,“不錯,花很多啊,不過,我聽說,你家珍品的花卉好些都是令千金種出來的。不如請曲小姐出來,幫我選幾種年輕姑娘會喜歡的花。”

“好,好啊。”曲老闆不知秋老爺是不是故意的,但是,他是願意讓自家姑娘徹底死心的,雖然可能有些殘忍,但總好過無望地等待。

紅花聽說秋老爺來買花,特意回屋對着鏡子,整理下儀容,怕人家久等,來不及打扮,就匆匆出去了。

秋老爺第一次見到紅花,他原本以爲是個不知分寸的張狂的小家女。哪知道紅花一身布衣,峨眉淡掃,不施粉黛,發間只有根珠釵,落落大方地站在那裡。乍一看,便是個樸素而有氣度的女子。

秋老爺倒是對紅花刮目相看了,只這一份大方和淡然,便是塗縣令的千金也及不上的。

“秋老爺,您來看什麼花?”紅花微笑着,雖然內裡很緊張,但還是儘量裝成平淡的樣子。

秋老爺狀似不經意地時候,“哦,最近小兒要定親了,定的是一位從小與我兒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一位官家小姐。我這未來兒媳婦明日要來拜訪,她喜歡花,我就想着買幾盆花回去。”

紅花覺得,秋老爺的話,不是一字一字說出來的,而是一刀一刀砍在她心上,砍得她的心直流血。可是,人家父親給兒子訂婚,天經地義,定的還是官家小姐,……多好。而且,還是青梅竹馬,……秋葉還有青梅竹馬,他從來沒有跟自己提過。

她木呆呆地端起一盆花,“這個,怎麼樣?”

秋老爺說,“不錯,我未來兒媳婦,應該會喜歡。”

“啊,好。”紅花又傻傻地放下花盆,然後不知所措地站在當地。

秋老爺目的達到了,就隨意買了幾盆花,讓下人抱着走了。

紅花失魂落魄地轉身回房,關了門,誰叫都不開。曲家娘子急了,“相公,你看看吧,她該不是想不開吧?”

曲老爹也急了,叫不開門,就擡腳踢,好容易把門踢開,衝進房去,看見女兒一動不動地在房中枯坐,他當時就哭出聲來,“丫頭啊,可別想不開啊!”

曲娘子衝進去抱住女兒,“你們沒有緣分,你不懂嗎?門不當戶不對,人家要娶的是官家小姐!我們,只是個小門小戶。不般配啊。”

曲老爹也擦着眼淚,“紅花啊,爹孃看你千般好,可是你爹我是個商戶,是爹沒出息,讓你沒個好出身,你要怨,怨爹吧!”

紅花輕輕搖頭,“我不怨,誰都不怨,不怨爹孃,不怨秋老爺,也不怨秋葉,我只怨我自己,沒這個福氣。沒關係的,本來我就不打算嫁人的。就這樣吧,也挺好的。”

曲娘子抱着女兒哭,“丫頭,你哭出來吧,你難受就哭出來吧,你別這樣,嚇着爹孃了。”

“我不哭,幹嘛要哭,我早就說了嘛,不嫁人的,在爹孃身邊多好,嫁人,還要去夫家伺候人,又不如做姑娘自在,幹嘛要嫁人!”

紅花輕輕地笑着,替孃親擦乾眼淚。曲氏夫妻這個愁啊,孩子這是傻了?

秋葉還不知道他的父親已經在曲家花鋪放了把火,把紅花的心燒成灰燼了。塗小姐來到秋家後,就總找秋葉說話。秋葉不勝其煩,就跑出去到學堂找曲睿,讓他幫忙約紅花出來。

可是這一次,他心目中的小舅子卻不肯幫忙了,還冷冰冰地說,“秋公子要定親了,未婚妻都住到府上了。恭喜,恭喜。我姐姐早說了不嫁人,我也答應她給她養老。我覺得這樣挺好的,我和姐姐就不會分開了。我們一家人都捨不得這麼漂亮能幹的姐姐去別人家呢。”

曲睿跑回去了,只留下秋葉傻在原地,自言自語,“他們如何知道的?”

不甘心的秋葉又跑去曲家花鋪,想問個究竟,曲老爹和氣地對他說,“秋公子,你是大才子,舉人老爺,我們家小門小戶,不敢高攀。令尊已經來過了,說您已經定親了,定的是官家小姐,青梅竹馬,多好啊。恭喜您了。令尊還說,到時候,請我們一家喝喜酒。那可真是榮幸啊。”

秋葉正想解釋,曲老闆又說,“紅花是個好孩子,心地純正,樸素良善。您這大戶人家的公子,已經有了好婚事,就別再耽誤她了。我們小戶人家的姑娘也是父母的心頭肉,我們不想讓她受委屈,做小是斷斷不能的,做外室也是不能的。您跟她斷了吧,呃不,您倆從來就不是一路人。就當沒認識過吧,對大家都好。”

秋葉明白,今天,是見不到紅花了,只要那位塗小姐還在家中,他就沒臉來見紅花。什麼姨娘,什麼外室,這就是曲家人對自己的猜測。他們以爲自己設的委屈那麼好的姑娘嗎?他們以爲自己就不疼她嗎?

回到府中,看見歡喜地迎上來的塗小姐,秋葉一點不願意看見她,可是他也知道,塗小姐沒錯,是他爹先寫的信。秋了葉的教養讓他做不出遷怒於人的事情。

“秋葉哥哥,你回來了。我等你好久了。”塗小姐,閨名月娥,她說等了很久,不止是今天,其實,在知道秋葉考功名不結親的時候,她就開始拒絕親事,她在等着秋葉。現在,終於等到了。

雖說秋葉不能考進士,對於他來說是個傷心事,可是塗小姐替秋葉難過的同時,也有一絲慶幸。

如果不是出了這個事兒,她說不定永遠等不到秋家的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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