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清神覺被困在了神女的腦子裡,肉身卻在不停地流淌暗金色的血液,其他人呆呆地站在原處,一步也動不了,誰也不知道神女什麼時候會再次施展“殺神之刑”,消滅百里以內的所有修士。
在成羣的雕像中,突然有一個人動了起來,他先是疑惑地東張西望,然後連蹦帶飛躥向了神女,口中叫道:
“這個女人有問題”
竟然還有人才發現神女有問題,衆人都對這個唯一能動的傢伙失去了信心,而且他也不像是法力高強,甚至不像會法術的人。
幾十裡的路程,貓俠飛了一柱香的時間纔到,薛少安也是倖存者之一,知道貓俠的腦子不靈光,叫道:
“貓俠,劍神被困在神女的身體裡了,想辦法把他救出來”
仙人,交給我了”
薛少安對貓俠有救命之恩,貓俠對他的話很在意,飛得更快了,到了神女腳下,先擡頭仰望了一會,對她的高度讚歎已,然後喵了一聲腳並用,抓着神女的衣裳,蹭蹭地向上攀爬,將神女的金色血液沾了滿手滿腳。
不管是劍神教還是神佛教,都擡起頭觀看一隻小黑點快速地爬上神女的身體,心中暗自祈禱這個人有辦法制止神女的法術,同時又都懷疑他有沒有這個能力。
貓俠的想法極爲簡單,劍神被困在神女的身體裡,那就鑽進去把他拖出來好了。
貓俠爬到了神女的肩膀上,對着神女微啓的嘴脣喊道:
“劍神,你在裡面嗎?。”
又將手放在耳邊,一個字的回答也沒收到。
劉清聽到了貓俠的呼喚,卻無法控制神女回答,但心裡其實不報什麼希望,他只剩下神覺,施展不了法術,這隻精神分裂的貓法力低得可憐,怎麼有辦法破除神女身體形成的樊障?
神女又開始要行動了,高舉的“大光明劍”輕輕劃了一個圈,雙脣張口似乎又要發出震殺僧人的聲音,不僅是倖存的和尚位,所有人都想着同一個念頭:完了。
貓俠等了一會,沒聽到迴應,正好神女的嘴張得比較大了,於是飛到她嘴邊,直接跳了進去。
因爲這一個小人兒,神女的動作竟然停止了,就在所有人都懸着一顆心等待厄運來臨時,神女突然開始咳嗽起來。
咳嗽越來越劇烈,最後她扔掉了手中的劍,雙手掐着喉嚨,彎着腰沒命地嘔吐,接着一個小東西從她的嘴裡被吐了出來,落到離地面還有幾尺時停住了。
貓俠一抹臉上的粘液,回頭叫道:
“薛仙人,我沒找着劍神,可能我進得還不夠深。”
薛少安目瞪口呆,沒想到貓俠是這麼理解自己的話,急忙叫道:
“不用進去了,劍神在她的腦子裡。”
“腦子裡?”貓俠疑惑地重複了一句,擡頭仰望神女,心想只好從鼻孔或是耳朵鑽進去了。
神女吐出異物,恢復了正常,彎下腰,像盲人一樣摸索地上的“大光明劍”。
“大光明劍”一脫離神女的手,就迅速縮小變得和正常法劍一樣,對神女來說就和繡花針一樣大小,反而不容易找到。
許多人都和薛少安是一個想法,一起叫道:
“搶劍搶劍”
神女雖然已達到五重一,卻和一般的修士不一樣,仍需要藉助法器,沒有“大光明劍”,她只是個頭比較大而已。
貓俠想了一會才明白“搶劍”是什麼意思,落到地面,一邊躲避着神女碩大的手掌,一邊尋找地上的劍。
“大光明劍”對他來說是正常大小,很快就找到了,幾步躥了過去,一把抓住,轉身衝着薛少安興奮叫道:
“薛仙人,我搶到了”
恰在此時,神女的橫着掃向貓俠,薛少安還沒來得及開口提醒,手掌已從貓俠身上掃過,衆人齊聲驚呼。
神女直起身攤開手掌,裡面卻什麼也沒有。
貓俠在最後關頭趴在地面上,躲過一劫,趁神女發愣的工夫,連蹦帶跳地向薛少安跑去,舉着“大光明劍”叫道:
“接下來怎麼辦?”
得越遠越好”薛少安說道,神女就是什麼法術也不用,貓俠也不可能是她的對手,只能讓他帶着劍跑遠,時間一長,或許其他人身上的法術都會解除,劍神也能從神女的腦子裡逃脫。
貓俠本來挺興奮,聽到這話卻停下腳步,不高興地說道:
“爲什麼要跑,那樣豈不是顯得很膽小?”
幾百人命在旦夕,誰還關心膽大膽小,七嘴八舌地勸說貓俠:
“小兄弟,神女靠你手上的劍施法,快把它帶走。”這是以理服人。
“趕快跑,神女一腳就能把你踩扁。”這是以危嚇人。
“那劍是天下至寶,快帶走把它藏起來。”這是以利誘人。
這麼多人一起說話,貓俠反而一句也聽清,還是跑向薛少安,打算聽他的吩咐。
突然一個嘶啞的聲音說道:
“不用跑啦。”
這聲音不大,幾裡之內的人卻都聽得清清楚楚,風蕭蕭離得最遠,聽得卻是最真,驚喜地叫道:
“師父,你沒事啦”
劉清很有事,劍神的身體已經變得一團糟,血液幾乎快要流盡了,雖然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體裡,感覺卻比困在神女的腦子裡更差,站都站不穩,真想就此躺下,一動不再動了。
可是不行,神女沒了法劍,行動卻已恢復自由,邁開腳步,在戰場中走來走去,這時已經踩死了好幾個人。
劉清在神女失去法劍的一剎那脫離了樊籠,心裡決定今後再也不使用“喚魔攝念困在別人的腦子裡感覺實在是差極子,好像手腳被縛偏偏渾身奇癢。
他花了一段時間才重新控制自己那副殘破不堪的身體,擡起手指,射出一記“劍氣指”。
神女也已受傷,金色血液流出得更多,額頭中了一招,全身的傷口都受到了震動,一起向外**已經不多的血液。
神女張開嘴,發出無聲的痛苦的吶喊,隨着血液的消失,身體顏色越來越淡,最後噗的一聲炸天,形成一團銀月色的粉末,停頓了片刻,被風吹散了。
劉清望着消失的神女,心中突然一痛,他早已做心理準備,也知道這可能並不是葉亭的真身,但仍然感到自己親手殺死她。
所有人同時獲得了行動自由,但是沒人再想殺來殺去,他們都已明白自己是多麼的幸運,都已明白護帝神根本不在乎神佛教的教徒,即使是受到優待的佛門弟子,神女的“殺神之刑”也給他們預備了一手。
二百多名神佛教教徒施展法術,默默地溜走了,誰也沒有留下。
不到三名百劍神教倖存者聚集到劍神身邊,擔憂地看着他。
劉清掃了一眼,他帶出一千三四百人,如今只剩下零頭,許多熟悉的面孔不見了,昨晚剛剛當上逍遙宗宗主的悟真、早上才領命的鄧飛燕、一臉陰鬱也曾有過放蕩少年時期的絕智長老,都躺在地上,成爲一具無知無覺的屍體。
風蕭蕭還活着,將師父輕柔地抱在懷裡,扶着他慢慢躺下,薛少安、陸韻還活着,夫妻二人緊緊擁在一起,喜極而泣,長生觀弟子只剩下十七八人,連孟耀祖也活着,他的法力如此低微,幸運卻是非常好,死亡從他頭上跳了過去。
劉清最後一點仙氣用來止血,然後閉上眼睛,說道:
“咱們都是傻蛋蠢貨。把所有人的屍體都帶回去。”
他睡着了,再也不願意醒來。
再深的睡眠也有醒來的一刻,劉清覺得自己一直在一口深不見底漆黑一片的深井裡向上攀爬,用了一生一世的時間,才終於在頭頂上見着一片亮光,預示着出口就在眼前。
劉清睜開雙眼,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極大極柔軟的牀上,身體如同飄在雲中,香氣濃郁,薰得他直想找噴嚏。
劉清打了一個噴嚏,立刻就有人在他的腳邊坐起來,欣喜地輕聲說道:
“師父。”
風蕭蕭的臉上滿是倦容,卻依然豔麗無雙,但是卻沒有施展媚術,好像她已經不把師父當成男人了。
“這是你的房間?”劉清說道,聲音又小又啞,好像不是他本人發出的。
別的地方我不放心。”
“我睡了多長時間了?”
兩天了吧,師父是前天下午睡過去的,現在是上午。”
“你一直沒睡吧?。”
“我沒事,修行師父教給我的仙術,幾天不睡都沒事。”
劉清擠出一絲笑容,他可沒教給徒弟什麼法術,那本《上清導引篇》他是隨手塞給風蕭蕭,想讓她知難而退的。
風蕭蕭也笑了她不知道師父在想什麼,只知道師父的傷勢正在好轉。
“快要兩天了,剩下的時間不多了,徒弟,去把薛少安叫來。”
“師父,你的傷還沒好呢,教中的事讓他們自己管吧。”
“不行,這件事很重要。”
風蕭蕭不情願地跳下牀,走到門口,命令外面的丫鬟去請薛宗主。
不一會薛少安就到了,這是他第一次進教主的房間,畢恭畢敬,眼睛盯着腳尖,一眼也不多看。
“死了多少人,還剩多少人?”劉清直接問道,免去了客套的寒暄。
“本教一共損失一千零八人,倖存二百六十四人,加上留在總舵的教衆,還有八百八十九人。”
“各宗的情況呢?”
薛少安沉默了一會,說道:
“逍遙宗不足二百人,菩提宗只剩下苦禪小和尚,邪龍宗三百餘人,天地宗與崑崙宗各一百多人。我與各宗都商量過,大家覺得沒要再分宗的必要了,想要合在一起,只等劍神和教主的示下。”
“完全的屍體帶回來多少?”
“一千零六十具,其中本教四百三十具,神佛教六百三十具。”
大戰過程中,許多屍體不是灰飛煙滅,就是殘缺不全,這一千零六十具屍體基本都是神女在最後時刻造成的。
“咱們得想辦法把他們從閻王手裡搶回來。”劉清說道。
只要還沒過三天期限,劉清覺得還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