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中一片肅然。空氣都要凝結在一起了。就像要下大雨之前一樣,悶的人上不來氣,心口疼。這種氣氛已經持續了三天,而沒有人知道還要持續多久。
所有的宮婢太監全都小心翼翼戰戰兢兢的伺候着。就好似身邊都佈滿了易碎的瓷器,每一個呼吸每一個動作都壓到最小的範圍內,生怕弄出點什麼響聲來讓自己遭殃。
“再探。”康熙疲憊的聲音響起。
“萬歲爺,該用膳了。您……”李德全如平常一樣勸慰的聲音裡帶着不平常的擔憂。
“朕吃不下。”過了好久,可能是不忍心看着李德全那樣殷切的眼神,於是搖頭嘆道。
“怎麼也要吃一口。這三天您基本上就是水米沒打牙,可怎麼挺的住啊!”李德全心疼道。
“她……她都不知道怎麼樣了,有沒有吃飯,有沒有喝水……”康熙揪心道,可是話音一轉,語氣裡多了凜冽的味道,讓人不寒而立。“要是抓到了賊人,朕定要扒他的皮,抽他的骨,喝了他的血!不這樣不足以慰朕心!”
“是!天殺的,挨千刀的!天子腳下,居然能做出這種事來?”李德全也恨聲道,好像那“賊人”真出現在眼前。他一定會撲上去咬兩口似的。
瑤函丟了。就這麼莫名其妙的,在要被封爲大清唯一的皇貴妃的前一天夜裡丟了。丟的神不知鬼不覺,丟的讓人匪夷所思。她帶着丫頭去聽戲,可是中途肚子疼去了趟廁所,然後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找不到了。
那天見過、接觸過瑤函的人,現在都在大牢裡。可是沒有一個人能說得清她到底去哪裡了。而有人在戲園子的後門處,曾經看見了一輛馬車。可惜,一點標誌都沒有,沒有知道是誰家的,哪裡來的,也就沒有知道它現在去了哪。
康熙正美滋滋的等着做新郎官的時候,被這從天而降的消息直接砸懵了。查!搜!這三天康熙就做了這麼兩件事,可是整個京城犁地三遍,連往年的幾個逃犯都沒躲過去落了網,可是瑤函的一根毛都沒找到。這更讓康熙堅定了,他的新娘子,他的皇貴妃給賊人給擄去了!而那些“五斗米教”的教徒們算是遭殃了。“姜楠”那個現在已經是公公的人都沒逃過去,大小酷刑用遍,連他小時候哪年偷看老太太洗澡這樣的辛密都被挖了出來,可是依然沒有瑤函的消息。
到底是誰把瑤函劫走了呢?
“她……她不會有事吧?”康熙一驚一乍的站起來,咬牙切齒的說道,“要是他們敢傷害瑤函一根頭髮絲,朕一定要……一定要……”說道這卻說不下去了。不是不忍心怎麼樣,而是太想把那些“賊人”抓到正法了。可是康熙腦子裡的那些刑罰都太“輕”了,無論是古今中外有名的還是沒名的,這一刻。在康熙的眼中都不夠用來懲罰他們。
“萬歲爺。函姑姑……函主子,吉人天相,一定會沒事的。”李德全寬慰道。
雖然“皇貴妃”的旨意沒有真正的下發,可是那個繡着龍印着花的黃緞子現在就放在桌子上,已經蓋了皇上的玉璽,這就證明它已經有效力了。所以這“函姑姑”就一下升級爲“函主子”了。
“對!一定會沒事的,一定會的。”康熙喃喃的說道,眼睛不知道看向哪裡,神色擔憂中帶着肯定。
她怎麼會出事?一定不會的!她還沒有當上皇貴妃,還沒有陪他走到最後。她不能有事,他也不許她有事!
康熙打開桌子上的聖旨。看着上面那一個個自己親筆寫的字,還有那紅豔豔的大印。就好像乾清宮裡現在的顏色一樣——紅,但不是大紅。
康熙轉手一捂,好像不忍再看一樣。站起身來走了出去。李德全搖搖頭,把桌子上的聖旨鋪平,捲起,放好。看了看桌子一邊堆的像小山一樣高的奏摺皺起了眉頭。
康熙搖搖晃晃走到寢宮,幾個殿門上,還貼着龍鳳花紋的喜子。顏色是那麼鮮,那麼亮,刺的他眼睛生疼。
“瑤函……”康熙低吟一聲。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撲到龍牀上,慢慢閉上了眼睛。
不對!康熙“窣”的睜開眼睛,帶着血絲的眼眸中,映入眼簾的是大紅帶金色的龍鳳帳,一如幾十年前一樣。康熙緊着鼻子仔細的嗅了嗅,神色越來越不安。
“瑤函呢?瑤函呢?”康熙大叫道。
李德全趕緊跑進來,看着大喊大叫的皇上愣了一下,道,“萬歲爺,函主子,不是還沒有消息嗎?”
“誰把被褥換了的?誰?”康熙咆哮道,指着繡着鴛鴦的枕頭和寢被,“瑤函的味道呢?瑤函呢?”
李德全一個激靈,完了,萬歲爺不會受刺激了吧?
康熙忘了,這是他讓換上的。而新的牀鋪瑤函一天都沒有躺過,上面自然不會留有她的味道。而這三天,康熙基本上就是在乾清宮的書房了渡過的。今天還是他第一次進寢宮。
看着愣在當場的李德全還有空空如也的房間,康熙反身又躺回到牀上去,摸着精美的刺繡——和龍纏在一起深處雲霧中的鳳——眼中有一滴淚水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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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好了嗎?”一個充斥着忐忑的聲音響起。
“恩!”三個回答。
“好!出發!”
馬蹄嘚嘚,一輛瞧着一點都不起眼的馬車從一座小小的四合院中開了出來。
六天過去了,這個小院再次恢復了平靜。原來裡面不時呼喝打罵的聲音沒有了,只留下一地靜謐。
“小姐……夫人,咱真就這麼走了?”一個大着肚子的小丫頭好像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實,看着不斷後退的景色,眼神中帶着疑問。
“當然!也不看看我是誰,我定的計劃怎麼會出問題?安啦安啦,等着咱們到下一個地方,就把這些東西都弄下去。對了。你不是肚子上都起痱子了嘛,現在在馬車裡沒事,要不要先把你家‘孩兒’放一放?”一個腦袋腫的像豬頭一樣的婦人樂呵呵的說道。
“誰家孩兒?”小丫頭不樂意了,狠狠的瞪了主子一眼。看了看她那碩大的肚子,伸手在衣襟裡掏啊掏啊,突然,那足足有七個月的肚子消失了,小丫頭手裡拎着一個像枕頭一樣的東西,長吁了口氣道,“終於能把它拿下來了。我這痱子都要起到後腰上了。”
原來這扮作孕婦的小丫頭居然是菱兒,而那個腫的已經不成人樣的婦人,則是那個大清的皇貴妃——瑤函。
“別撓啊,希偉不是給了你藥膏嘛,來我給你擦點。”瑤函舉着胖胖的小手說道。
“別,我自己來吧。一看你的手我就不忍心了!”菱兒搖搖頭,輕輕掀起衣襟自己抹藥。
“唉,我這摸樣看來還得堅持個十天半個月的。”瑤函哀怨道,用指甲輕輕的在臉上撓了撓。
“不過,夫人,你的準備一出京城的地界就把七夜扔下?”菱兒遲疑道。
“是啊。他都拆線了,還跟着我幹嘛。啊,不過說真的。我真懷疑他還是不是人,我從來就沒見過五天就能拆線。而且傷口長的那麼好的人。你說,他血裡是不是有什麼秘密啊?要不,咱把他解剖了,化驗一下?”瑤函疑惑道。
菱兒翻了個白眼,雖說瑤函說的話她不甚明瞭,可是也能聽出了這不是什麼好話就對了。
“怎麼,想過河拆橋?”嗖的一下,剛纔還只有瑤函和菱兒的車廂內,多出了一個人來。而那靠在車座上嘴裡還叼着草棍的男人,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出現的,因爲車門依然關着。而窗戶就在瑤函和菱兒的背後。
“哪裡啊,我不過是卸磨殺驢。”瑤函好像已經習慣了這個男人的突然襲擊,冷冷一哼道。
七夜把嘴裡的草棍吐出去,一臉抑鬱的看着瑤函。好像他這種的美少年,都是人爭相喜愛的對象,怎麼這個腫的像豬頭一樣的女人卻對他一點興趣都沒有,而且從來不放過任何一個譏諷他的機會呢?
“我又惹你了?”七夜無奈道。以眼視菱兒,好像在求助。可是那不仗義的小丫頭笑的見牙不見眼的,一看就知道和誰是一個陣營裡的。
“差不多了吧,你該幹嘛幹嘛去吧。你說你一個殺手,老跟着我們這種老弱婦孺幹什麼啊?多沒勁啊。像您這種過慣了江湖上腥風血雨,刀槍箭雨的爺們,能習慣嘛!可別耽誤了您的買賣。”瑤函陰陽怪氣的說道。
七夜聽了一愣,然後臉上露出了苦澀的神情,嘴裡喃喃了一句什麼,可惜沒人聽得見。
車廂裡一下靜了下來,沒人再說話。
菱兒好像不太習慣這樣尷尬的場面,張了幾回嘴想說點什麼,可是最終還是低頭不語了。
“你們到底是要往南還是往北?”七夜收拾了一下心緒,再次回到沒心沒肺的狀態。
“這是秘密,能告訴你嘛。萬一你反悔了,想要抓我們回去領賞,那我連哭的調都找不到了!”瑤函警惕的看向七夜。
七夜再一愣,盯着瑤函看了許久,滿腹的心事最後化成幽幽一嘆,開開門下車了。
“小姐,你……”菱兒有幾分不忍。
“幹嘛?!我告訴你,誰也不能阻礙我的道路,我也不允許任何一個人破壞我美好的新生活!”瑤函眼神堅毅,口氣裡的不容置疑不由得令菱兒也跟着點了點頭。
哪裡有小姐的地方,哪裡就有她。無論小姐去哪,她都要緊緊跟隨!
豔陽高照,車輪碌碌,向着瑤函期待的新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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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親們都不看書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