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邦號在和船隊分道揚鑣後,某個通宵看片的人只是悶聲悶氣的說了句:“回港。”然後就回艙睡大覺去了。
剩下的人揚帆起錨,沿着舟山徑直往西。收起了海盜認旗的德邦號,只是一艘很不起眼的沙船,第二天中午,木船就悄無聲息地鑽進了杭州灣。
海盜船自然不可能毫無顧忌停在塘莊門口,所以德邦號的駐泊地是海寧縣的一處私港。這處私港距離塘莊只有二三十里的水路,是德邦號慣用的落腳地。
停船落腳後,犒賞銀子一發,當即就有一半人跑去海寧縣城做大保健。而陳火丁和馬六兩人,則乘着一艘小船去了摩雲觀,找到魯大師後,雙方當即交割了黑木匣子,然後二爺留下馬六單獨向領導彙報工作,而他本人,忽忽悠悠四處閒逛,一不小心就逛到了塘莊。
在塘莊裡轉來轉去,一直磨蹭到市場下班,二爺這才慢吞吞的搭了一艘烏蓬船,在傍晚時分,來到了杭州城外的五顯寺。
聞知二弟到來,周通大喜過望,急忙從後殿迎出來,一把拉住神色明顯有異的陳二爺的手,哈哈大笑:“殺雞,切肉,今日你我兄弟要一醉方休!”
......
待到酒菜布齊時,天色早已黑透。周通這時已經發現某人有些不對頭,於是揮手趕走陪客,關上房門後,幫主便和聲問道:“二弟,可是有甚心事?”
陳火丁滿臉糾結之色,一雙虎目中濃濃都是歉意,聽到大哥問話,二爺這時再也無法隱藏,“噗通”一聲後,二爺跪在了周通面前:“大哥,陳火丁不忠不義,今日要棄大哥而去了!”
“火丁你這是做甚?”周通聞言大吃一驚。
“大哥,火丁想去大員投軍,一刀一槍搏個富貴出來!”
“哎呀!”周通聽到這裡一拍大腿:“我早知會有今日!”
“你天生就是個安份不得的性子,誰人不知?”周通這時蹲身挽住陳火丁臂膀:“好兄弟,退夥便退了,這是好事,大哥豈能阻你前程?”
“大哥,總是火丁豬狗不如!”
“唉,屏風寨自咱們下山之日起,便已是星散了。好在現如今弟兄們都有了出路,火丁,你去搏前程,大哥心中只有歡喜,莫要再做那小兒女姿態!”
周通說到這裡,扶起陳火丁,然後想了想又說道:“現如今不比往日,咱們一舉一動都有那上界規矩在身,此事須張揚不得。”
“嗯,你且隨我去老寨主靈位前磕頭則個。火丁,你當年是他老人家做主收留的,總歸要打聲招呼。”
陳火丁聽到這裡,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
第二天一早,大批丐幫好手便護送着周通和陳火丁二人去了摩雲觀。
見到魯大師後,周通向大師說明了原委,然後鄭重向大師作證:陳火丁此人,昨夜已正式從山寨勞務公司辭職,嗯,雙方屬於友好分手,工資獎金社保醫保一概繳納清楚,沒有任何合同糾紛。
現在,這貨請大師接手。
魯成聽完後,一開始也是驚訝不已,直到詳細盤問完陳二,這才搞清楚前因後果。
好吧,魯大師這回也沒轍了,人家都已經決絕到斬斷退路,從原公司辭職了,穿越集團自然不能把人材拒之門外不是?17世紀什麼最貴?......人材!
於是乎陳二爺就這樣暫時留在了摩雲觀。身份呢,從外聘的高級船長,變成了公司裡面最低一等的傳達室收發員——沒辦法,誰讓你非要跳槽呢,新公司人人平等,從頭幹起吧......
而長着一張驢臉的馬六同志,此事之後,也如願接過了德邦號船長的寶座。
至於陳二爺最終的歸宿......在參考他本人意見後,魯成經過和大員方面的電報往還,幾天後告訴了陳火丁一個好消息:考慮到陳火丁同志以往立下的功勳,軍方已經同意接受陳火丁參加新兵訓練,並且給予了二爺一個特權:他可以自由選擇兵種。
大員現在的參軍模式,是不存在自由報名一說的:所有進入大員的人口,都會根據在摩雲觀時就建立的檔案,被強制安插到某一處工作崗位上。除非此人在今後表現出某方面的特長,否則不會改變工種。
至於陳二爺這種特殊人材,魯大師在告訴他好消息的同時,還隱晦的給陳二爺推薦了一番海軍陸戰隊:一個小小的行政性暗示。
......大辦公室從陸戰隊成立那天起,就一直在不遺餘力的在扶持親兒子,而魯成所在的情報系統,身爲大辦公室下轄的頭號狗腿子部門,自然會在一些不便明說的地方,做一些“小小”的額外工作。
陳火丁就這樣進入了穿越勢力的軍政體系,成爲了一顆懵懵懂懂的棋子。這之後二爺在摩雲觀待了下來,爲了表示“脫胎換骨”,二爺還剃掉了長髮和絡腮鬍——以往滄桑的造型掩蓋了二爺的真實年齡,直到這一刻露出本來面貌,人們纔看出來,陳火丁只是個25歲的年輕人。
不久後,陳火丁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登上了去大員的沙船隊。
在海上漂泊半個多月後,陳火丁於1628年5月10日,隨船來到了傳說中的大員島。
......
蒲一進入大員航道,和船隊擦肩而過,正在舉着大鐵鏟挖泥的“海底撈一號”,就把二爺震撼了一下。
好在二爺好歹也是通宵看過片的男人,對於大型機械多少還是有一點免疫力的,這讓早早就站在一旁等着看二爺笑話的前山寨小弟們沒得意起來......
大員航道經過幾個月的清淤,現在的通航條件已經大爲改觀:原本供船隻進出的南水道,水深已達到5.5米,這個深度可以保證滿載的大型福船和中型蓋倫船通過。
現如今海底撈一號正在清理南北航道之間的沙洲,完工後,就可以把航道從單車道變成雙車道。
二爺一路上貪婪地看着大員島上的風景:巨大的,紅磚砌成的墩臺,遠方正在施工中紅色的城堡,一些掛着白色軟帆的流線型小艇像利箭一般從船隊旁掠過。
船隊深入臺江,能看到對岸的赤崁新區裡,一片片紅色圍牆越來越進,露出了小區裡成排的竹木屋頂。一顆顆粗若臉盆的香樟樹正矗立在道旁,這些被移植過來的植物已經渡過了適應期,正在順着小區的道路不斷延伸。
船隊很快駛過了寬度只有5公里的臺江。
隨着混凝土工藝的成熟,臺江上第一條混凝土重力碼頭,不久前剛剛在赤崁碼頭區投入使用。
這之前囿於原材料的缺乏,大員所有的碼頭都是木製的樁式結構——承載力低,構件易損,損壞後很難修理。
而在窯區產出足夠的土水泥後,一條配備木煤氣吊車,專門用來停靠貨船的重力式碼頭就正式開工了。大批工人在臺江岸邊忙碌了整整兩個月:先是挖出圍堰,接下來整理地基,然後用混凝土在圍堰內砌出外層厚牆,最後再用巨石填塞內部空間——由於缺乏鋼筋,所以整座碼頭都是用混凝土和石塊填成。
今天沒有貨船來到赤崁,所以深入臺江內整整100米的梯形碼頭,輕鬆接納了四艘沙船。
早已對移民工作熟練無比的港務和各小區接收人員,這時已經大批聚集在了碼頭上,只等新人下船了。
當搖搖晃晃,萎靡不振的移民們從船艙裡爬出來時,迎接他們的首先是亞熱帶島嶼的炙熱陽光,接下來便是熱鬧喧囂的赤崁碼頭;左右兩旁駐泊着的沙船和福船,還有頭頂大咧咧停在桁架上的水鳥......這幫貨偶爾嘴裡會掉下一條臺江裡的小魚,多數情況會掉下一陀翔落在人們頭殼上......
1000多名新人陸續踩着石階走上碼頭。在摩雲觀已經學會排隊的他們,很快就在拿着短棍,吹着哨子的人帶領下,一隊隊向小區羣落走去。他們將在那裡接受休整和調配,根據身體恢復情況,通常來說,3—7天后,所有人都會在新崗位上開始工作。
陳火丁自然不會跟這幫人一起去小區等待分配,他的接收單位和這幫人不同——大員商館裡的新兵營。
1個多小時後,4艘沙船上最主要的“貨物”已經卸載完畢,陳火丁最後也登上了一艘小船,再次渡過臺江,來到了他方纔仔細看過的那個有着大型紅色墩臺的島嶼上。
大員島的木碼頭上,這時已經有幾個老朋友在等候二爺了。
最令二爺熟悉的,就是身高1米9+,傭兵出身,曾經摩雲觀的野方丈衛遠。要知道,當初衛遠剛穿越的那段日子裡,是被拘在塘莊後園不讓出門的,而那段無聊的日子裡,衛遠每天只能玩槍兼做穿越衆們的槍械教練。
陳二爺就是那個時候天天賴在塘莊不走的——天天捱打捱罵,爲了學懂三點成一線,爲了打一顆手槍子彈,矮子二爺不知道被巨人揣了多少腳,說出來都是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