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吧。”
“本來這個事情下個月纔會公佈，不過我覺得你猛不丁地聽到可能會手足無措，所以還是提前告訴你吧。”他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下個月有重大人事調動，2號實驗室的組長會被調到其他地方，所以這個位置便空出來了。”
“然後呢？”
“我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你還聽不出來嗎？”
“你的意思是......”
“沒錯，下個月開始你將成爲2號實驗室的負責人。”
她不解地看着他，“我還只是新人。”
“但沒有人比你更適合這個位置。”
她不禁笑了，“怕是組內會有人不服。”
“誰不服讓他來找我。”
“該不會是你推薦的我吧？”
他忽然退後一步，爽朗地笑道，“你希望是還是不是？”
“如果你想讓我因此會對你心存感激，那你可錯了。”她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我對升遷這種事一點興趣都沒有。”
“但一個人的位置越高，就能得到更多資源。如果我沒有說錯，你來S組的目的就是爲了將你的研究項目實體化。你所掌握的實權越大，實驗自然進展更快，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懂。”他雙臂交叉與胸前，“所以我才說這是個好消息。”
“你爲什麼要幫我？”
“我這個人惜才，尤其珍惜像你這樣的天才。”
“如果沒利可圖，你應該不會幫我吧？說吧，你想要什麼？”
“你這麼說可真是冤枉我了。”他故作委屈地搖搖頭，“我只是希望你能早日達成所願。”
“僅此而已？”
“不然呢？”他隨性地撥弄頭髮，“當然我幫你也是有那麼一點私心的，你是我的組員，如果你能發明出劃時代的產物，我自然也跟着沾光。我這個人比較俗，喜歡手握權力的感受，沒有你那種氣節。所以我幫你其實也是在幫我自己，你得到想要的結果，而我的地位得以穩固，豈不是一舉兩得？”
“真的只是這樣？”
見她仍然心存懷疑，他便一本正經地解釋，“你剛進S組不久，還不知道這裡面的利害關係。組內表面看上去風平浪靜，實則暗潮涌動，權利之爭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再加上組內換血速度極快，沒有成績很快會被新人代替。比如2號實驗室的組長，他雖然一直兢兢業業，但近年來一直沒有做出成績。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裡，僅有認真的態度是無法生存的。”
聽到他的這番話，她心裡忽然很不是滋味，“這麼說我就是那個頂替老人的新人？”
“你大可不必愧疚，這就是自然法則，每個人都心知肚明。”他沉默了幾秒鐘，似乎在觀察她臉上的表情，“我勸你不要有推辭的打算，你要知道S組看起來自由，但很多事情不是你我能夠左右的。這就是爲什麼我一直想得到更多權利的原因，弱小不能成爲博取別人同情的保護傘，只會把你推向萬劫不復的深淵。”
“這只是你個人的想法。”
“但適用於任何人。”他說着漫不經心地撫摸着面前寫有“請勿觸摸”字樣的裝置，“背靠大樹好乘涼，你明白其中的含義？”
她沉默不語，只是靜靜地看着他。她明白他的意欲，同時也明白了此行的目的。無非是逼她戰隊，他演講的最終目的只是想告訴她只有依附於他才能達到目的，否則不僅一事無成，還可能斷送了自己。同時還想將他的個人觀點強加在她的身上，試圖將她變成他的附庸。
如此看來，他還挺適合做傳銷的。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生存法則，說實話非常受用。不過我這個人吧，習慣獨來獨往，不愛拉幫結派。組內的的規定我自然會執行，但其他的事情我還是希望能夠自己處理。”
她的話音剛落，偌大的展館中忽然響起葉芯的笑聲。“你果然與衆不同，我沒有看錯人。”
“什麼意思？”
“你儘管放手去做，實驗方面的事情我不會干涉你，只有你能拿出成績，你就會擁有絕對的自由。至於爲什麼我要幫你，我剛剛已經給出你答案。”他看着她的眼睛，“這樣你能接受嗎？”
她越來越捉摸不清眼前這個人在想什麼，一會兒要她依附於他，一會兒又說她可以隨心所欲。
“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看來你確實不喜歡與我獨處。”
她沒有解釋，只是向他禮貌地笑笑，然後轉身下樓離開了美術館。這次談話之後，兩人再沒有單獨相處過。沒過多久，實驗組的人對她的態度發生了些許變化。從最初的不聞不問，到現在無事獻殷情，想必人事調動的結果已經在暗地裡傳開了。
原先被簇擁的組長此時已經無人問津，吃飯時孤零零坐在角落裡，看着實在可憐。趁着午飯過後的這段時間，她悄悄來到吸菸區，找到了坐在窗戶下吸菸的組長。
老頭看到她，並沒有說話，只是低頭抽菸。
她靜靜坐在他身邊，然後將手裡的罐裝咖啡遞給他。
“後生可畏啊。”
聽到他的話，她不禁苦笑笑道，“不過是高層的決定，我們都只是執行者而已，沒有意願可言。”
他擡眼看看她，“我早就料到這種結果，正好也打算帶着老伴回鄉下養老。”
“對不起。”
“此事與你無關，即便不是你，這種事只是早晚的問題。”
聽他這麼說，她心裡反而更愧疚了。“我也是迫不得已，不然絕不會來這種地方。”
“這種話說給我聽就算了，千萬不要讓別人聽到。”老頭捻滅菸蒂，“在這種地方還是謹言慎行的好。”
“嗯。”
“好了，回去吧。”
兩人相跟着回到實驗室，這是他們第一次同行，也是最後一次。這之後的半個月，組長提交了辭呈，而她順理成章成了2號實驗室的組長。一切看起來都太過順利，讓她心裡不踏實，這也更堅定了她加快研究的速度。
九月的一個週二，葉芯將她叫至辦公室。這是繼上次單獨見面之後，兩人第一次獨處。
“怎麼樣？還適應嗎？”
“跟之前沒什麼差別吧。”
“我覺得差別還是挺大的，以前總能聽到關於你的風言風語，如今聽到的卻都是你的好。”
“見風使舵估計是人的本能吧。”
“坐吧。”
她沒有推辭，大方坐在他的對面。“叫我來有什麼事？”
“實驗進展到什麼階段了？”
“實體已經基本成形，目前在實驗合適的外層材料。”
“很好。”他十指交叉放在桌上，“其實今天叫你來是爲了另一件事。”
她疑惑地看着他，這時辦公室的門忽然打開，她應聲轉頭看到門口站着一個年輕男子。他個子不高，但五官極爲精緻，白皙的皮膚看起來像個女孩子。但他的眉宇間透着寒冷，倒是給他平添了幾分硬氣。
“這是你的新助手。”
“助手？”她看着在旁邊就坐的男子，“我的助手足夠用了。”
“他跟那些人不一樣。”葉芯嘴角露出微笑，“他可是學成歸來的精英，做你的助手再適合不過。”
既然事已至此，反駁也無濟於是，她索性點點頭。“好。”
“雖然他還是個新人，不過業務能力很強，有事直接囑咐他。”葉芯說完又轉向那個男子，“這位是2號實驗室的組長，以後要好好跟着她。”
她不由一愣，不知道是不是多心，總覺得他特地加重“跟着”二字。
回到實驗室，她便讓組員帶着這位新人助手瞭解實驗室情況。她則回到辦公室繼續計算剛剛沒有完成的數據，大概半個小時之後，那位組員帶着新人助手來到她的辦公室。
“組長，您看他怎麼安排？”
她頭也麼擡地說道，“你看着辦吧。”
“好的。”
實驗進入中間階段，有大量數據需要計算，而且必須精確不能有絲毫差錯。她最近早早來到實驗室，忙起來甚至飯都顧不上吃，離開時已經接近午夜。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在這裡待得越久越想早點離開。
混混沉沉忙完之後，一看錶又將近十一點。仔細一聽，外邊悄無聲息，想必大家都已經回去了。她眼睛困疼，忍不住趴在桌上休息。正在這時，忽然響起敲門聲，本以爲自己太累出現了幻聽，誰知過了一會兒又響了起來。
她只好坐起身，邊整理頭髮邊讓門外的人進來。
“請進。”
得到允許，門外的人才小心翼翼地推門進來。她一看竟然是那個新來的助手，他輕輕帶上門，並將手裡的咖啡放在桌上。
“你怎麼還沒回家？”
“您沒走，我也不能走。”
“你正常下班就可以了，不用等我。”
“可是葉博士特意囑咐我跟着您。”
她擡眼看看坐在對面的男子，“不用，你走吧。”
“那您呢？”
“我還得一陣才能走。”
“那我留下給您打個下手吧，我大學攻讀的是天體物理，運算能力不錯，如果有需要計算的儘管讓我來。”
“你的心意我領了，不過我手頭的研究項目很重要，不親自動手我不安心。”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謝了。”
見她態度堅決，他也不再堅持，“那沒什麼事，我先走了。”
“嗯。”
男子說着站起身，但走到門口忽然停下轉身望着她，似乎有話要說，但又不知道該不該說。
“怎麼了？”
“那個......您不覺得......我有些眼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