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時之後,顧純然被推了出來。
“醫生,他怎麼樣?”
醫生摘下口罩,杜念薇認出他是夏至的主治大夫。“病人背部有劃傷,碎片已經取出,沒什麼大礙,再過三個小時就能醒過來。”
“謝謝你。”
“應該的。”醫生說完便離開了。
顧純然被安排進單獨病房,她坐在牀邊,雙手支着下巴目不轉睛地看着他。他雙眼緊閉,眼珠時不時動兩下像在做夢。他的睫毛纖長捲翹,她忍不住有些嫉妒,便用指尖碰了碰。
“你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
“他現在聽不到你說話。”
她擡起頭,看到走進病房的羅河平。他臉上帶着微笑,“我聽醫生說,他至少三個小時才能醒過來,你這麼一直盯着他看也沒用。你也受傷了,應該趁這個時間休息一會兒。”
“我沒事兒。”她剛要站起身,卻被羅河平按住。
“你這身衣服是怎麼回事?”
她低頭看了一眼又髒又破的婚紗,“這個說來話長,完了再跟你詳說。工廠那邊......”
羅河平在她對面坐下,“沒有找到樑穀雨和葉芯的屍體。”
“那麼大的爆炸,怎麼可能找到屍體。”想到葉芯瘦弱的背影,她不禁流露出哀傷的神情。
“案子結了,你怎麼不開心?”
她搖搖頭,既然葉芯已經不在了,她決定替他保守秘密。“沒什麼。”
“這下案子算是告一段落了,沒想到樑穀雨和葉芯會同歸於盡。”羅河平頓了一下,繼續說道,“那麼大的爆炸你倆只受了皮外傷,簡直就是奇蹟。”
“如果不是聽葉芯的話躲在棺材裡,估計我跟顧純然也已經被炸成渣了。”
“葉芯?”
“嗯,是他讓我們躲進去的。”她看着羅河平的眼睛,“其實,一切都是樑穀雨做的,他雖然是幫兇,但並沒傷害那些女孩子。而且,最後還救了我們。”
“因爲他良心發現救了你們,所以你就替他開脫?”
“我只是闡述事實,再說人已經死了,就算是我替他開脫還有什麼意義嗎?”她不禁嘆了口氣,“你知道嗎?原本那個**是要裝在醫院的。”
“醫院?”
“嗯,樑穀雨讓葉芯把**裝在醫院,但他最後改變主意,將**安裝在了那座廢棄的工廠裡。他想跟樑穀雨同歸於盡,以此來洗清自己身上的罪惡。”
“不管怎麼說,他都有已經觸犯了法律,不過好在他及時醒悟沒有釀下大錯。”羅河平緩和了一下情緒,“高歌昨晚來警局自首了。”
“然後呢?他會受到什麼懲罰?”
“三年以下吧,如果他表現好應該會提前出來。”
她沉默了許久,然後問道,“我能去看看他嗎?”
“可以,不過這兩天暫時不行。”羅河平說完語氣忽然柔和下來,“對了,剛剛杜叔打電話問你的情況。”
“他想知道可以直接給我打電話,幹嘛繞這麼大彎子。”
“微微,你別這麼說,其實他最擔心的就是你。”
“擔心?”她冷哼一聲,“他要是擔心我,我第一次被樑穀雨擄走的時候他就該來找我,結果到現在連個人影都看不到,這也叫擔心我?”
“案發至今,他一直頂着巨大的壓力,這點你應該很清楚。”
“我是清楚,可是他清楚我心裡的感受嗎?我妹妹......”她說到這裡忽然一頓,然後忍不住懊惱地喊道,“糟了。”
“怎麼了?”
“當時情況太緊急了,我忘問妹妹的下落了,好不容易得到的線索又斷了......”她無力地趴在牀邊,“我什麼腦子啊,居然能忘了這麼重要的事情!”
“那種情況下一般女孩早嚇昏過去了,別說跟對方周旋了,你表現得很好。既然罪犯已經伏法,你妹妹的事情只能從長計議了。”
“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也認爲我有幻想症?”
“怎麼會呢,你不要胡思亂想。”
“嗯。”她勉強擠出一個微笑,“好了,你回去吧,這裡有我呢。”
“那好。”羅河平站起身準備離開,忽然想起什麼轉身對她說,“我聽醫生說夏至已經醒了,你可以去看看她。”
“我知道了。”
接近中午的時候,顧純然終於醒了。一睜眼看到她,嘴角便露出一個虛弱的微笑。“你果然沒騙我。”
“我騙你幹嘛?”看到他沒事,她心裡的石頭總算落地了,“感覺怎麼樣?”
“這話一直是我問你,沒想到今天變成你問我了。”
“是啊,沒想到你也有當病號的一天。”她輕輕拍拍他的手,“別擔心,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你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怎麼照顧我?”
“誰說我照顧不好自己?”她站起身原地轉了一圈,“我這不是好着呢?”
“你怎麼還沒換衣服,不會婚紗穿上癮了吧?”
“我一直寸步不離地守着你,別說換衣服,連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她不滿地撅噘嘴,然後繼續說,“唉,穿婚紗是每個女孩的夢想,我幻想過好多次自己穿上婚紗時的模樣,誰知道竟然會是在這種情況下,我簡直無語了......”
“少女心。”
“怎麼啦?不行啊?”
“我餓了。”
“你想吃什麼”
“羊肉湯。”
“不行不行,你現在有傷口不能吃羊肉。”她眼珠滴溜轉了一圈,“不過呢,你要實在想吃,我可以去買一碗回來。到時候你聞聞味兒,過過癮得了。當然東西也不能浪費,我替你吃了,你看怎麼樣?”
“你這哪是照顧病號,分明就是欺負病號。”
“我哪有!”
“你有......咳咳......”
一看顧純然咳嗽,她慌忙道歉,“我錯了!我開玩笑的!”
“我想喝粥。”
“好,我去買,你等着。”
她站起身剛要往外走,忽然被顧純然叫住。“你就打算這麼出去?”
“嗯,怎麼了?”
“婚紗上又是土又是血看着夠瘮人的,神經大條也該有個限度吧?”
“病號就別操那麼多心了。”
她說完走出病房,在樓下買了身衣服換上,然後在醫院對面的粥店買了一碗黑米粥。回來在電梯裡遇到一位手提飯盒的阿姨,她愁容滿面地站在角落裡,瘦弱的身體好像風一吹就會摔倒。
是啊,這裡充滿了生離死別,誰能高興起來呢?
她想到夏至,忍不住難受起來。回到病房安頓顧純然吃完飯,趁他睡着的時候來到了醫院四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