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我覺得這個東西,長得像下水道的蓋子?”沙蓓蓓在排完長長的隊伍之後,終於看見了真理之口,那是《羅馬假日》裡公主與記者兩人互相試探各自的真話。
格里高利派克假裝自己的手被真理之口咬掉那段,是他的臨時發揮,因此赫本的反應特別真實。
也因此,那個小聖母教堂,冒出了很多人來參觀,就爲了把手伸進去,來一張遊客照。
“真聰明!它原來就是一個下水道的蓋子或者是大下水道支渠的蓋板,哈哈哈。”
雖然沙蓓蓓不明白,爲什麼海神波塞冬的兒子可以做專業測謊儀,
不過,在需要迷信的時候,就一定要迷信,這是妹子的特權,
“來,把手放進真理之口,說我只愛沙蓓蓓。”
顧淼搓搓手:“那可不行,我還愛我爸我媽,爺爺奶奶外公外婆……”
“你耍無賴是不是?”
“這是一個需要加定冠詞的問題,我來想想……”顧淼迅速的想了一下,
然後把手伸進了真理之口:“我願意,從認識沙蓓蓓開始,我的愛情就只給她一個人。”
沙蓓蓓上前:“我來。”
她把自己的手放進真理之口:“我此生只愛顧淼一個男人,終此一生,不離不棄!”
“哼,哪有這麼複雜。”沙蓓蓓捏着顧淼的胳膊。
“嚴謹一點好,萬一成真了呢,那我就只能在手腕上裝一個鐵勾子。”
沙蓓蓓嘻笑的看着他:“你還可以裝一把大剪刀。”
看完了海神的兒子,該去看他爸爸了,
又是沙蓓蓓喜聞樂見的封建迷信環節,
希臘神話稱之爲波塞冬,
羅馬神話稱之爲尼普頓,
跟自個兒侄女搶雅典失敗,在聖鬥士裡想娶侄女,在加勒比海盜裡竟然嘎嘣一聲死掉了的海神噴泉,
是從一條很窄的小巷子裡走進去,然後看見的,在巷口探頭探腦的時候,兩人都對谷歌地圖進行了質疑,
直到噴泉旁的鼎沸人聲傳到巷口,才讓他們確認了谷歌地圖的權威性,
噴泉是灰白色的雕像羣組成,泉水從雕像羣之間傾瀉到池中,海神駕着兩匹馬拉着的古典馬車在中間,
實在有一種車速稍快,他老人家就得摔下來的感覺,
兩旁站着的是泉水女神,海神宮上方站着四位代表着四季的少女。
“我覺得,這四季的少女,就代表着海神亡雅典娜之心不死。”沙蓓蓓看着那四個少女。
顧淼不是太懂爲什麼能把這事給扯上。
沙蓓蓓解釋:“四季是地面上纔有的,春之女神被冥王搶親,從此大地失去了春天。所以,海皇一定是想伺機把雅典奪回。”
“好像聽起來也沒錯。”顧淼在錢包裡翻找着硬幣。
然後,放了三枚在沙蓓蓓手上,掂在手上輕飄飄。
沙蓓蓓目瞪口呆:“我去,你太絕了!一分錢!!!人民幣!!!你專門去銀行換的???”
“不,去銀行取外幣的時候,之前產生一歐分的利息,說取不出來,就給我折成人民幣取了,一直放在錢包裡。”
沙蓓蓓惆悵的看着他,又看了看海神:“這種操作,會被海神嫌棄嗎?”
“你當衆吐槽都不怕他嫌棄,扔幾個錢,他還挑啊。”顧淼對沙蓓蓓選擇性封建迷信不滿。
見沙蓓蓓還是猶豫,顧淼說:“這樣,你試試,往裡丟,如果海神嫌棄你,就把硬幣還給你,硬幣不自己飛出來,那就說明他收了唄。”
“好有道理……那你開個直播吧,扔進水裡的硬幣還能飛出來,這種場景,尋常人見不着。”沙蓓蓓對着小鏡子,補妝,重新梳理頭髮,一通忙乎。
然後拿着顧淼的手機來來回回的試了好幾次,確定在鏡頭裡也是一樣的效果,然後,她才擺好姿勢,讓顧淼開始直播。
在熾烈的陽光下,特萊維噴泉的池水清波盪漾,沙蓓蓓穿着一身淡藍色的短裙,頭上帶着大大的寬檐帽,擺出了非常優雅的姿勢,擡手,將手裡的硬幣扔了出去,
接着,又風馳電掣的扔出了剩下的兩個,
正當沙蓓蓓帶着“任務完成”的喜悅之情,準備回來的時候。
突然出現了一個老奶奶,
溫和的跟沙蓓蓓說了一句什麼,
聽不懂,
老奶奶轉身,背對着噴泉,接着,右手從左肩的上方把硬幣扔出去。
評論裡一片笑翻了
【妹子,你真是太搞笑了】
【剛剛那三道扔的嗖嗖嗖,跟乾坤一擲似的。】
【可惜了那三個硬幣了,是不是一歐元一個?】
沙蓓蓓認真的想了一下:“我覺得,這是海神在表達他的嫌棄了,你看,我扔了三個,姿勢不對,等於白扔,
剛剛身邊那麼多人都是背對着扔的,我卻沒有注意到,這一定是無上的神力,矇蔽了我的眼睛。”
“好吧,這次再給你三個一塊錢人民幣,看他怎麼說。”
再一次擺好姿勢,沙蓓蓓很認真的一個一個的往噴泉池裡丟。
第一枚硬幣,代表着重回羅馬,
第二枚硬幣,代表着與相愛的人永遠在一起,
第三枚硬幣,代表着討厭的人會遠離。
等許完願,從人羣裡擠出來,沙蓓蓓問顧淼怎麼不去許願,
顧淼笑着說:“這三個願望對我來說都沒有什麼用啊,有錢有時間就可以重回羅馬,討厭的人,只要硬得下心,總能讓他們滾,相愛的人,不就你嗎,不永遠在一起的唯一可能,就是你拋棄我了。”
“去你的。”沙蓓蓓笑着推了他一下。
世界各國人民對於許願這種封建迷信活動都很有興趣,在噴泉旁,黑壓壓的全是人頭,
想要擠到噴泉旁邊,還需要一些勇氣和毅力,
於是有人站得高高的往噴泉裡拋硬幣,
伴隨着硬幣的向下拋物線,傳出的不是水花被濺起的聲音,而是被擊中腦袋的人類發出的一聲“嗷!!!”
顧淼提前買好了roma pass,可以在許多景點免排隊,類似鬥獸場這樣的地方,可以無視長長的隊伍直接進入,
除了鬥獸場會讓沙蓓蓓又捧着臉,哎嘿嘿嘿的懷念着斯巴達三百肌肉男,
有些地方,進去了之後會發現,還不如外觀看着壯麗,比如萬神殿,
也可能是因爲他們已經看了太多的教堂與宏偉建築,出現了審美疲勞,
兩人坐在萬神殿前的咖啡座吃東西,沙蓓蓓問起之後的行程是什麼,顧淼說,有文藝的佛羅倫薩,有狂野的那不勒斯,你要去哪個?
“那不勒斯,炒麪?”沙蓓蓓覺得這個名字很耳熟,但是完全想不起來那是什麼地方了。
佛羅倫薩那簡直是熟的不能再熟了,烏菲茲博物館,還有大衛像之類的。
“那不勒斯,披薩餅的發源地,那裡有一個百年披薩餅店,還有……”顧淼頓了一下,對沙蓓蓓說:“說出來你可能會害怕哦。”
“怕什麼?”沙蓓蓓認真的想了一下,自己長這麼大,一直都處於天不怕地不怕的狀態,不知道那樣一個城市,能把自己給嚇成什麼樣的。
“那個地方,可是黑手黨的地盤啊!!!”顧淼壓低了聲音,聽起來特別嚇人。
沙蓓蓓卻是一臉的激動:“啊,是嗎,是嗎,真的嗎,太好了,我一定要去!”
“……”顧淼忽然覺得好像自己纔是那個害怕的人,大驚小怪的。
沙蓓蓓激動的說:“兩個地方都能去嗎,如果不能都去的話,那就去那不勒斯!”
果然……看來自己對沙蓓蓓的瞭解,已經基本算穩了。
顧淼笑着說:“不用擔心,我已經給你留足時間了,就猜到你兩個城市都想去的。”
“哇,你怎麼這麼聰明啊!”沙蓓蓓心花怒放,剛纔看什麼都審美疲勞的樣子,頓時一掃而空。
顧淼當然不會告訴她,那是因爲自己原來的計劃A是從羅馬往北上去佛羅倫薩,再經過威尼斯,再去米蘭,從米蘭往雅典飛。
現在,需要啓用計劃B,
那就是先去那不勒斯,逛逛索倫託,還有龐培,反殺回來,從佛羅倫薩去雅典。
從羅馬到那不勒斯坐火車,很快就到了,
由於之前遇到過有民宿的老闆,沙蓓蓓聽了各種民宿的好處,又興致勃勃的想住民宿,
在網上提前訂好了雙人間,到了之後,老闆非常熱情的過來接站。
“這麼大的一個十字路口,一個紅綠燈都沒有?!”沙蓓蓓很震驚,
站在火車站看那不勒斯的街道,沙蓓蓓想起了很多四線,不,五線或是六線的小縣城,
就差在馬路上掛橫幅,XX家電城大促銷什麼的,那就更像了。
沙蓓蓓想起之前聽說的,關於黑在這裡的故事,於是就問起老闆她是爲什麼會從國內到這裡來的,
老闆異常穩的表示,就報旅遊團過來的……
好吧,難怪除了東南某大省之外,東北某大省的護照也挺不那麼好用的。
都是前人埋雷,後人遭殃。
不過她也只是在心裡默默的吐槽一下,
老闆十分熱情,給他們說那個傳說中的百年披薩餅店在什麼地方,還告訴他們,會開到很晚,不用着急,可以先去蛋堡逛逛。
“蛋堡?豬柳蛋漢堡?”沙蓓蓓笑起來。
老闆娘說,她也不知道爲什麼叫蛋堡,
看起來不像蛋,
也不養雞,
更沒有聞起來像雞蛋味兒,
“是因爲在建城堡的時候被巫師放了一個雞蛋,如果雞蛋碎了,那城堡就會消失,然後還會給那不勒斯帶來災難。”顧淼有查過資料。
沙蓓蓓感到很擔憂:“那這麼多年了,那個雞蛋也壞掉了吧,是不是雞蛋壞了,但是不碎,都沒有關係?”
顧淼抓抓她的頭髮:“雞蛋,一定碎了。”
“爲什麼?”雖然雞蛋碎了的概率很大,但是顧淼說的如此篤定,就好像親眼看見了一樣,也是令人感到困惑。
“蛋堡是公元前6世紀的時候建的,然後,在公元79年,發生了一件事,你猜是什麼?”
“是什麼?十常侍亂政?”沙蓓蓓對公元記年的瞭解,僅限於公元0年附近的東漢時期。
顧淼搖搖頭:“維蘇威火山爆發,龐培全給埋進去了,那不勒斯離龐培這麼近,能跑得了麼?”
站在那不勒斯灣的一角,就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見維蘇威火山,
“在那山滴那邊,海滴那邊,有一個龐培城,嘿!”沙蓓蓓哼起了歌。
顧淼說:“那個火山,它還活着。”
“唉?那爲什麼下面還有那麼多人在那裡蓋房子?因爲便宜?”
沙蓓蓓雖然也追求新鮮刺激,但是,她覺得那也就是平常生活的調劑,把自己一家子的身家性命放在一個活火山的下面,實在是太瘋狂了。
“不知道,反正那不勒斯市政廳一直讓人們不要建,他們非得建。”
蛋堡,如同羅馬的萬神殿一樣,是遠看很有氣質,四面環水,滿是歷史滄桑的建築,
進去之後非常的無聊,
如果一邊是豬柳蛋堡,一邊是蛋堡,那一定要選擇豬柳蛋堡,絕對不會後悔的。
蛋堡旁邊的海鮮大排檔都比蛋堡有出息的很多,
但是,沙蓓蓓此時的心中,只有閃着光芒的六個大字“百年披薩餅店”
晚上九點多,夕陽早已落下,只在西方留下一點點暗紅色的餘暉。
靠着老闆娘手繪的百年披薩餅店的地圖,兩人在黑暗的小巷子裡穿行,
在白天的時候,還沒有什麼感覺,人丁興旺,
一切看起來都像是普通的城市,哦不,縣城,
但是到了晚上才發現,
這裡的很多路燈都是黑的,許多小巷子裡一片黑暗,
非常符合“黑手黨老家”的氣氛。
給這種環境添磚加瓦的是道路兩旁的商店,
幾乎每隔幾個店鋪,就有一個店鋪的玻璃有被砸過的痕跡,
那種大面積的砸痕,顯然不會是頑皮的小孩子隨手砸着玩的。
嘴上挺囂張的沙蓓蓓,此時心裡開始有些緊張,不由自主的靠近顧淼,抓着他的胳膊,緊緊的貼着他往前走。
“沒事,別怕,要是真的遇到什麼事,硬拼不如逃走,我跑得可快了!”顧淼安慰道。
沙蓓蓓默默的看着他:“你跑得可快了……”
“當然是抱着你!”顧淼迅速發現自己在語言上的失誤。
在小巷子裡七拐八繞,終於找到了那個名爲Da Michele 的百年披薩餅老店。
在到店之前,沙蓓蓓心中盤算着,不知道這裡有沒有雙拼,最喜歡金槍魚的了,要個芝心底,完美。
到達老店的前面,已經排了許多人,老闆指了指等位的牆邊,沙蓓蓓倒吸一口涼氣,腦補了一句話:
“他們!都是等琴操姑娘的!”
如果想要坐在店裡吃,那得等位等一兩個小時,
半夜三更在這裡蹲一兩個小時,等吃到嘴已經十二點了。
“算了,我們買了到旁邊吃吧,我不介意露天環境。”沙蓓蓓很是能屈能伸。
拿到菜單之前,沙蓓蓓想着會不會品種太多,需要與選擇困難症做一下搏鬥,卻意外的發現,只有兩種披薩:
一種名字巨長,發音是瑪麗亞娜
還有一個名字也很長,發音是瑪格麗特
以上兩個,沙蓓蓓同學,一個都沒有吃過。
“呃,它們有什麼區別?”
顧淼解釋了一下:“主料都是番茄和奶酪,瑪麗亞娜裡面有大蒜,還放的薄荷葉子,瑪格麗特放的是羅勒葉。”
“哦,那就瑪格麗特吧。”起碼聽起來比較正常一點。
扒在外賣窗口,就可以看見裡面的小工是怎麼操作的,把麪餅又打又扎,再塗上蕃茄醬,灑芝士和葉子,扔進火爐。
生的進去,熟的出來,
速度很快,
沙蓓蓓迫不及待的打開了盒子,對它的賣相,有些失望,
與必勝客那種好看的模樣,實在沒法比,
餅邊不規整,就是隨手做出來的樣子,
還有一些焦黑色,
如果無視蕃茄和奶酪,就有那麼一種謎之熟悉的感覺,
沒錯,就是燒餅!
而且還不是標準大店裡出的燒餅,
就是在各種居民小區的街口,支着一個小圓桶,店主就夫妻兩人,一個和麪,一個貼燒餅,
就是那種風格,
外貌協會的沙蓓蓓對這家百年披薩餅店的期待度瞬間降了一大半,
不過剛剛出爐的披薩,烘焙過的小麥粉味加上奶酪的香氣,還是有一種勾人的誘惑,
“長這麼難看,我就吃一片。”
顧淼託着盒子,沙蓓蓓從裡面取了一片。
番茄醬與流動的奶酪混着薄薄的脆底,混合出了一種濃烈的香氣,
最簡單的瑪格麗特披薩,竟然這麼好吃,
原來正經的意大利披薩,餅底是這麼脆的,
比必勝客出的意式披薩的底還要香脆幾分,太好吃了!
沙蓓蓓不知不覺,吃完了一片,接着,又伸出了手。
“你不是隻吃一片嗎?”顧淼笑她。
“你要記住,不要相信女人的話,越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
時間已經很晚,他們一邊走一邊吃,
在幽黑的小巷子裡,沙蓓蓓說:“你說黑手黨會在這裡交易嗎?”
“等我當上教父的那一天,就告訴你。”
沙蓓蓓哈哈大笑:“噗,就你,還教父,哈哈哈,還不如當教母。”
結果一時得意,把披薩餅上流動的番茄醬和奶酪糊了一臉,
兩個人誰都沒帶紙巾,
外賣的包裝袋裡,也沒有紙巾,
於是,沙蓓蓓現在一臉的紅紅白白,十分的燦爛。
“現在誰要是看見我的臉,我就殺了他!”沙蓓蓓把奶酪絲往下扯,一轉頭,看見了用手捂着眼睛的顧淼,以及從不遠處走來的一條狗,
那條狗向沙蓓蓓的方向走了幾步,
停下,
轉身,
鑽到車底下去了,
沙蓓蓓一把將顧淼的手拉下來:“除了殺掉,還可以嫁啊。”
“……”顧淼伸手幫她把嘴邊上的番茄醬抹掉,“所以……你剛剛糊了一臉的東西叫女聖鬥士的面具?”
看不上羅馬,大概因爲太熟悉了,同質性的建築很多,也可能是因爲之前對它的期待太高了,羅馬給我留下的印象,還不如那不勒斯的那條狗,求生欲很強的狗。那家的披薩餅真的超級好吃,完全顛覆了我對番茄醬+奶酪這種極其簡單組合的印象。看着街上被砸過的玻璃們……其實一點都不害怕,但是看着燈下站着的黑人……還是繞路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