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的春節,天空中飄着大雪,王軒從上海某中檔小區中快步走出。在小區門外,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包沒有拆封的香菸。拆開香菸,從中抽出一根放進了嘴裡,點着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強烈的焦油和尼古丁讓他猛烈的咳嗽了起來,顯然他還不習慣香菸的味道。又接連吸了三四口,王軒把剛剛燒了半截的菸頭扔在雪地裡踩滅。
尼古丁加上凜冽的寒風,他心中的煩悶才略微褪去了少許。
這時,寒風裹着一陣呼喊傳進了他的耳中,“小軒,你等等。”
王軒回頭望去,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他看着已經跑到他身前,呼吸有些急促的女子,道:“姐,我不會回去的。他們看不起我的夢想,我會證明給他們看。”
那女子生得頗爲麗質,只不過她的雙手卻有幾道凍裂的口子。她抓住了王軒的,王軒感受到姐姐粗糙的雙手,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好。
在雪中,姐弟倆對視了半晌,王軒終於率先開口道:“姐,你相信我,給我時間,我一定會讓現在的情況改變的,我們孃家人,絕不會再讓他們看不起。”
王冉嘆了口氣,她清楚自己弟弟的脾氣。別人是撞了南牆便回頭了,但王軒從來都是要把南牆撞破的,哪怕自己頭破血流。“小軒,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
“姐,我一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一定會……”王軒緊緊地抱住了王冉,聲音有些顫抖。
眼淚從王冉的眼中流出,她說道:“傻小子,姐現在不愁吃不愁穿,過的已經很好了,你照顧好你自己就行了。”
姐弟倆在雪中分別,王軒朝着地鐵站的方向走去,王冉則回到了家中。
王冉剛進家門,一陣咒罵聲劈頭蓋臉的砸了過來。
“你弟弟本事不大,脾氣倒是不小啊!去英國留學就覺得自己牛了?也不看看唸的什麼學校,選的什麼專業。體育專業出來之後能幹什麼?說他兩句還跑了?這大過年的,是要怎麼的啊?看看中國足球都爛成什麼樣了,這能有出息麼?就他這樣的,去工地給人搬磚都沒人要。”說話的是一名五十多學的婦人,她是王冉的婆婆趙慧蘭。
王冉看了她一眼沒有理會,趙慧蘭便接着道:“你也是有意思,還出去追他。剛吃完飯,桌子不用收拾麼?”
趙慧蘭坐在沙發上喝茶、吃瓜子、看電視,狼藉的餐桌還一點沒有被收拾過的痕跡。
王冉剛剛止住的淚水又要流出來,她咬了咬嘴脣,道:“媽,王軒去英國留學,沒花你一分錢,你有什麼好指責他的。足球是王軒的夢想,你說的話那麼難聽。你這樣踐踏他的夢想,他生氣也是正常的。”
“你還幫着他說話,我兒子怎麼就娶了個你這樣的媳婦?你弟弟上學沒花我的錢?他的學費是你出的吧?你哪來的錢?還不都是我兒子的?”茶杯被趙慧蘭重重地拍在了茶几上,他站起來指着王冉怒罵道。
王冉還要再說什麼,被公公周建打斷了。“好了,不要再說了。王軒上學跟你也沒關係,選什麼專業跟你更沒啥關係。周崇,你也別坐着了,幫王冉一起收拾。”
這時,一直坐在旁邊低着頭的周崇才站了起來,幫王冉一起開始收拾桌子。
“哼!就怕以後找不到工作沒飯吃賴上我們。”趙慧蘭小聲嘀咕着,又看了看乖乖站起來的兒子,她又叫嚷了起來,“收拾個桌子還要咱兒子動手啊?這媳婦娶回來是幹什麼的?兒子,你過來。”
王冉看了趙慧蘭一眼,又看了乖乖走到趙慧蘭身邊的周崇一眼,她終於沒再說什麼。但她滿肚子的怒氣與委屈,卻始終無法消去。
讓王冉憤怒的,不僅是婆婆的刻薄、刁蠻和對她弟弟夢想的無情踐踏,還有丈夫的懦弱……
“小軒,你是姐姐全部的希望了,你可要加油啊!”王冉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淚水,暗暗在心中呼喊道。
……
王軒從地鐵上下來之後,並沒有馬上回自己所住的賓館。他漫無目的的行走在雪地之中,右手的食指和無名指之間還夾着一根點燃的香菸。
白色的菸灰裹狹着一點紅色,寒風吹散的菸灰,很快便與雪花融爲一體。紅色的菸頭,在寒風的吹襲下忽明忽暗。
此刻,這根香菸的主人,心裡的煩躁到了極致。
王軒與王冉從小是被叔叔和嬸嬸帶大的,他們的父母在一次化工廠的爆炸中身亡。又因爲他們都是臨時去打工的,按照現在的說法就在做兼職。因爲是兼職人員,所以連賠償都少得可憐。
9歲的王冉和8歲的王軒失去了父母,在叔叔嬸嬸家,嬸嬸對他們動輒打罵。他們姐弟倆的童年,自此就失去了許多的色彩。
在高中畢業後,叔叔也無力供三個孩子上大學。叔叔、嬸嬸的意思是讓他們高中畢業後就去工作,他們也無力再繼續撫養二人。
王冉決定自己出去打工,讓王軒繼續讀書。
王軒始終還記得那天他吵着也要去打工,王冉第一次打了他一個耳光,“王軒,你給我好好讀書,姐姐就是賣、血,也要讓你把大學唸完。”
王軒原本應該在結束大學學業之後,找個工作,然後好好照顧姐姐……
可是,在很小的時候,一個叫足球的東西就在王軒心中生根發芽。
1994年,王軒八歲,父親帶他去看了一場申花的比賽,那是他父母出事的前一週。那一次看球,他記住了一抹藍色,也記住了那個叫做足球的東西……
在高考之前,王軒給曼徹斯特城市大學遞了簡歷,卻沒想到真的會被錄取。
足球是曼徹斯特的城市名片之一,而到了足球聖地,王軒甚至有一種自己已經實現了夢想的錯覺。王軒一邊兼職,一邊維持着學業。日子雖然苦,但也快樂……
但臨近畢業,王軒才發現要找一份工作太難了……特別是他還一心想着要去當一名教練。
儘管王軒在讀書期間,考到了國際足聯頒發的各種資格證書。而且他還同時精通,英語、德語、西班牙語三門外語,對比同齡人已經非常優秀的他,想要進入足球圈,卻是一件非常、非常困難的事情。
寬敞的馬路,王軒一個人行走在馬路中間。他把手中的菸頭狠狠地彈了出去,“真希望能在畢業之前找到一份教練的工作……如果實在不行的話,就先找一份翻譯的工作吧!不管怎麼樣要改變姐姐的生活。”
今天王軒在姐姐家裡會怒不可遏,一方面是因爲趙慧蘭對他的夢想的踐踏,另一方面也是因爲趙慧蘭對他和王冉那種呼來喝去的態度。彷彿,他們姐弟倆在趙慧蘭面前,就要低一等似的。
原本王軒準備在中國再多呆幾天,但現在他準備馬上去曼徹斯特,開始尋找自己完成夢想的道路。
爲了夢想,爲了洗刷今日之恥,不管前路有多麼困難,王軒都發誓要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