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過完。
元旦的那幾天,幾個大人都在工作的一線沒日沒夜地戰鬥着。
蘇離作爲一個小賬目,之前從新加坡回來清閒了幾天,本想着在家做做客服優哉遊哉地混混日子,結果一過完聖誕,就被王姐每天早上六點一個電話叫起來去辦公室做年終結算。
作爲一個僞.富二代,每天早上蘇離都是一臉“柯倢我要死了”的表情被人從被窩裡哄出來的。
嘴裡隨便被塞了個饅頭或者包子,坐着柯倢開的車到單位,也不見他閉着眼睛啃上幾口。
“王姐根本不是女的。”到單位了,柯倢給他解安全帶,某人沒臉沒皮地一把摟住柯倢的脖子往他脖頸裡蹭:“他是老巫婆……天都沒亮呢……”
“老巫婆也是女的,當是賺加班費。”柯倢例行每天安慰。
“老子不要錢。”蘇離又蹭蹭,表示強烈的不滿。
“好好,我們蘇大少爺不要錢。”繼續安慰。
“我要愛……”蘇離半閉着眼睛喃喃。
“啵——”
某人被親了老大一口,被拖出車子,在矇矇亮的天色中,去大樓裡奮鬥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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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矇矇亮的時候,半山腰的兩個初中生此時也走在蜿蜒的山路上,去山下的車站坐車上學。
天氣冷了。
原本筆挺的西裝校服外,現在裹上了厚厚的大衣和的圍巾。那個個子矮的男生的耳朵上還帶着個白色的耳罩,白白嫩嫩的小臉裹在圍巾和耳罩裡,很是可愛。
“……”
“……”
原本有說有笑並肩走,恨不得手牽手的兩孩子,這兩天顯得特別生分。
大少走在前面,陳可走在後面,什麼話也不說,只有呼吸的聲響,還有冒出來的白氣。
“哎呦。”地面結冰了。陳可差點摔倒,大少扶了一把,被陳可給甩開了。
“小心——”
“我沒事。”
高冷的陳可不需要幫助,自己站穩了往山下走。
大少咬了咬嘴脣,悶悶地改走在陳可身後,一路無話。
那天蘇離的那句“你不會把可可當女孩子吧?”,讓當場的氣氛都冷了。
蘇離無心的,但是看到在場的陳可和大少兩張“原來如此”,還有兩個大人“你才發現”的臉,才發現自己說了不該說的——大實話。
那晚明明很高興的可可之後,早早地去睡覺了。
然後就和現在這樣,和大少生分的很。
大少也彆扭,但是完全不知道要怎麼和可可解釋。
他心裡——的確一直忽略掉了陳可的性別。
從小到大,放在藤少面前的東西永遠是最好的。外公外婆寵他,爸爸媽媽也寵他。人生中唯一一次的挫折,是媽媽的去世。可是爸爸對他一直疼愛有加,從來沒有讓他覺得缺少過愛。
來這座城市三年了,除了想念媽媽,我們藤家大少也是很有自己的追求的——
未來他要做和外公一樣成功的商人。
於是從小就仰望着外公長大的藤少,學習成績永遠爭第一,從小到大都是班長,會中,英,法,越四門語言,小學的時候就能看懂各種金融雜誌和報紙。
小小的中二少年,一直追求最好最美麗的東西。
陳可就是那個很好很美麗的人。
藤少無可救藥地喜歡人家。
雖然可可有點笨,但是可可漂亮。
雖然可可不會照顧自己,但是可可漂亮。
雖然可可貪吃貪睡不上進,但是可可漂亮。
雖然可可除了鋼琴沒有任何特長,但是可可漂亮。
他不是沒有糾結過:可可是男孩子,自己再喜歡也沒有用。
等可可長大了可是和他一樣有丁丁的男人,又不能娶回家當老婆,再給他生更漂亮的小可可。
可是……可可漂亮。
於是,爲了讓自己沒有任何負擔,藤少一直迴避這個話題。
他對可可好,可可依賴他,一切看起來都那麼的完美。
一切都被陳叔要換城市工作而亂了。
陳浩要調崗,可可也要被帶走。
他不知道用什麼樣的理由把漂亮的人留在自己的身邊——
作爲一個從小到大想要什麼就有什麼,沒有那樣東西家人就會創造出這樣東西來滿足彌補他——第一次面對失去,他完全沒有了章法。
最後一根稻草是蘇離挑明瞭他的小秘密。
中二少年第一次嚐到了成長的煩惱和痛苦——
求而不得,親眼見到喜歡的東西不能永遠屬於自己,原來是這種感覺。
“可可。”
兩孩子一路無話坐車到了學校。可可第三天拒絕了讓藤少幫他把昨天沒做完的作業做完,藤少終於憋不住:“對不起。”
“我不是女生。”可可皺眉回了一句。
“我知道。”
“你不知道。”
每天傻乎乎的可可對這件事出乎意料的清醒。一雙發紅的眼睛圓溜溜地瞪着藤少:“我讓爸爸給我找了補習的老師,不用你幫忙。”
“我們談談——”藤少大人一樣地拉可可去了處沒人的地方。抵着腦袋,他心裡亂。
“藤少我喜歡你。”陳可的臉紅撲撲的。說話的神態同回家路上同藤少說我渴了一樣的自然。
“我也喜歡你呀。”藤少心裡是尷尬的,但是話回得很快。
“我的喜歡,是永遠要和你在一起的那種喜歡。”少年的眼睛很乾淨。
“我……”藤少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才嘟囔了一句:“你要走了。”
“所以,你不喜歡我。”陳可的眸子暗了暗,轉身走得特別的利落。
“啊?”
情竇初開,可惜毫無經驗,並且性別鑑別有些“障礙”的騰大少站在原地。
他沒想過可可的想法是那麼的直白。
他也根本從來沒有想下去過——
他喜歡可可,可是他們要分開了。
然後呢?怎麼辦?
作爲一個暫時在大事上沒有主動權和話語權的中二少年。
藤少迷茫了——
他們要分開了。
可可是男孩。
他們未來不能結婚。
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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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之後的那兩天,陳浩同可可漂亮的家教老師打得火熱。
可可放學了直接去補習機構找老師做作業,連琴都不練了,只說這次期末考試不能再有不及格了。
可可的VIP老師是個剛剛碩士畢業的小姑娘。剛踏上社會人也簡單,教書很負責,也很關心可可。主要是每次晚上陳浩去接可可時,小姑娘對着自己又紅臉又語無倫次的模樣,陳浩只覺得可愛。
誰讓他這幾年商場裡打交道的都是些濃妝豔抹,一張臉好幾幅面孔的女強人,連市場部看似純情的“花瓶”小接待都可以表面職業和氣,暗底下天天上演《甄嬛傳》。
突然來了這麼一個小清新老師,的確讓他心猿意馬。
再加上,香港旗艦店開業,藤天聖誕節第二天就出差一直沒回來……
那天陳浩一下班就趕緊溜走,路上還去新開的蛋糕店裡買了盒中看不中吃,少女都喜歡的馬卡龍禮盒。
一路堵車到了補習班門口,竟然看到在門口吹冷風擺pose的大少。
“陳叔。”大少看到穿得一身騷包的陳浩摘下墨鏡,乖乖地叫了一聲。
“你等可可嗎?怎麼不進去?”陳浩看到孩子耳朵凍得通紅,有點心疼。
“唔——”大少不看人。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來幹嘛,應了一聲。
“進去等啦,今天降溫,你凍壞了怎麼好。”陳浩要帶人進去。
擡頭一看——
好嘛,自己兒子已經整理好東西站在培訓機構的玻璃門裡面了。
只是兒子似乎在鬧彆扭,站在那裡就是不肯出來。身邊是穿着鮮亮的橘色大衣的女老師,看了看自己,不好意思地低頭,再去勸自己的兒子。
原來這邊在上演《繼承者們》。
陳浩腦袋有些疼。
真是一筆算不明白的帳喲。
手機響了。
是他的助理。
陳浩的團隊被他訓練得很會裝逼,非常職業。他不在辦公室不是重大的急事絕對不會有人找他。
“怎麼了”陳浩又隨手一個pose,王八氣勢沖天地朝着女老師耍着帥,眼神不去看人家,但是肢體語言從裡到外全部都是戲。
可幾秒鐘之後,陳浩拿手機的手有一些抖。
整個人僵在那裡,眼神亂了,腦子飛快地旋轉着。
……
“大少,你馬上帶可可回家。阿姨燒了飯,你們吃了早點睡覺,不要吵架。這兩天我和你爸——都不在家,你們聽話。”
“啊?”
大少還沒反應過來。從來沒有那麼冷靜說話的陳叔把道具墨鏡往車子裡一丟,已經上車走了。
——
陳浩的車開得飛快。
手裡的電話還沒有掛。
陳浩的聲音冷到了冰點:“你說具體點。”
那邊女人的聲音多少有些慌亂:“藤總沒事,可是,有兩個顧客被壓傷,很嚴重。這次負責旗艦店宣傳企劃的方案是我們出的,會不會牽連到我們?”
陳浩聽到藤天沒事,心裡到底安心了一些:“已經見報了?”
“嗯,網上新聞都出了。方經理和徐經理現在都趕過去了。”
“R品牌的代言活動原本不在我們方案裡,他們怎麼能做活動的你我都明白。讓大家嘴都緊一些。等我回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