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沈奕棠也起得比較早,他走出屋子,就見那個叫亮伢子的小朋友站在門邊,手裡抓着他昨天送的鋼筆,眼睛亮晶晶的。
“沈叔叔……爸爸說請你到我們家吃飯,再去看橋。”看需要建橋的地方吧!孩子意思表達得不完整,但沈奕棠聽明白了,親柔地摸摸孩子的頭,“有沒有見到欣寧姐姐?”*
“看到了。”
“在哪裡?”
“剛纔她跟那個哥哥一起走了。”沈奕棠臉上的笑容凝固住,果然是這樣。他被亮伢子牽着往前走,之後又跟村民去了解情況,被洪水沖垮的山澗很深,要重新建橋確實沒那麼容易,得請專業施工隊過來,他跟大家商量了不少修橋的計劃,中午才趕回去。
一聽說欣寧和逸辰去後山散步,沈奕棠的嗓子眼就像被哽了刺一般難受。他強忍着不去山上找人,村裡一位主管修橋的大叔卻鼓勵道:“沈先生還是去看看吧!你太太好像跟那位王先生走得挺近。夫妻倆鬧鬧矛盾沒關係,但要抓緊機會早點和好啊!否則機會錯過了就不可能重來。”
沈奕棠沒再遲疑,擡頭看見天色陰暗下來,好像隨時會有暴雨,他抓起一把大黑傘就往山裡跑。然而,他怎麼都沒想到會看到那樣一幕,心口霎時像被人剮了一刀似的疼痛。
欣寧坐在草叢裡,逸辰半跪在她身邊,他的身軀恰好將她的半邊容顏遮掩住,他一手扶住她的肩膀,一手擡高她的手臂吮吸血跡。欣寧的手臂橫在下巴處,帶着感動與慌亂注視着逸辰。可是,從沈奕棠所站的角度看過去,那一男一女根本就是在——在忘我地親吻……*
怒髮衝冠大約就是這種感覺,所有的血液都衝向腦門,這種不知羞恥的畫面要讓村子裡任何一個人看到,都不知道會如何作響。沈奕棠將手中的傘一把揮在旁邊的樹幹上,低吼出聲:“你們在做什麼?”
欣寧迅速擡頭,看到一張鐵青的面龐。逸辰剛放開她的手臂,沒想到身後會傳來這麼一聲,他驚異地回過頭,正對上沈奕棠噴火的眼睛。
沈奕棠大步上前,真想對王逸辰狠狠揍上一拳。但最後一絲理智讓他極力剋制住衝動,那拳頭垂在兩側只是憤怒地顫抖。走到距離他們一步之遙時,再也無法忍耐,用力推開王逸辰。逸辰本是蹲着的,被他如此大力一推,霎時往旁邊傾斜,手掌撐在地上,有些狼狽。
欣寧見他不分青紅皁白就動手,驚叫起來:“你這個野蠻人!你……你瘋了!”
逸辰擺擺手,“我沒事。”
沈奕棠的視線始終落在她的臉上,咬牙切齒道:“何欣寧,你不要做得太過分!”
“不可理喻!”欣寧抓着逸辰站起身來,冷冷地瞪他一眼,轉頭就走。
沈奕棠漆黑的瞳孔都閃動着灼烈的光芒,難以接受她的冷漠,一把拖起她的胳膊往自己懷裡扯,胸膛因激動而劇烈起伏着:“不可理喻?你跟他在後山上最這種可恥的事情,就不怕被人看到嗎?”
“沈奕棠,你真可恥!我們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了?你少用骯髒卑鄙的思想來誣陷我們!”欣寧被他的刻薄批判氣得漲紅了臉。
逸辰站起身來,堅定地維護着欣寧,輕柔托起她的手臂:“沈先生,你到底是不是真的關心寧寧?她受傷流血了,你都沒發現嗎?”
“你們……”沈奕棠的話完全卡在喉嚨裡,目光直直落向她的胳膊。雪白的肌膚上不斷冒出血絲,才被吸乾淨的傷口又滲透出了斑斑點點的殷紅。他立刻放鬆了手指,不可置信道,“怎麼回事?這傷……該死!怎麼不早說?”
逸辰心疼欣寧的傷,雙眉糾結起來:“沈先生方纔誤會了,也沒有給我們解釋的機會。如果你一路追到平鄉村來是爲了欣寧,那麼就請隨時保持你的細心與關愛,否則大家很難溝通。”
欣寧好不容易纔扯開沈奕棠的手,神色極冷,“沈先生!我只是不小心受了傷,逸辰好心給我處理而已!有那麼不堪入目、有傷風化嗎?”他經常這樣衝動,動不動就傷害她的朋友,讓她痛恨得只咬牙。她有預感,再這麼下去,說不定真有一天會變成恨他的!
逸辰立刻溫柔地說:“你的傷馬上趕回去處理吧,還不知道那荊刺有沒有毒。”
沈奕棠頭腦清醒起來,眸中聚現悔意。意識到剛纔犯了個可怕的錯誤,她受了傷,自己沒發現也罷,竟然還衝動地發脾氣,兩人的關係再一次鬧僵……
逸辰望着他,眼底帶着深思:“沈總裁剛纔的行爲該如何解釋?是在捍衛自己的所有權,還是嫉妒吃醋?”
“吃醋?”沈奕棠怔住。
欣寧從沈奕棠身邊逃離兩步,喊道:“逸辰,我們走,沒必要跟這種青紅皁白的人浪費脣舌。”
“欣寧,讓我看看……”沈奕棠再度伸手拉住她,她面無表情地甩開,一點都不遲疑,烏黑的眼睛悄然隱藏着他們未曾察覺的淚光。這個男人真的要氣死她了!去繁華的巴黎,逃不過他,打斷她跟逸辰輕鬆的旅行;來這偏僻的地方,還是逃不過他,再一次打破她的計劃。他就快要成爲她的夢靨,讓她承受的壓力越來越大,隨時像根緊繃的弦,卻除了冷漠以對,她不知道怎樣纔是面對他更好的辦法。
“我……可以道歉!”因誤會揮錯了拳頭,沈奕棠大聲道,這點承認錯誤的勇氣還是有的。
只不過欣寧譏誚地回道:“做錯事本來就需要道歉!但是,你以爲每次傷害別人都可以用一句道歉來解決嗎?已經被傷害過了,要一個道歉來做什麼?收回你的話,我們不需要。”(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