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後,當曲單踏上回家之路的時候,心中的激動無可言喻。
身後的城池消失在視野裡,他就突然加快了腳步飛奔起來,身形在山林間如流星般劃過,留下一串閃爍的影子。歸心似箭,這就是他全部的情緒。
至於葉回先前所說的兩年之內回到部落的事情,直接被他拋在了腦後。
玄武不聲不響的跟在身邊,速度絲毫不遜色於他,而且,這老烏龜還有閒暇晃着腦袋左顧右盼,看得曲單非常不平衡。
他們此時的速度,比起七年前根本不可同日而語。一千多裡的路程,在一人一龜的腳下是那麼的短,似乎才一眨眼的功夫,太陽纔剛剛升到頭頂,卜家村就到了。
看着那熟悉的森林,熟悉的小路,熟悉的圍牆,曲單驀的產生了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來,阿爸阿姆,他們都還好吧?
擡起腳步,緩緩的向村口走去。
那繞着村子高達數丈的圍牆依舊,只是多了些風霜的痕跡,村口的土丘上,幾個拖着鼻涕的小崽子正在瘋狂的互相毆打。
看到這熟悉的場景,曲單不由會心的一笑,似乎也回到了數年前,自己正坐在土丘上,等待狩獵的阿爸歸來。
還隔着數十步遠,村口聳立的箭樓裡突然射出三支響箭,咄咄咄的插在曲單的腳下,一個粗豪的聲音響了起來:“來的人是敵人還是朋友?是朋友說出你來自何方,是敵人的話,那就準備送命。”
村中獵人大多出去狩獵了,卻還有少數留守,不僅是爲了預防野獸騷擾村落,也是爲了防禦外族敵人的入侵。
曲單遠遠的站定,喊道:“我是卜熊二,卜虎家的崽子,上面的可是蟒二叔?”
箭樓上靜了一下,上面的漢子探出頭來,大聲喝問:“卜熊二?你是去部落當戰士的卜熊二嗎?”
曲單大聲答道:“是我,蟒二叔,我回來了!”
那漢子突然從箭樓上跳下來,幾步跨到曲單身前,大腦袋往他面前一湊,咧開大嘴就笑了起來:“卜熊二?哈哈,幾年不見,都這麼高了,部落中的戰士就是不同啊,看這渾身的肌肉,結實得……”
他嘖嘖的上下打量着曲單,突然看到旁邊的玄武,吃了一驚,說道:“這是什麼野獸?怎的從未見過?長得真是奇怪!”
曲單苦笑了一下,說道:“蟒二叔,這是我的朋友,叫做玄武,不是什麼野獸。”
蟒二叔恍然,點點頭道:“這是你的坐騎麼?嘖嘖,好奇怪的傢伙,爲何你的坐騎不是暴熊,而是個怪獸呢?它有暴熊厲害麼?”
“……”曲單默然。他相信玄武此時必定是鬱悶得要死,堂堂萬年神龜,居然被人誤以爲連普通暴熊都不如,這還讓不讓他活了?
若非曲單曾經向他提起過不要在人前口吐人言,只怕這會兒已經跳起來破口大罵了。
“呵呵,蟒二叔,玄武很厲害的,比暴熊厲害多了。”他瞟了一眼村口,村中的女人聽到動靜,都詫異的鑽出來,帶着疑惑看着他這個不速之客,顯然不知客從何處來。
“哦對了,蟒二叔,我阿爸在家沒有?我先回去看看他。”曲單連忙轉移話題,準備開溜,站在這裡被人圍觀,成何體統。
蟒二叔呵呵一笑,說:“卜虎帶着大家出獵去了,黃昏才能回來咧。不過你阿姆在家,還有你的兩個弟弟。”
曲單大喜,不等聽完,撒腿就往村裡跑,至於蟒二叔口中說的兩個弟弟,他根本沒有聽到。
蟒二叔獨自站在原地,拍着腦門自語道:“跑這麼快乾嘛,回去見兩個弟弟麼?咦,那個坐騎怪獸走路怎麼那麼難看……”
落後曲單半步的玄武四肢一軟,差點直接趴倒在地。我不活了,有這麼說人的麼,不對,有這麼說烏龜的麼。
…………
一溜煙兒衝進村子,轉瞬就跑到了家門前。
大門敞開,看不到人,曲單老遠就大聲喊起來:“阿姆,阿姆,我回來了。”隨後,擡腳就要往屋子裡鑽。
門口突然閃出一個小小的身影,用稚氣的聲音喝道:“你是什麼人?到我家來做什麼?”
曲單怔了一下,仔細看了看,纔看清這是個四五歲的小崽子,光着屁股,一臉兇惡的看着他。
小傢伙叉|開雙腿,緊緊的攔在門前,生怕曲單突然鑽了過去一樣。
這個傢伙是誰?怎麼跑到我家來了?曲單心中升起疑惑,笑了一聲說道:“小娃娃,這裡是我的家,是你站在我家門口才對,怎麼說是你家呢?小孩子說謊是要被狼吃的!”
“呔!壞人,你是來偷我家黍餅的嗎?”小傢伙大喝一聲,突然對着屋裡喊了起來,“阿姆,阿姆,有壞人!偷黍餅的壞人!”
“……”
曲單無言,這是誰家的崽子,太強悍了。
一個女人應聲從屋裡出來,一把提起那個小傢伙,喝道:“哪有什麼壞人?都是村裡人,你這個小兔崽子,一天到晚就不讓人省心,要是像你兩個哥哥多好……”
話語突然頓住,因爲她已經看到了站在門前的曲單。
曲單傻笑起來,叫道:“阿姆,我回來了。”
女人上下打量了曲單一下,才遲疑的問:“你是,熊二崽子?”七年未見,曲單已經從五歲的小屁孩兒長成了壯實的漢子,變化可謂翻天覆地,女人一時之間竟然有些認不出來了。只是覺得眉目間很是熟悉,這纔敢出言詢問。
曲單點了點頭,說道:“阿姆,是我,我是熊二崽子啊!”
咚!女人突然丟開手中的小崽子,一個箭步上來,把曲單上上下下的打量,這裡摸摸,那裡摸摸,不敢置信的說道:“熊二崽子,真的是熊二崽子,啊呀,熊二崽子回來了。”
她神情激動,嘴裡叨叨的念着,手和目光都不知道往哪兒放。
曲單一把抱住她,激動的說:“阿姆,你抱抱看,我是你的兒子呢。”
女人也伸出雙手,摟住曲單,好半晌,激動的心情都不能平復。
良久,她突然“啊呀”一聲鬆開,轉身就往屋裡跑:“二崽子,才從部落回來吧?走了這麼遠的路,餓了沒有?阿姆給你做點吃的去。”
曲單看着阿姆的背影,突然開心的笑了起來。
家,這纔是自己的家,溫暖的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