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其他人怎樣過活,世上有那麼一撥人,他們沒有逆天的實力,也不知道什麼是天魔一族,更不清楚蠻荒大陸所面臨的危機,他們的日子,按照自己既定的軌跡在轉動。
時間流逝,那些曾經的風流人物,無聲的消逝在風中。
雪狼族的季家沒落了,不復百年前的鼎盛,季辰、季標早已成了傳說,如今只剩一位碩果僅存的覺醒強者,此人不認識曲單,只從他的父輩祖輩那裡瞭解到有那麼一個強者,導致了雪狼族衰敗的根源。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不管前因如何,其結局是雪狼族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暴熊族一場壓倒式的戰爭,摧毀了雪狼族的軍隊,佔領了雪狼城,從那之後,雪狼族就開始了在山野中的流浪生活,若非魔暴龍族出手相助,也許那種日子會永遠持續下去。
後來,雪狼城在數個大部落的調停下,重新回到了手中,但曾經的榮耀不再,雪狼族便不再是百年前的雪狼族了。
季康嘆了口氣,又下雪了。
暴熊族的發展越來越強勢,前些年覺醒強者數量已經達到驚人的二十人,這已經是雪族第一等的大部落了,聽說還有五六階的傳說級人物,這樣的實力,令周圍所有部落爲之側目。
而幾年前,暴熊族一位百年前的高人迴歸族中,大肆將那些連戰士預備營都進不了的小崽子收歸門下,傳授一種叫做“大道”的修煉之法,更讓許多人心中不安。傳聞那種大道,修煉到高深處,舉手投足之間就能焚天滅地,人力不可抗。
而接下來偶有山上的學徒下山,更是證實了這種猜測,因爲那些連預備戰士都當不上的小傢伙,已經不比在預備營訓練的崽子們弱小了,打起架來虎虎生風,好幾次揍得暴熊族預備營的戰士嗷嗷逃竄。
“這般再過數十年,整個雪族也沒有能與暴熊族抗衡的部落了,這樣不行,爲了雪狼族的生存,我季康一定要阻止他們……可是,拿什麼阻止呢?暴熊部落如此強大,更有百年前的高人坐鎮,而我只是個覺醒二階的小角色……”
他想了一會兒,略有沮喪,知道自己去暴熊族,最好的結果也只是落個全屍罷了,頹然放棄。
又片刻,突然眼睛一亮:“暴熊族如此坐大,其他部落斷不會坐視不理的,或許我應該去遊說其他的大部落,只要結成聯盟,對暴熊部落發動戰爭,就能讓暴熊族形成沉重的打擊!”
季康站了起來,腦海裡盤算着幾個大的部落,魔暴龍族,迅猛龍族,還有高山鋸齒龍族……
…………
黑熊族,一張弓。
這是曲單當年交給羿大人的開神弓——雪狼族的神兵利器。一百年,羿大人早已故去,這張開神弓就順理成章的傳了下來,此時正被握在一名十二三歲的少年手中。
少年目光中透着驚喜,像是對待自己最心愛的東西一般,輕輕的,柔柔的,纖長卻有力的手指在弓弦上律動——這是一雙適合拉弓的妙手,只從這雙手看,少年是個難得的修煉天才。
“后羿,今天是你正式成年的日子,你是我黑熊族的驕傲,族長和長老們都對你寄予了厚望,這張開神弓,從現在開始就交給你了,希望你能好好珍惜它,不讓讓它埋沒……”一名中年男子帶着溺愛般的笑容說道,他是少年的父親——養父。
少年名叫后羿,後來的後,羿大人的羿,是羿大人的養子的養子,爲了紀念黑熊族最值得尊敬的強者,羿大人的養子給少年取了名字叫做后羿,羿大人之後人!
“阿爸,這張神弓真給我啦!?”少年興奮不已,作爲一個剛剛成年的孩子,他對這突然降臨的幸福明顯有些措手不及,激動不已。
“嗯,給你了!”中年人點頭,“小傢伙別太得意,以爲拿到這張弓就天下無敵了,世上比你強大的人多的是,沒有達到覺醒境界,你什麼都不是!就拿這張弓來說,它是一位暴熊族的朋友從雪狼族覺醒強者手中搶來的,聽說當年爲了它死了很多人……而且,暴熊族也有一張同樣的開神弓,你這張並不是唯一……”
“哇!”少年眼睛都在發光,“從覺醒強者手中搶奪神兵利器嗎?那個人真厲害!不過我也不賴,少則三年,最多五年,我就能突破那個境界了,到時候我要去會會那位前輩,也不知他還在不在世……”
咚!一個響亮的腦鏰兒。
“小崽子少好高騖遠,如果那位前輩高人還在世上,都是一百多歲的老人了,實力深不可測,豈是你能比得上的?給我好好修煉,別以爲你實力比阿爸強,我就不敢管你!”中年人罵罵咧咧了一陣,轉身離開,心裡卻在笑着,有什麼比自己的孩子有出息更令人開心呢,即使只是收養的孩子。
“哼哼,總有一天,我會去找那個人的!還有另一張開神弓,不知在暴熊族誰的手中,將來也要比試一番……”少年哼哼了幾聲,轉身彎弓搭箭,呼——!一箭射出數千丈外,崩壞一棵樹幹,緊接着他再拉動空弦,嗡……
一道風刃竟然就那麼直直的飛了出去,轟!遠方那棵樹承受不住,從中斷開,轟隆隆倒了下來。
“呃……”少年目瞪口呆,看看手中的弓,再看看那棵樹,目光呆滯。
……………………
清源城。
時光荏苒,鄭家風光依舊。
鄭老將軍去世了,鄭將軍獨攬軍政數十年,再交由鄭玄把持。鄭玄駐守雪連山秘境數十年後,回到清源城,鄭家風頭更勝從前,連皇室楊家也要忌憚幾分。
鄭玄之下,有三個兒子兩個女兒,早已兩鬢斑白了,下面還有十幾個孫輩,這時也都成家立業,幾十個曾孫輩的孩子濟濟一堂,昭示着他鄭家一脈人丁興旺,氣運不衰。
不過,作爲已經賦閒在家的鄭玄來說,人生卻有兩件大憾事。
第一件,是那個他魂牽夢縈,當年差點成爲自己小妾的女人,最終沒能投入他的懷抱。當他在秘境要塞再見蕭落雁時,那一剎那的風情,一如最初在清源城的一幕,只是當時他已不再是飛揚紈絝的年輕人,而是一個統帥百萬大軍的將軍,蕭落雁風情更盛當年,卻連他是誰都認不出來了,於是,心灰意冷之下,又或者是一點點自卑心理作祟,鄭玄最終沒有重新追求那個女子,而是默默的看着她爲一個死去的男子垂淚,偶爾寒風凜冽,會發現她獨自站在要塞城牆上,清麗如蓮。
當一切過去,坐在搖搖晃晃的藤椅上,鄭玄才恍然覺得,那是人生一段不可彌補的遺憾。
第二件憾事,就是他的小妹鄭慕,年輕時他可以爲了她發動整個城衛軍掀掉清源城的客棧,也可以爲了她去挑戰更強的強者,後來,爲了她的婚事,更是差點綁架了整個隨國的青年才俊,可惜,妹妹也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一個都瞧不上眼,後來成了大齡姑娘,家裡強行安排了一件婚事,卻因此釀成了大禍。
——白靈,妹妹的閨中密友,石江城白雍之女,在成親的那一天,突然殺上了婚禮的殿堂,一劍刺死了那個還算出色的年輕俊傑,在滿場賓客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帶着鄭慕揚長而去。
由此而起,引發了一場隨國權貴的大亂鬥,被刺死的俊傑老父在朝中重權在握,大怒之下,派了數十個刺客前往石江城刺殺白雍,可惜白雍乃是當世高手,刺客們刺殺不成,反被殺了一多半,但剩下的刺客也把石江城破壞殆盡,白家的親眷更是遭受池魚之殃,死傷上百。
這一來,誰先犯錯便不重要了,雙方結怨甚深,各種手段層出不窮,並拉上各自的黨派在朝中互相攻伐,一番大動作下來,那位俊傑在朝爲官的家人全部被貶黜歸鄉,回鄉的路上,被刺客堂殺手殺死悉數殺死。
這事件導致了隨國一代權貴的消亡,鄭慕也就此不知所蹤,成爲鄭玄心中的遺憾。不過十年前,他還收到一封來自鄭慕的信,信中說她一切安好,不必掛念,只是誰也不知那封信從何處來,更查不到鄭慕的行蹤,就連白靈,也是多年不見行蹤。
白雍曾對他透露了一些,說兩女皆有大機緣,但任鄭玄想破腦袋,也猜不出是何種的機緣,唯一想得到的就只有龍門山了。
如果,她們真的在龍門山修煉,自己的兩件憾事,便有一件有彌補的餘地。他突然很想看看自己的妹妹,人老了,親情就顯得特別重要。
踏上馬車,一路顛簸,駛往石江城……
……………………
“老頭,還要修煉多久?這殺氣訣差不多了吧,連天魔也被我嚇得一愣一愣的,小有所成了!陣法也破解了一千多個,我們什麼時候回去?”曲單怏怏的問。
在這個破空間裡呆了不知多久,曲單從最初遇見一個天魔都要費上好些周折才能解決——甚至反被解決,依靠真寰道人的解救才化險爲夷——到了後來,木火之道運用越發純熟,殺氣也修煉有成,曲單遇到天魔先是一通殺氣亂放,鎮住對方,然後各種火焰瘋狂傾瀉,最後誅邪劍攔腰橫斬,基本上“三板斧”下去,什麼天魔都掛了。
最近,曲單擊殺天魔之後,發現殺氣的增長已經陷入瓶頸了,便思索着攛掇真寰老道離開這裡,回自己的傳道場去,畢竟那是自己的心血,離開太久就會心中不安,害怕出個什麼事兒。
“不急不急,你才殺掉多少個天魔?三十,還是四十?太少了,至少要殺上一百個才行啊,到時你的殺氣就大成了!”真寰道人笑眯眯的道,眼睛轉得像狐狸。
“屁,三四十個還少!?那是天魔,天神境界的強者!老子看見一個都怕得要死,你還讓我殺滿一百個!?死老頭兒你他媽的不安好心,我詛咒你老婆一輩子是處女……”曲單大罵,他快被這老頭折磨得快瘋了。
真寰道人卻不急,搖着頭慢條斯理的說:“你罵吧罵吧,老夫這輩子也沒打算娶老婆,是不是那個不重要……不殺滿一百個天魔,你的殺氣就練不到大成境界,以後還得費更多的功夫修煉,何不一次練到最高呢……更重要的是,你不修煉,我的殺氣就……”
說到這裡,真寰道人戛然而止,裝作咳嗽兩聲:“老夫還是先爲你講解陣法吧。”
“嗯……?”曲單卻是聽出了問題,自己修煉不修煉,關這臭老頭什麼事?想了片刻,恍然大悟,抓住真寰老道的白鬍子猛拽,“臭老頭,你他媽的誆我,老子辛辛苦苦擊殺天魔,你卻在旁邊撿便宜,我掐死你!”雙手卡住真寰老道的脖子,左右拽拉,老頭一陣天旋地轉,險些沒有被拽暈過去。
“臭小子,快放手!老夫要發威啦!”真寰道人連聲咳嗽,抓住曲單的手想要拉開,試了幾次,卻是無功而返。
發泄了一陣,曲單鬆手,恨恨的看着這個無良老頭,暗恨當初怎麼就沒看出來呢,原來這傢伙和許多年前遇見的那個叫裴元久的傢伙是一路貨色,奸詐狡猾,大大的狐狸啊!
“給我個解釋,否則這事沒完!”曲單惡狠狠的說。
“咳咳,有什麼好解釋的,擊殺天魔之後你的殺氣不是一直穩步提升嗎?這都是爲了你好啊……”
“真!寰!”曲單真有些生氣了,他是一個有思想有血肉的人,這個母蟲是他九死一生偷出來的,煉化的鴻蒙清氣想都沒想就給了真寰道人,他秉着回報真寰道人的想法去做,但是這個老頭,卻悄悄的陰自己,任誰遇到這種事都會火冒三丈!
“呃……好吧,老夫直說……”真寰也發現曲單生氣了,尷尬的捋了捋鬍子,“鴻蒙清氣塑造的這具身體,嗯,清氣沒有留在老夫體內,老夫的修爲其實並沒有恢復到鼎盛的時期,甚至連真寰畫卷中的時候都不如,可以說……如果老夫單獨遇見了天魔,便只有等死的份……你這段日子也看到了,戰鬥都是你上,我最多在旁邊打打雜,不是我不想打,實在是打不過呀……”
說完這番話,真寰道人羞愧得老臉通紅,因爲他真實的實力其實連曲單都不如,也因爲他爲了恢復修爲,而拐騙曲單當苦力的行爲。
曲單愣了一會兒,狐疑的看了看老頭,半晌默然無語,心裡那股怒氣突然消失了。
一個萬年老怪,以前殺天魔如屠狗宰雞,而一夕之間,實力突然跌到只有被對方宰的份上,心理巨大的落差,做出這樣的小欺騙,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不過,不生氣並不代表曲單就這樣原諒了對方,這種事怎麼能原諒呢!必須要對方付出相應的代價才行!
他掃了一眼對方,問道:“現在呢,實力恢復了多少?”
“三成不到吧,和你差不多了,對上天魔可堪一戰。”真寰道人老老實實的回答。
曲單突然雙目一瞪:“你他媽的敢騙我,死老頭子,老子告訴你,本山人不是這麼好騙的!你要爲自己的行爲付出代價,現在,你去殺天魔,我在後面修煉殺氣!殺滿一百個爲止,現在,去!!!”
這話是咆哮出來的,其中飽含的怨氣,吼得真寰道人一愣一愣的。
過了片刻,真寰道人嘆了口氣,搖搖頭:“現在的年輕人啊,都這麼沉不住氣,老夫這把年紀了,還要受人欺負,悲哀啊悲哀……”嘆息着,獨自往虛空深處行去。
曲單狠狠瞪了他背影一眼,跟上。
嘿,這老傢伙死要面子!
不過只要服軟就行,接下來,自己也該享福了,天天戰鬥累得慌啊,爲了和天魔戰鬥他不知受了多少次大小傷,如今,終於可以看着別人受傷,而自己幸災樂禍了。
於是,虛空裡出現了與之前截然相反的一幕——真寰道人被曲單指使着四處獵殺天魔,而曲單卻在後面喝倒彩拍手幸災樂禍,只是最終的結局仍然和之前一樣,都是天魔被擊殺掉!
新的修煉的日子,繼續開始了!
……………………
鏡頭往外移,無盡的虛空橫跨千萬裡,便是曲單等天神當初進入這片空間的入口處。
虛空中的道路已經被毀,沿着滄桑的空間壁障一直往上,再往上,可以發現空間邊緣盡是一些古老而斑駁得有如老樹皮的東西,盤雜交錯,無窮無盡。
一直往上億萬萬里,這些斑駁終於走到了盡頭,虛空開始出現光亮,順着光亮走出去,映入目中的是一個奇異而瑰麗的世界!
樹葉,樹葉,樹枝!
這裡,除了覆蓋得密密麻麻的樹葉,便是那些或粗或細的樹枝,細的只有指頭粗細,粗的卻有數百人都合圍不過來那麼粗大,更甚者,連樹枝的邊緣在哪裡都無法看清。
鏡頭再往上,再往上,一直到無窮高處,俯瞰下來,便會發現這是一棵樹,巨大的華蓋綿延了整個星空,樹上樹下妖魔密密麻麻,勞作巡邏各司其職,儼然一個妖魔的世界!
而那屬於虛空的次元空間,恰是這棵無窮大樹樹幹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