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大奶奶說完,見曼娘不接話,不由笑着道:“其實說起來,陸郎中的外甥也不差,人現在錦衣衛,爹也是三品武官。不過總算文武之間,有些差池,才只和你說一聲。”曼娘這才擡頭笑道:“好的壞的,你的話都說完了,還讓我說什麼呢?”這話有點意思,邱大奶奶端正坐好:“這話有意思,不過我想一想,當初救了你的,不就是這位魏公子,當日不求親,只怕也是怕被人說挾恩求報。今日……”

曼娘給邱大奶奶倒一杯茶,打斷她的話:“即便今日來求親,不曉得的人,還不是會說挾恩求報。這件事……”曼孃的話沒說完,秋霜已經進來道:“奶奶,魏公子來尋大爺三爺,大爺說,今兒不在家裡用晚飯了。”他倒來的勤,曼娘瞧秋霜一眼:“你出去外頭說,說我要見魏公子。”

秋霜奇怪,但還是應是退出。邱大奶奶越發奇了,一個三品武官的兒子,按理說曼娘無需這樣熱情,今兒是怎麼了?邱大奶奶還沒問出來,睞姐兒就走進來對曼娘道:“娘,魏公子來尋弟弟們?”曼娘輕咳一聲,睞姐兒這才瞧見邱大奶奶坐在一邊,臉不由一紅上前給邱大奶奶行禮:“表嬸安好,方纔沒見着您,這會兒……”

邱大奶奶已經把睞姐兒拉了坐下:“你娘要出去外面見客呢,你好好地陪着我說說話。不然等你以後嫁了,這見面就難了。”睞姐兒啊了一聲就道:“表嬸說笑話呢,我這要嫁,還早。”早嗎?邱大奶奶見曼娘走出去,手越發拉着睞姐兒的手不放:“這等尋到合適的,定了親,預備婚事,那就快了,哪算早。”

合適的?就不曉得魏鈺合不合適?睞姐兒一想那臉就紅了,邱大奶奶又抿脣一笑:“瞧瞧這容貌,真跟仙女似的,我和你說,前兒陸太太還來尋我,說想爲她外甥求你爲妻,我今兒就是來問的。”原來不是自己一人在想,睞姐兒的臉越發紅了,只是抿着脣不說話,喜悅連邱大奶奶都感覺得到。

邱大奶奶心中狐疑,但面上沒露出來,只是一長一短地問睞姐兒一些家常話,睞姐兒的心在那怦怦亂跳,還是和平常一樣答了邱大奶奶的話。

曼娘已經走到廳上,魏鈺得了消息,已經在那等候,瞧見曼娘出來忙上前行禮,曼娘讓他坐下就細細瞧起他來。之前曼娘也見過魏鈺,但不像現在這樣,瞧的這樣細緻,魏鈺初時還好,等被瞧的久了,臉不由紅起來,對曼娘道:“小子不知今日嬸孃爲何這樣瞧小子?”

曼娘輕咳一聲:“令舅母託人來問問,說想爲你求娶我的女兒,難道我連細瞧瞧你都不許?”今日魏鈺本就是抱着想來打聽信的心來陳家的,只是不好開口相詢,聽到曼娘說出口,魏鈺心裡不知道是怎樣的歡喜,擡頭望向曼娘:“小子自知家世淺薄相貌粗陋,配不上令愛,但小子心裡只有令愛,若有冒犯之處,還請……”

這嬸孃兩字不好說出來,但要叫岳母,魏鈺自問沒有那麼厚的臉皮,猶豫一下方道:“小子還請夫人海涵。”說着魏鈺就起身,對曼娘深深一揖。

這兩句話說的還算不錯,這要把女兒嫁給他,曼娘在心裡品評着就道:“令尊和外子同朝爲官,這家世也不算淺薄,相貌的話,你雖生的沒那麼精緻,但男子家生粗獷些也是常事。只是你這顆心,此時只有我的女兒,異日若我女兒容貌老去,不知那時,你的心裡是否還是隻有她?”

魏鈺的心也在那怦怦跳,聽到曼娘這樣說,本該指天誓地一番,可魏鈺在這些事上,算不上什麼張口就來的人,聽了曼娘這話只給曼娘跪下:“小子曉得,說什麼只怕夫人都不會信,只是小子活了這十八年,也曾見過美貌女子,但從沒像令愛一樣,見了她一眼,就覺得再容不下別人。更沒有像見到令愛一樣,魂裡夢裡都是她,小子也不知道以後日子會怎樣,但小子只知道,既娶了妻子,就該對她疼愛尊重,想她所想,念她所念。”

說完魏鈺只覺得滿頭都是汗,不曉得自己這話,能不能讓曼娘相信。曼娘瞧着魏鈺,突然笑了:“起來吧,你這話對我說了也沒用。”沒用,魏鈺頓時覺得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瞪大眼瞧着曼娘,再沒別的舉動。

曼娘只緩緩地又道:“只是你今日能如此,也算有誠意,你先回家去,尋個媒人來吧。”尋媒人來?魏鈺的心從谷底又被拿了上來,不相信地看着曼娘,曼娘瞧着魏鈺:“我夫妻愛長女若一顆掌上明珠,不捨得輕易許人,你方纔說了八個字,想她所想,念她所念,我只願你一直記得這八個字,終身不忘就好。旁的榮華富貴,我也不和你求。”

這是答應了,魏鈺覺得整個人這會兒才又活過來,也沒起身,只是又給曼娘磕了兩個頭:“小子多謝……”這會兒可以叫岳母了吧?魏鈺在心裡想,但還是沒有叫出來,曼娘淡淡一笑:“起來吧,今日我也不留你晚飯了。”說着曼娘就叫送客。

真的答應了嗎?魏鈺連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見曼娘要往裡面去,忙又問了句:“明兒一大早,我就讓媒婆來。”見曼娘微微點頭,魏鈺這才十分肯定這事成了,剋制住用手掐一下自己看是不是在做夢的衝動,對着曼孃的背影行了幾個禮也就匆匆往外走,陳慎在院子裡等他,見他出來急忙上去喊:“魏大哥,我們要去哪裡玩?”

此時魏鈺哪還有心思和他們玩,但未來小舅子也是不能得罪的,笑嘻嘻地捏一下陳慎的臉:“我今兒還有事,就不和你去玩了,你好好地在家做功課。”有事,方纔不是說特地來尋的嗎?陳慎的眉皺起,陳謹上下打量一番魏鈺才道:“阿弟,魏大哥只怕真有事,我帶你去尋姐姐吧。”

尋姐姐,爲什麼要尋姐姐?陳慎的眉還是皺的很緊。魏鈺聽到姐姐兩字,忙對陳謹道:“替我和令姐說,我會一輩子對她好的。”這,又是爲什麼?陳慎的眉皺的更緊,伸手去扯魏鈺的袍子:“魏大哥,你爲什麼要這麼說。”

陳謹挑剔地看看魏鈺,忍了又忍才道:“我不會幫你帶話的,魏大哥,你先回去吧。”說完陳謹拉住陳慎就往裡走。幫不幫忙都沒什麼,現在最要緊的是岳母已經答應了,魏鈺瞧着這兩兄弟往裡走了,嘴角還是樂開了花,現在要緊的是趕緊回去和舅舅舅母商量,尋媒人來說親。

想着魏鈺的脣就忍不住往上翹,朝思暮想的人,就要嫁給自己了,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比這件事更得意?

魏鈺在那往家趕,曼娘已經回到上房,見到自己的娘回來,睞姐兒十分想張口問,但當了邱大奶奶的面又不好問,只得給自己的娘端茶倒水。女大生外向,曼娘雖已經應了魏鈺,但瞧見女兒這樣,還是忍不住有些酸地想。邱大奶奶方纔和睞姐兒說了不少話,這會兒渴了,拿着杯茶在那慢慢地喝,眼不時往曼娘和睞姐兒身上瞧去,終究沒問出來。

屋內很沉默,陳慎突地掀起簾子跑進來,拉着曼孃的手就在那問:“娘,方纔魏大哥走了,走前還說,要我們帶話給姐姐,說他會一輩子待姐姐好的。這是什麼意思?”

陳謹慢慢地踱着步子進來,先給邱大奶奶和曼娘行禮,聽到自己弟弟這樣說就皺眉:“不是說了,不幫他帶話,你這人,怎麼性子這麼急。”陳慎瞧向姐姐,見睞姐兒聽了這話笑的眉眼彎彎,臉色緋紅,不由啊了一聲:“難道魏大哥要娶姐姐?原來魏大哥待我們這麼好,都是爲了姐姐?”

陳謹往自己弟弟頭上打了一巴掌:“你才知道嗎?虧我還以爲他是個君子,原來卻是覬覦我們姐姐,實在可惡。”邱大奶奶已經笑出聲來,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就道:“什麼覬覦,一家有女百家求,這也是平常事。他爲求娶你們姐姐對你們好,這也平常。只是我萬萬沒想到,這朵鮮花竟落到魏家去了。”

睞姐兒被說的臉越發通紅,卻又不好走,只是低頭絞着手上的帕子。曼娘瞧一眼女兒這纔對邱大奶奶和兒子們道:“這門親還沒定下呢,你也別取笑他們了。你們兩個,也別往外說。”

“兒子知道。”陳謹立即應,邱大奶奶笑了:“得,你這是自欺欺人的招數,以爲不說出去,女兒就不定出去了?” 曼娘瞧一眼女兒,見女兒面上緋紅雙眼發亮,不由把睞姐兒摟過來:“等你再過些年,也做了母親,就曉得我的心了。”睞姐兒乖乖地伏在曼娘腿上,心裡十二萬分的喜悅也不好說出來,只是任由自己的娘輕撫自己。

陳銘遠回來時候,曼娘和陳銘遠說了今日的事,到後面不由嘆道:“女兒大了,總是要嫁人,可我瞧着那小子的歡喜勁兒,這心裡,就是有些什麼不對呢?”陳銘遠拍拍妻子的手,這種感覺自己也有,千嬌萬寵的女兒要嫁出去,心裡怎會捨得呢?曼娘抱怨了幾句,又嘆道:“等女兒嫁出去,就該辦謹兒的婚事了,要我們抱了孫女,也就好了。”

陳銘遠撫着妻子的發,微笑道:“怎麼會好呢,這兒女,是要牽掛一輩子的。”曼娘嗯了一聲,陳銘遠摸到妻子臉龐的淚,拿袖子幫她擦了:“睡吧,不然明兒媒人來,你怎麼去做岳母?”曼娘笑出來,把眼角的淚擦掉,明日媒人來了,就是正式答應了,但還是有些捨不得。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大家也能看出來,文是漸漸往結局處走了,每次開文的時候都希望趕緊寫到結尾,可是真寫到結尾了,又捨不得了。很多讀者不喜歡曼娘,覺得她太過內斂,處處周到,神色不動。可我覺得,這樣的姑娘也是要得到幸福的。每個好姑娘,都該得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