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虎口奪食
李淵目光深沉的看着裴寂沒有說話。
裴寂長嘆一口氣,苦笑道:“看來臣是猜對了。”
李淵澀聲道:“猜對了又如何,你能替我做決定?”
裴寂哭笑不得道:“臣自然沒資格替您做決定,但臣能給您出謀劃策。”
李淵盯着裴寂,再次陷入了沉默。
裴寂撫摸着長鬚沉吟道:“臣如果沒猜錯的話,您已經決定了要放過太子殿下,只是不甘心就這麼輕易的放過太子殿下對嗎?”
李淵目光緊緊的盯着裴寂,眼中閃過一絲掙扎,但依舊沒說話。
裴寂見此,明白自己又猜對了,繼續沉吟道:“你可以在放過太子殿下以後,對太子殿下視而不見,然後給秦王殿下更多的寵愛。
如此一來,太子殿下即便是逃過了此劫,心裡也會難受無比。
如此一來,您心裡也會好受一點。”
李淵心裡既然已經決定放過李建成,又在這裡糾結,那就說明李淵需要一個放過李建成以後,懲罰李建成的方式。
裴寂就是看到了這一點,所以纔給了李淵一個還算不錯的建議。
至於有沒有效,效果能不能達到李淵的預期,那就跟裴寂沒關係了。
反正辦法他是給李淵了,用不用,好不好用,在李淵,不在他。
他現在唯一考慮的問題就是,等李建成逃脫劫難以後,該給他多少好處。
“呼……吸……”
李淵重重的喘了一口粗氣,沒有再在這個問題上多說一句話,只是用不輕不重,不含任何情緒的語氣對裴寂道:“山水池的桃花剛落,新釀造的桃花酒已經入味,你陪我嚐嚐。”
裴寂回神,聽到李淵這話,知道李淵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當即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道:“主上盛情相邀,臣又怎會拒絕。”
李淵臉上也浮起了一絲難看的笑意道:“再叫幾個美人作陪……”
裴寂哈哈一笑道:“臣要今歲新採入宮的那個畫婢。”
李淵臉上流露出了自然的笑意,伸手指了指裴寂,笑着抱怨道:“伱啊你,就是貪心。那個畫婢可是武士彠爲我精挑細選的江南美人,那腰肢,那肌膚,宮中無人能及。
我還沒嘗過鮮呢,你就想搶先。”
裴寂開懷大笑道:“正是因爲您沒嘗過,臣才非搶不可。”
李淵先是冷酷的板起臉,一副要教訓裴寂的樣子,然後再裴寂肆無忌憚的哈哈大笑聲中,也跟着笑了起來。
裴寂瞭解李淵,知道李淵不會在美色這種問題上跟他動怒,所以纔在李淵板起臉的時候,依然肆無忌憚的大笑。
李淵也瞭解裴寂,知道裴寂跟他是同道中人,所以在沒唬住裴寂的時候,也跟着大笑了起來。
也只有在這種事情上,李淵纔會徹底的放下身份,放下心中的一切,像是一個尋常人一樣,跟同道中人一起尋找其中的妙處。
而目前爲止,唯一能跟他相處得來的同道中人,就只有裴寂。
這也是他寵信裴寂的原因。
在徹底的放下了身份,放下了心中的包袱以後,李淵和裴寂就各自拎着酒壺,抱着美人,暢快的玩了起來。
玩了一下午,玩了一傍晚,玩了一個通宵達旦。
所以次日上朝的時候,李淵頂着一對熊貓眼,精神有點萎靡,裴寂也頂着一對熊貓眼,精神也很萎靡。
在朝野上下的瑣事議論完,在李神通遲疑着將李建成的事情重新翻出來以後,李淵只是打了一個哈欠,冷冰冰的說了一句,“朕答應過李綱、裴矩,給他們一日時間。如今一日還沒到,此事暫緩再議。”
李淵此話一出,猶如在池塘中丟下了一塊巨石,掀起了一層層的波瀾。
文武們三五成羣的湊在一起,像是一羣鴨子一樣,嘰嘰喳喳的議論起了李淵這話裡的意思。
最終得出的結論就是,太子李建成的事情出現了反覆,李淵的態度有所改變。
雖然不知道是那位能人說服了李淵,讓李淵放棄了對李建成喊打喊殺,但李淵態度上的變化,讓所有人都意識到,李建成很有可能要逃過此劫,李建成屁股底下的太子之位,很有可能會繼續坐下去。
李世民很想知道李淵的態度爲何會有所改變,所以陰沉着臉回到天策府以後,立馬讓段志感去徹查此事。
他自己則騎上馬,趕往了九龍潭山。
在李淵的態度出現了變化的情況下,他想要取勝,就只能請李元吉幫忙。
也只有李元吉能在他被迫閉嘴的情況下,幫他爭取一線生機。
畢竟,李元吉是不講道理的,也不在乎規矩,更不在乎大義。
李綱和裴矩能用大義讓他閉嘴,但卻沒辦法用大義讓李元吉閉嘴。
逼急了的話,李元吉應該不在乎再在太極宮內大鬧一場。
李世民趕到九龍潭山的時候,剛好碰見了從九道宮下來的凌敬。
李世民將凌敬攔到路邊問道:“元吉可在九道宮?”
凌敬先是向李世民躬身一禮,然後認真的搖頭道:“我家殿下陪孫先生去山中採藥了,不在宮中。”
李世民嘴角抽搐了一下,道:“他是從你口中知道了太極殿發生了什麼,猜到了我要來,所以纔去採藥的吧?”
凌敬張張嘴剛要搭話,就聽李世民又沒好氣的道:“我要是沒猜錯的話,他剛剛進山,對吧?”
凌敬幾乎毫不猶豫的搖頭道:“我家殿下一大早就跟孫先生進山了,至今未歸。”
“我不信!”
李世民語氣堅定的說道。
凌敬哭笑不得道:“您要是不信,可以派人去長安杏廬查問,看看我家殿下是不是一大早就跟孫先生進山去了?”
李世民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就派了隨從去長安杏廬查問,沒過多久以後就得到了跟凌敬說的一模一樣的消息。
李元吉確實一大早就約了孫先生進山採藥,還帶了不少勞力,說什麼要將山裡的時令藥材採光,以備長安杏廬所需。
自從長安杏廬開館以後,病人絡繹不絕,僅憑採藥,已經沒辦法滿足長安杏廬所需了,所以曹九誠等一衆長安杏廬內的官員,聯繫了不少藥材商爲長安杏廬供藥。
但仍舊不夠。
尤其是一些時令的新鮮藥材,必須現採、現調、現用。
所以長安杏廬內的先生們、藥童們,時不時的會進山採藥。
李元吉受孫思邈邀請,帶大批人進山採藥,也在情理之中。
李世民不認爲李元吉有未卜先知之能,自然也不會認爲李元吉這麼做是刻意的躲着他,所以在瞭解清楚事情的始末以後,坦然的向凌敬致歉道:“如此說來,是我誤會你了。”
凌敬趕忙躬身道:“不敢……”
李世民唏噓的嘆了一口氣道:“既然你家殿下不在,那我就不去九道宮叨擾了。”
說完這話,李世民磕絆都沒打,帶着人返回了長安城。
凌敬一直眺望着,眺望着,等到李世民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官道上以後,才重新返回了九道宮。
一到九道宮廊亭,就看到了去山中採藥的李元吉,正在跟任瑰對弈。
凌敬樂呵呵的湊上前道:“殿下果然料事如神,秦王殿下確實來找您了。”
李元吉丟下了手中的玉石棋子,仰起頭,笑眯眯的問道:“被你攔回去了?”
凌敬笑着點點頭。
李元吉繼續笑道:“那宮裡的一切就跟我們沒關係了,我們可以輕鬆很長一段時間了。”
任瑰撫摩着鬍鬚,樂呵呵的道:“是殿下可以輕鬆很長一段時間了,我們還有要事要辦。這可是殿下好不容易爲我們爭取來的機會,我們說什麼也不會浪費了。”
任瑰口中的要事,就是侵吞河南竇氏三房中竇軌一房的家產。
竇軌如今已經被下獄了,兩個爵封縣公的弟弟,以及一衆在京的家眷,也被盡數捉拿。
如今李世民手底下的人,正在一邊捉拿竇軌的黨羽,一邊侵吞竇軌一房在長安城內的家產。
他們的手暫時還沒有伸到河南道,所以這對任瑰、凌敬、薛萬述、權旭、謝叔方、闞棱等人而言就是一個機會。
權旭在昨日下朝以後,就拖着病軀,帶着任瑰等人家中的親信,趕往了河南道。
相信很快就會有好消息傳回來。
畢竟,竇氏扛鼎的人物都在長安城,並且已經盡數被捉拿,河南道竇氏無人主持大局,也沒有人能在身份上壓得住權旭,所以有權旭出面,必然能輕而易舉的侵吞河南道竇氏很多家產。
這是一個能夠將家族提升一個檔次的機會,這也是一個能讓一個小小氏族一下子跨越好幾個等階的機會,所以任瑰等人都十分關注,且隨時準備着給權旭提供任何支持。
李元吉並沒有參與到瓜分竇氏利益當中,所以不用做任何準備,也不用給權旭提供任何支持。
這是他給手底下人的一條財路,他不能貪。
他該做的,能做的,需要做的,已經做完了,如果剩下的任瑰等人都應付不了的話,那也沒資格在他府上待。
“你們這一次吃的會滿嘴流油,到時候記得將嘴擦乾淨了,不然很容易被眼紅的人盯上。”
李元吉百無聊賴的往身後的圈背上一趟,懶洋洋的提醒了一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