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晉和肖途正面相對而視，一個微笑，一個沉默。
莊曉曼在一旁悠閒抽着煙，饒有興趣地看着面前這兩個都有着秘密的男人。
“李先生想跟我聊什麼？我可不懂做生意賺錢，就只會寫些文章爲生。”肖途說道。
李晉笑道：“還能聊什麼，當然是關於方敏的事情，你是她的學長，好像上學時你們關係就挺好。當然，你不願意也沒關係，那我們就聊聊文學聊聊其他事情。”
莊曉曼調侃了一句：“喲，真看不出來李老闆還懂文學。”
“當然，怎麼說我也是跟打人詩……不對，是大詩人董旺成先生有過靈魂交流的人，還被董先生稱讚做知己，懂點文學很正常。”李晉吹牛道。
“民國至今裡好像沒有姓董的詩人。”肖途說道。
“有機會我介紹給你認識，董先生的大作一定會讓你驚爲天人的，我保證！”李晉信誓旦旦地說道。
同時他在心裡惡趣味的想到，肖途啊肖途，你就提前感受一下董旺成的打人詩的恐怖吧！
“好啊，那我就卻之不恭。”肖途點頭道。
三人走在街上，自然是不可能聊什麼文學的，無論放在什麼時代，都不是件大衆的事情。
他們也並非互相知根知底的朋友，聊天的時候只能往共同話題的方面靠攏，於是時局成了三人的話題中心。
一個是報社的記者，一個是上海灘有名的交際花，一個是小有名氣的咖啡廳老闆。
輿論圈、娛樂圈、實業圈，都會受到時局的影響，也會對時局有自己的看法。
莊曉曼率先說道：“不知道肖先生對於汪精衛發表的與日和平談判的事情怎麼看？”
“莊小姐是做什麼的？”肖途不答反問。
莊曉曼微微一笑，摟住李晉的胳膊：“做這行的！”
“呵呵，我覺得汪先生的想法是正確的，中日一衣帶水，都是亞洲文明的佼佼者，共建*****圈是對抗西方列強的唯一方法！”肖途深以爲然地說道。
莊曉曼說道：“說的是共榮，可到頭來還不是中國人做牛做馬。”
肖途答道：“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
“人上人？誰上誰？日本人上中國人，還是中國人上日本人？”莊曉曼笑問道。
肖途愣了一下，嘴角微微一撇：“莊小姐，人上人不是這個意思。”
“有區別嗎，不都是爭當高貴者，再來壓迫欺凌低賤者嗎？”
“這……”肖途又愣住了，心道這尼瑪說的真有道理，讓人無言以對，話糙理不糙。
李晉岔開話題：“晉西國共雙方發生矛盾，雙方在報紙上大打口水仗，都說對方破壞合作基礎，破壞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兩位怎麼看？”
只有他知道莊曉曼、肖途兩人的真實身份，兩人彼此並不知情。
提到這件事，肖途和莊曉曼都忽然沉默起來。
李晉也不着急催促，邊走邊等兩人開口，至於兩人願不願意就這個話題談論，他也不是特別在乎，他就想知道一下他們的真實想法，準確點說是想知道莊曉曼的真實想法。
肖途這邊用屁股想都知道肯定是站在自己同志的立場上。
莊曉曼卻將問題拋了回來：“李老闆你怎麼看？”
李晉笑了：“我無所謂，只要不影響我賺錢就行。”
“那肖先生呢？”
“自己家裡的事情都搞不定，這說明了中國現在根本沒有與日本抗衡的能力，所以汪先生的提議是非常明智的，也是最符合目前中國國情的，是中國唯一的出路！”肖途繼續扮演着自己親日記者的身份。
莊曉曼各看了兩個男人一眼，笑了笑：“我倒是覺得這次是重慶的錯。我說不出什麼大道理，但是強盜闖入家中，自家兄弟還打成一團，就不怕家裡被人拆了嗎？”
“可這也不能說明就是重慶方面的錯，難道就不能是延安方面的錯？”
莊曉曼說道：“在黨國面前，地下黨就是個孩子，肖先生，你覺得一個小孩敢主動向大人動手嗎？”
肖途贊同道：“莊小姐說的有道理，可惜這個家裡的大人已經瘋了，精神分裂，只有小孩纔是這個家的未來。”
“不，如果沒有這個大人奮力抵抗闖入家中的強盜，家沒了，小孩也不會有未來。”
“可現在這個精神分裂的大人卻要將小孩弄死，就算將來趕走了強盜，這個家也沒有了未來！”
“這可是一個整天想着殺死大人的小孩，換作是你，你難道就不想弄死他？”
“一個黃賭毒俱全的大人，將家裡弄得破敗不堪，沒有他這個家會更好！”
莊曉曼和肖途雖然語氣上並不激烈，但卻有些針鋒相對了。
再繼續說下去，恐怕兩人就要吵起來了。
李晉趕緊出來打圓場：“好了好了，我店裡還有事情，我現在要回去了，你們兩個真的不進去坐坐？”
“我就不去了，我還要趕回報社寫一篇稿子，李先生、莊小姐，再見。”肖途朝兩人點頭示意，然後就轉身離開。
看着肖途離去的背影，李晉扭頭問道：“你搞什麼，不怕暴露自己的身份？”
“跟一個地下黨暴露自己的身份，我有什麼好怕的，反正我又不對付地下黨。”莊曉曼滿不在乎地掏出煙。
“你怎麼知道他是地下黨？”李晉有些驚訝，同時伸手奪去對方的香菸。
莊曉曼白了他一眼：“想抽自己不會買嗎？”
“我不抽，你最好也別抽。對於你們這種人，是不能有煙癮的。”李晉提醒道。
莊曉曼“嘁”了一聲，收起香菸，重新戴上手套：“這個肖記者在我面前還是太嫩了，用一個話題很快就引起了他的情緒，語氣、小動作、眼神等等都很容易出賣他的真實想法，我有八成的把握，他就是一個潛伏在武藤志雄身邊的地下黨。
沒想到地下黨竟然成功將自己的人潛伏到了日本領事館裡，而且聽你之前的話，他還是武藤領事身邊的紅人，看來花了不少心思吧。只是這麼容易就被我看出破綻，他還能再武藤志雄身邊待這麼久？”
“大概是他對你的戒備沒有對武藤志雄那麼大，在我們面前，他沒有那麼小心謹慎。”李晉說道，“你還是沾了我的光，要不是由我這個方敏的老闆身份在，他也不會放鬆警惕。”
“我有點好奇，你到底是先找到那個方敏才知道肖途的，還是先知道肖途後，才故意招牌方敏的？”莊曉曼看着他。
兩者有着不同的意義。
“你猜？”李晉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