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無人舉手提問的局面下，身負接近武藤志雄任務的肖途只能站了出來。
“我是亞輝通訊社的記者肖途，請問武藤領事對目前的中日戰事有何看法？”
問題是事先就準備好的，亞輝通訊社的社長蔣旭之早就跟領事館打過招呼，所挑選的問題都是方便武藤志雄鼓吹中日友好和*****的引子。
聽到是自己人的問題，武藤志雄臉色緩和，面帶微笑道：“日本和中國一衣帶水，本該是善鄰友好的關係……”
兩人一問一答，在肖途的有意附和之下，武藤志雄感到十分滿意，記者招待會得到了圓滿的結束。
“什麼玩意兒，討好日本人不要臉！”
“慎言！你也想和剛纔那傢伙一樣被抓起來嗎？”
“……時局紛亂，報社也不再是自由言論之地，我準備辭去記者工作了。”
“唉！國家都蒙難了，我們這些普通人能低頭還是低頭吧，活着比什麼都強……”
李晉站在領事館的門口階梯上，幾個記者從他身旁經過，一邊抱怨一邊匆匆離去。
沒多久，被武藤志雄留下來勉勵了幾句的肖途，也從領事館裡走了出來。
一身風衣的他臉上神色略有些低沉，雖然是受了組織的要求來接近武藤志雄，但這種昧良心的話還是讓他感到十分噁心，初出茅廬的他對這種事情還沒能習以爲常。
李晉上前說道：“是肖途肖記者嗎？你好，我叫李晉，剛纔聽了你跟武藤領事的對話，覺得你是一個可以交的朋友，想請你吃個飯，不知道肖記者有沒有空？”
肖途面帶微笑，婉言拒絕：“要趕着將今天招待會上武藤領事的發言整理寫成一篇稿子，恐怕是沒什麼時間，抱歉。”
李晉也沒有勉強：“那以後有時間有機會，我再請肖記者吃飯。”
“我先回報社了。”
“我有車，送你一程？”
“李先生太客氣了，我坐黃包車回去就行。”
“肖記者用不着客氣，亞輝通訊社我熟悉，大家都是靠日本人吃飯，某種程度上來說算得上是自己人。”
自己人這三個字說得讓肖途心中暗惱，乾脆地拒絕了他，轉身就上了一輛黃包車離開。
李晉看着離去的肖途，暗自搖頭。現在的肖途作爲一個潛伏者還很稚嫩，面對武藤志雄時還能僞裝自己，但在其他人面前很容易就會露出馬腳。如果武藤志雄派人來暗中調查他，涼透的機率很大。
一個合格的潛伏者，必須是方方面面都滴水不漏。
根據劇情分析，肖途的成長有三個重要階段，第一是恩師方漢洲的死，第二是古城的背叛，第三是重新聯繫上組織。
如果自己爲了改變方敏的命運，而拯救了方漢洲，那麼肯定會影響到肖途的成長，胡蜂的傳奇很可能會消失。
“算了，想這麼多也沒用，走一步看一步吧。”李晉搖搖頭，轉身走向自己的汽車。
如果方漢洲沒死，胡蜂在他的言傳身教下，完成由稚嫩向成熟的蛻變也不是沒可能。
反正蝴蝶效應之後的變化，說也說不清楚是好是壞。
發動汽車，李晉離開了領事館。
晚上的時候，李晉找了個藉口先帶茉莉離開了大上海歌舞廳。
“今晚爲什麼這麼早離開？”車上，蘇玉問道。
“我有事情要做，反正你只需要記住，今晚我一直和你在一起，哪都沒去。”
“知道了，如果有人問起，我就這麼回答。”蘇玉點點頭，“要不要我幫忙？”
“不用，需要的時候我會告訴你的。”李晉搖頭道。
送蘇玉回到公寓，李晉並不多留就直接離開，並且還換了一套衣服，從一個西裝革履的富家少爺變成了長衫戴帽的普通人打扮。
他並沒有開自己的汽車，而是叫了輛黃包車前往濟仁大學。
今晚，他決定接觸方漢洲，提醒對方身邊的內鬼的事情。
方漢洲表面身份是濟仁大學的老師，暗地裡是組織引導學生進行地下抗日救亡活動的地下黨，代號“春風”。
由於日軍入侵了中華大半的國土，上海灘的學生抗日救亡活動也越來越激烈，方漢洲的壓力也越來越大。不僅是因爲日軍特務的逮捕，還有身邊潛藏的叛徒，讓他組織的好幾次行動都泄露了情報，這也讓他不得不越來越謹慎。
爲了主持地下抗日救亡活動，方漢洲假借老師身份經常會在濟仁大學逗留到很晚纔回家。李晉也是摸清了這個情況，纔會特意選這個時間在必經之路上會見他。
晚上九點多，方漢洲從濟仁大學出來，騎着自己那輛自行車正往家裡趕，途徑一個巷子口的時候，突然閃出一個人影，嚇得他趕緊剎車，生怕撞到人。
“方漢洲。”李晉開口道。
他站在巷口一步外，既不在街燈燈光下，也不再黑暗中，帽檐壓得很低，讓人看不清楚他的模樣。
“你是誰？”方漢洲迅速打量了一下四周，觀察情況並尋找退路，這是一個老潛伏者的危機意識。
“我是誰不重要，想不想知道你身邊的叛徒是誰？想知道就跟我來。”李晉說完，轉身就往小巷子裡走。
方漢洲心中吃驚，雖然這個問題已經困擾了他一兩年了，但他並不會輕信一個陌生人的話，更別說跟對方到巷子裡去。
他剛騎上車準備要走，忽然又聽到巷子裡傳來那人的話語。
“你就不爲你女兒的人生着想嗎？”
這話讓方漢洲頓時停下了腳步，他擔心女兒的人身安全，但更擔心女兒是叛徒。
方漢洲本質上和孫正清是兩種人。
“你究竟是誰？”方漢洲扭頭問道。
這老頭倔強得很，死不進來，李晉想了想，說道：“你可以叫我的代號‘野火’。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方漢洲目光一閃，自己的代號就叫“春風”，對方這句詩是什麼意思？是故意說給自己聽的嗎，難道對方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不怪他多想，有些時候多想總比不想好，因爲不多想的人都死了。
看到方漢洲還在猶豫，李晉只能再加把勁：“我都這麼說了，春風同志還在懷疑我嗎？如果我真是敵人，你早就被抓起來了！”
這下，方漢洲也不在猶豫，推着車走進了巷子裡。
兩人來到巷子深處，地方昏暗，雙方都看不清楚彼此的模樣，只能聽到聲音。
方漢洲說道：“你是哪條線上的？”
李晉說道：“不重要，我們還是來說說你身邊的叛徒吧。這兩年來不斷有情報泄露，你就沒有半點預防措施嗎？”
方漢洲搖頭道：“有，可效果並不好。”
李晉說道：“我有一個辦法，能幫你快速鑑別出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