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喬再次醒來的時候, 那抹黑色的身影又鎮守在她牀邊,強勢而霸道的氣息繞之不去。見少女醒來,魔王將手中的傳書放下, 離開一陣後返回, 隨即飯菜的飄香溢滿房間, 瑞拉也隨之而來。
循例檢查很快便結束了, 魔王頷首, 示意她可以離開。
一向安靜淡然的瑞拉卻遲疑了,那欲語還休的模樣被魔王懷裡的少女看了個真切。
終於瑞拉還是忍不住低聲說,“王, 你的……”
“瑞拉,下去吧。”魔王未等她說完便打斷了, 冷酷的墨血眸掃了還欲開口的瑞拉一眼, 後者心神一頓, 終究把嘴邊的話嚥了下去,默然轉身離開。
這卻足夠讓蘇喬發現有什麼事情不對勁了。
瑞拉是安靜守本分的性格, 如果不是有要緊事,也不會多嘴。剛纔她的神情似乎是有什麼難以開口的事,而且是想當着魔王和她的面說的。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他們都知道些什麼,但BOSS不想讓她知道。
黑眸眯了眯, BOSS大人不讓說, 她找瑞拉不就好了。
BOSS大人默言起身返回牀邊, 將懷中的人緊緊一摟, 高大的軀體裹着她, 兩人便以極其親密的姿勢躺在軟綿綿的大牀上,這似乎沒有什麼不妥。
“娑羅王?”少女不解, 疑惑的擡眼。這傢伙搞什麼飛機?
“睡覺。”
“……我不困了……”蘇喬微微掙扎着想起身,無奈大手一按,“我沒問你。”
蘇喬一時無言,翻了個白眼。真霸道,敢情把她當人肉抱枕了?無奈傷逝慘重,蘇喬也不敢妄動,只好老老實實的躺在BOSS大人懷裡,心裡嘀咕着等他睡着了就好。
魔王感覺到懷裡的人兒換了個姿勢,舒服的靠在自己懷中。他低下頭嗅着她特有得香味,迫使自己僵硬的身軀放柔,抱着她的手臂卻一刻也沒有鬆開,彷彿這樣能使他舒服些。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喬一動不敢動,覺得四肢都快麻掉了,終於聽見了腦袋上傳來熟睡的呼吸聲。
據她所知,魔族和羽族精神力充沛,睡眠淺短,BOSS大人這幾日似乎除了在她睡覺時離開會,其餘時候都跟她呆在一起。
這很不正常。
蘇喬僵硬地擡頭看了一眼雙眸微闔的魔王,冷峻的面容上似乎隱隱含着別的神色,她看不懂。抱着她的手臂紋絲不動。少女拖着難受的身體好不容易從他懷裡出來,見他居然睡得沉穩,連她偷溜都不知道,心中更是確定想法。
取過椅子上的披風將自己裹了個嚴實,蘇喬掂着腳丫子輕手輕腳地離開了幾日都未出的房間。
首先引入眼簾的不是別的,竟是偌大的溫泉浴池,走上四五級階梯,四面皆以暗色玉珠簾遮掩,安靜的垂下。熱騰騰的蒸汽往上冒,暖意迎面襲來,蘇喬見着眼前的場景,腦中又浮現出夢裡的場景,她找到出口,匆匆離去。
踏出溫泉浴池的範圍兜兜轉轉好一陣,蘇喬發現這魔族御殿結構繁瑣,沒個地圖想出去走還得擔心迷路。所幸蘇喬沒啥本事,就是記性還不錯。
偶爾魔殿裡會有些傭僕經過,他們統一穿着素黑色的服裝,見到墨發少女獨自閒逛並不驚訝,彷彿早就知道了似的,沒有多餘的舉動,而是直徑走過。
“那個!”蘇喬好不容易逮着一人,見人家看她一眼便又匆匆離開,趕緊喊了一聲,“請問瑞拉醫師在哪?”
聞言,男僕才停下,頓了頓才恭敬的回道,“蘇小姐請隨我來。”
看來這些人都認識她。蘇喬點點頭,沒有多問便跟上男僕的腳步。走了幾分鐘便如願見到了在一間房內忙碌的身影。
少女敲了敲敞開的門,站在門口環視了房間一週。
四周牆面都是木質的櫃架,上擺着各種液體,玻璃器皿等,還有一個類似大鍋的東西。這個難道是瑞拉的實驗室?
專注着調試溶液的瑞拉聞聲擡眼望去,見到蘇喬站在門旁詫色一閃而過。
“有什麼事?”瑞拉放下手中的器皿向少女走去。
蘇喬微微一笑,不請自入的踏了進去。“瑞拉,我有事情想要問你。”
“說吧。”瑞拉順手拿了個玻璃杯盛滿水,遞給蘇喬, “喝多點水。” 眼底卻是毫無暖意的。
對方的態度她早就習慣了,蘇喬接過水,也沒有拐彎子。“娑羅王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瑞拉聽後臉色沒有任何起伏,她聲音清淡,“不要亂說。”
墨發少女挑眉,直直地看着瑞拉,“如果你不想我問,不需要我的幫忙,今早何必在我面前演那一幕呢?”瑞拉不是多嘴的人,若不是毫無辦法了,也絕對不會對魔王有一點點的違抗,而在她跟前演戲。那麼明顯的用意,她蘇喬又不是傻子。
“瑞拉,如果你不說,我什麼都做不了。”蘇喬見瑞拉尚有點猶豫,擔心BOSS醒來找到她,不禁催促着。
猶豫的瑞拉握了握拳,看着少女略帶焦急的目光,終於緩緩開口,“王受傷了。”
雖然隱隱料到,但現在聽到瑞拉的話蘇喬還是有點難以置信。BOSS在她眼裡就是彪悍強勢,金剛不壞體,彷彿受傷這個詞和他不在一個道上。現在聽到他受傷了,有種幻聽的感覺。
唉,果然魔王這種生物也不是無敵的。
少女微微皺眉,怪不得BOSS最近有點異常了,“什麼時候的事?怎麼受傷的?”
“不知道什麼人竟可以在幽密海內使用黯魔法,半個月前守護人魚族慘遭血洗。守崖人因這事怪到魔族頭上,最終以尾骨毒刺傷王。”瑞拉幾句話把開始經過結果都有條不紊的說清楚了,少女心中一緊,果然和盛魂杯一事有關係。
“尾骨毒刺?”
“那是守護人魚的尾巴,他們的尾骨刺含有致命劇毒,亦是他們最後的底牌,一旦使出這招自己也會死亡,所以他們不到生死關頭都不會使用。而這種劇毒,除了一個方法可解毒以外,無解,最多拖延死亡時間。”瑞拉說得尤爲冷靜,可那一字一句如同冰錐般扎着她的神經。
“那個方法是什麼?”蘇喬很快的問。
女醫師別有意味的看了她一眼,“你的血。”
只有御靈者可爲王解毒。
蘇喬微微一愣,那還不簡單,“喏,你抽我的血啊,這事在我昏迷的時候你就可以做了不是嗎?爲何要拖到現在?”抽一點血又不會死,還有助於血液循環和淨化呢。少女隱隱中總覺得這事沒那麼簡單。
“這不用你說我也會去做的,對於醫師來說,救人最重要。”瑞拉麪面目淡漠的看着少女,“王雖身中劇毒,但因他體質異於常人的強悍,除了元氣大損以外,一時半會還沒什麼事。可如果要停止身體的壞死,需要很多血,這不是一杯兩杯能解決。若取血過多,會危及你的性命。”而她的血,是獨一無二,只有自我生成,無法填入別人的血液來維持。
少女低頭握緊了手中快要涼掉的水,心情難以解釋。半晌,她擡眸看向瑞拉。
“你曾問過娑羅王的意思?”聯想到他們今早沒說完的對話,蘇喬已經猜到了一半,手指冰涼。
“王他……拒絕了。”
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滋味,“那你呢……?”
瑞拉的眼神雖然淡漠,可誰知道她的無奈。
“王說的話,是命令。”
一句話,可抵過千言萬語。魔族之王說的話,從來都是命令,而他們該做的,便是服從。不問爲什麼,不想爲什麼,只是全心全意的服從。
將手中的沒動過的水放回去,蘇喬深吸一口氣,對瑞拉扯開一個微笑。
“我知道了。”
……
看着少女披着斗篷遠去的身影,瑞拉靠在門邊,碎髮披在肩上,瑞拉想起那天王被尾骨刺傷時的情景,臉上是不知名的神色。
事情發生以後,她幾乎是馬上就想到了這個方法,在場的四位修羅大人無一不神色凝重。之後北雪大人低聲說要去將這墨發少女找來的時候,王竟拒絕了。
她沒辦法忘記身中劇毒的王氣勢凌人地站在衆人之上,渾身散發的寒意蝕骨,緊抿的脣沉默了一切,可那嗜血的眼神彷彿要迸發出咆哮的怒火。一向冷酷無情鮮少笑怒的王,發怒起來竟是這般的駭人,無聲的冰冷讓她都忍不住發顫。
那一瞬,天地間彷彿都只剩下那刺骨的寒冷和沉默的深淵。
後來似乎形成了一種默契,所有人都沒再提過。
那個時候她便知道,這個少女是特別的。
或許,是唯一的。
……
瑞拉的話一直在她腦海裡重放,一遍又一遍,少女蘇喬安靜的,漫無目的的走着。她想,她大概只是忽然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心情去面對那個人。所以即使他醒來後見不到她,她也不着急回去。
直到少女停在一座花園前,墨眸才恢復了光彩。蘇喬揚起一抹笑容,看着眼前幾抹修長的身影,其中有一人的最爲顯眼,“南茵!”蘇喬喚道。
大美人聞聲望去,脣邊微微勾起。即使蘇喬現在長大了些,但在大美人傲人的身材前,也只能算個小妹妹,現在不能抱了,但□□蘇喬臉蛋的習慣還是沒改變。
“怎麼一個人在這閒逛?”大美人挑了挑眉,距她所知,這幾日王不都和她膩在一起麼。
“啊那個……”少女拍掉纏在自己臉蛋上的手,“王在睡覺,我就出來隨便走走了,天天憋在屋裡會長蘑菇的。”
在睡覺?
南茵好看的棕眸中的擔憂一閃即逝,身邊的北雪和東邪西炎臉色都微微沉了下來,這些少女都看在眼裡。
她無力的笑笑,往後稍退了一步,“對不起,我……”甚至連道歉,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蘇喬覺得自己很差勁,一向樂觀向上的態度在這一刻被動搖。
有些事她現在還沒想清楚,有些話她還沒有問,有些感情她還沒來得及付出。
大美人側頭,略帶警告的目光掃過三位面色沉重的修羅,然後走向前一步,扶着少女瘦弱的肩帶她走到另一處。
“小喬。”南茵微笑着拍了拍蘇喬,“我哥他對你當真很特別,只是他作爲魔族之王,習慣了一個人,喜怒從不表現出來,他自己也不知道罷。”
“唉?”少女一愣,沒想到一向瀟灑的大美人會和自己說這些,之後她擡眸望向南茵,笑道,“我知道啊,因爲我是御靈者嘛。”
所以大家對她都挺特別的,不是嗎?
南茵擡手撥了撥耳際的發,以掩飾微微抽搐的眉角,“小喬,你以爲王會爲了御靈者這個身份而受束縛麼?他所做的事,都是他認爲值得的。他所關心的人,都是他認定的。他對你如何,跟你是什麼身份沒關係。”
蘇喬回想BOSS大人平素的所作所爲,很是贊同大美人的話。BOSS根本就是行動派的,一旦決定了做什麼就一定會做到,即使他給她的感覺很冷血,雖然從不表現出來,但是他對屬下的好是不可置否的。
少女思考着,微微點了點頭。
看蘇喬心神不定的樣子,就知道她又沒想到重點上。
南茵忍住放棄的衝動,脣邊勾起一抹妖冶而輕柔的弧度,她說。
“小喬,你還不明白?王他認定你了,他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