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這是我第二次來這家醫院,第一次就在去年的夏天。
同樣是被吾君抱着,同樣是有九重內在身邊,只不過這一次沒有上一次的恐懼,但心中依然十分忐忑。
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水谷,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的父母,我也擔心水谷的家人會不會對吾君怎麼樣。
畢竟在面對傷害自己親人的人面前,沒有誰會做到冷靜。
就像我一樣,會爲了一些言語而不冷靜到這種程度。
“走吧,沒事,有我在。”
九重內先走了進去,抱着我的吾君也跟在九重內身後進去了。
“您好,我們是來看水谷的,這位是水谷的同班同學。”九重內主動做着自我介紹。
病房裡的水谷安靜地躺着,應該是還沒醒,而坐在病牀旁一臉擔憂的婦人看了看吾君懷中的我,似乎明白了一切。
“這就是那隻差點讓我女兒有生命危險的貓吧,我很好奇你爲什麼要傷害我的女兒?”婦人說着站起身來看了一眼躺在牀上的水谷,眼睛明顯的溼潤起來。
“爲什麼?我就這一個寶貝女兒,如果她有什麼三長兩短的話,你讓我們怎麼過?”
“你只是一隻貓,你不會懂我此刻的心情,但是這件事情不會因爲你是一隻貓就輕易了結。”婦人戰戰巍巍地靠近我,伸出的手離我越來越近。
“小雪的情況特殊,只要是受一點傷都很危險,更何況是將手腕的橈動脈?”
“我是第一次聽說一隻貓會那麼精準地劃破一個人的手腕,這讓我很難相信只是意外。”
在水谷夫人就要觸碰到我的時候,吾君連忙向後退了幾步,抱着我深深地鞠了個標準的九十度的躬。
“對不起,水谷太太,我是這隻貓的主人,我很抱歉發生了這種事情,但是我相信我的貓不會平白無故襲擊水谷的,還請阿姨先不要激動,我不會推卸責任的。”
婦人輕蔑的笑了笑,隨後很生氣地看着吾君。
“你的意思是我女兒自找的嗎?差點丟掉性命這種事情也是她活該嗎?”水谷太太越說越激動,一把抓住吾君的手臂,看着吾君吃痛的表情便知道她是有多用力。
“不……不是的,阿姨……我沒那麼想。”
“水谷太太,請你放開他,如白木所說,他不會推卸責任,要是想要逃避的話就不會出現在這裡了。”九重內將婦人的手從吾君的手臂上拿開。
“貓雖無法說話,但是它們定是有它們自己的思維與想法,也有做爲一個生物的情感。我很瞭解這隻貓,它不會隨便攻擊誰,也不會是故意的。我是警察,所以請水谷太太放心,這件事情一定會跟你一個滿意的答案。”
“哼!既然這樣,那我就看看你們怎麼解決。我女兒的傷不會白受的。你們走吧,這裡不歡迎你們。”婦人說着將吾君和九重內往門外推着,臉色很難看的樣子。
我們三被關在了病房外,吾君發着呆,我在吾君懷裡蹭了蹭,喵喵的叫了兩聲,可是吾君依舊沒什麼反應。
“走吧,既然人家不歡迎,留下來也只是熱臉貼冷屁股了,先回去吧,等水谷醒過來後我們再去了解情況。”
九重內說着拉着吾君走出了醫院,還好是在病房外說的,水谷的媽媽可能聽到,不然儘管九重內的聲音比較柔和,但是這樣的臺詞肯定會讓人覺得不舒服的。
兩小時前
九重內出現在了校長辦公室。
其實我怎麼也沒想到九重內會到學校的,所以在看到九重內走進校長辦公室時特別驚訝。
九重內怎麼知道了?而且這麼快就來了。
“校長,我是奈良縣警署特別調查二科課長九重內,今天我是以這個孩子監護人的身份來的,出了這種事情我很抱歉,相信我一定不會讓這件事情給學校到來任何負面影響的。”
校長點了點頭,然後讓吾君帶着我先出了辦公室,而他和九重內不知在裡面聊了什麼。大概二十分鐘後九重內出來了,帶着吾君和我回了趟家。把身上收拾了一番後去了醫院。
九重內是怎麼和校長說的我和吾君都不清楚,而且整個過程中,校長的態度很好,並沒有對我和吾君訓斥什麼的,看樣子應該是沒什麼事了,只是水谷那裡可能會比較麻煩。
從醫院出來,我們回了家,一路上的吾君非常安靜,我更是沒吱一聲。
一進家門,九重內就像回到了自己家一樣躺在沙發上,嘆了一口氣後看着在旁邊坐下來的吾君懷裡的我,我看着九重內眼中看不明白的神色,我主動移開自己的目光。
我在害怕,在逃避。
明明在九重內面前不會感到拘束的,可是這一刻我覺得無比的尷尬,我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對於自己犯下的錯誤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不知道該怎麼解決。
“可惜貓不會講話,就算有什麼原由的話我們也不會知道,所以要是受害人父母追究這件事情的話,可能還是會有點麻煩。”九重內搖了搖頭,一直盯着我。“貓肯定是一不小心又激動了吧!所以才傷了人,只是這次傷得卻實比較嚴重。”
我不敢看九重內的眼睛,哪怕他沒有責備我的意思,但是我自己會覺得有個什麼東西在扎我的心窩。
我就像一個經常犯錯惹事,不讓家長省心的壞孩子,可我的年齡缺了正好相反,已經過了六旬。
而我真的搞不明白,我到底是在折騰些什麼。雖然很氣憤水谷在背後議論吾君,但是我沒想過要傷她的。
“內,謝謝你。”吾君雖然埋着頭,但是我卻看不清他的臉,那張清秀的臉被額前的劉海擋得差不多。
“我們的關係還需要說謝謝嗎?都是爲了自己重要的人而努力,所以這樣的事情沒什麼對不起和謝謝。”
“所以,貓也別自責了,我們相信你有自己的理由,誰不會犯錯呢?”九重內笑着摸着我的頭,我輕輕擡頭看着他,彷彿如同看到寒冬裡萌出了嫩綠的新芽般讓人暖洋洋。
“內,我想待會兒晚上再去看看水谷。”
“嗯,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你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我只是想去向水谷道個歉而已,不管接下來怎樣,有些事還是要講清楚。”吾君把頭靠在沙發上,輕輕閉上眼,好似累了。
吾君皺着眉,手慢慢撫上額頭,很頭疼的樣子。
“喵……”
“怎麼了?我看你很累的樣子,沒事吧?”九重有點擔心地看着吾君。
吾君搖了搖頭,淡淡的笑了笑。“沒事,只是覺着頭有一點微痛,休息一下就沒事了。內你快去警署忙你自己的事情吧,我已經好多了。”
“那好,我晚些再來看你,要是不舒服的話就去看看醫生吧。”九重內看了看手腕的表,拿起一旁的外套站了起來。“那我先走了。”
“嗯。”
九重內的背影被門隔絕到徹底看不見,吾君的身體慢慢下滑,側躺着把身體蜷縮在沙發上,將我放在他胸前的沙發上環住,慢慢閉上眼睛。
吾君什麼話也沒說,他的眉微微蹙着,沒有往日的舒展,整個人看起來都很沒精神。
我知道,這都是我害的。吾君此刻的勞累與愁苦都是我加在他身上的,這樣的我真的有資格擁有吾君嗎?
“喵……”
我輕輕的叫了一聲望着吾君,他沒有了睜開眼,只是雙脣微啓。
“貓別擔心,雖然不知道爲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但是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 而且肯定是有什麼原由。”
吾輕輕揉了揉我的頭,雖然帶着笑容,但是他心裡肯定很擔心。
“我絕對信任貓你的,所以放輕鬆,世上可沒有過不去的事情。”
我看着吾君沒再做聲,他慢慢睡着了,呼吸很沉重,雙眉微蹙。
他其實很擔心水谷的事情吧,卻那樣安慰我,而自己內心將所有的情緒承載。
“喵……”
我輕輕的叫了一聲,將我的頭向吾君靠攏,我想再次聽到他心臟的劇烈跳動,可是我觸碰到的卻是他的右邊胸膛。
對不起,吾君。
我很抱歉自己給你帶來的煩惱。明明想着要守護你,給你快樂,可事實上我卻總是再給你施加痛苦。
我也不清楚自己爲何變得如此不成熟,或許我從來都不曾成熟過。因爲在吾君面前我總像一個孩子一樣任性貪玩。
但是我已經在你身邊整整十年,馬上就要進入十一個年頭了。對於一隻快到十三歲的貓來說,我已經步入中老年,但是我卻如此的意氣用事,爲你帶來這麼多麻煩事情。
或許是真的老了吧,所以無法控制自己。
自從玲子和三郎去世的這段時間裡,我對你好像變得更加的放不下了,該怎麼辦?
吾君,你就是我這輩子的牢,可我卻在裡面待得越發的幸福,越發的不想離開。但是我帶給了你什麼?
擁有我這麼一個讓你頭疼的家人,你真的幸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