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慢慢過去,不知不覺進入了寒假,天空下起了白絨一般的雪花,上一次和吾君一起坐在這裡還是在暑假裡三郎和玲子出事前,轉眼間便到了冬天。
吾君抱着我在公園的長椅上坐着,雪花一片一片飄落下來,在地上以及長椅上堆積成厚厚一片。
吾君身上也滿是雪花,如他那雙眼睛般明淨的雪,雖冰冷卻和吾君顯得甚是搭配。
吾君的圍巾此刻並不在他的脖子上,而是如溫暖屏障般罩在我身上。
“貓你喜歡雪嗎?我很喜歡呢,雖然它冷,但是足夠美麗。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拒絕美麗的東西吧!”
吾君仰頭看着天空,任由雪花停駐在他的臉上。
玲子和三郎去世後也快半年了,吾君倒也沒有和以前有多大差別。
他還是他,臉上依舊帶着如沐春風的笑,眼神依舊如此清澈,只是他身上多了一絲比十五歲少年更爲穩重的東西。
吾君找了份兼職,在一家書店裡。在日本這個國家,物價相對來說是高的,所以一般上了高中的孩子就會去找一些兼職,爲自己賺一些零用錢。
而吾君現在才十五歲就要賺錢養活自己還有我這隻幫不上一點忙的貓。
九重內差不多一週會來一次家裡,每次來都會死皮賴臉的吃上一頓再回去,雖然食材這種事情他會自己準備上。
他的死皮賴臉很容易拉進和吾君的距離吧!會威脅我的地位嗎?
我知道自己這種心理很幼稚,但是吾君就是我的一切。我不敢想象沒有吾君的自己會是個什麼狀態,也不敢想像自己在吾君心中位置變輕這種事情。
也不願意去想。
但是,我應該去相信吾君的,吾君與我之間的羈絆是絕對不會有所改變的。
“我們回去吧,今年冬天還真是格外的冷呢!”
吾君起身,依舊將我抱在懷裡,而我從圍巾中不安分地跳了出來,吾君嘴角微揚,將圍巾圍在了脖子上。
他寵愛的眼神讓我感覺要飛上天了,那一刻,我覺得自己有時候真的很討厭,明明吾君對我好得沒話說,但我卻總是在心裡有一些很消極的想法。
吾君站起身來,我走在他的腳邊,一人一貓在銀裝素裹的街巷中走着,腳印如心底的漣漪一般向身後暈開。
回到家裡,吾君習慣性站在玄關看看客廳,這半年來,吾君每每回家,第一件事便是望着這安靜的地方,彷彿那裡還有那兩人的身影,對着我和吾君招手。
好似三郎依舊如往常一樣坐在沙發上翹着二郎腿看着報紙,玲子衝着我們一個可愛的笑。
隨即又如空中的炫彩泡泡般消逝在空中。
空蕩的房子裡顯得異常安靜,讓人害怕與不安,回到房間,吾君打開窗戶,伸出手去接那飄散的雪花。
他的乾淨與雪花形成了一種呼應,彷彿這世間的雪是爲他一人飄落人間。
“今年冬天好像比以往要冷得多呢,貓你在暖爐桌旁不要到處跑哦,我去弄些吃的。”吾君摸了摸我的頭後出了房間。
我將整個身子都放到了暖爐桌內,只留了一個頭在外面。在日本,冬天是離不開這貨的,簡直想和它靈肉合一。
“喵~”我滿臉愜意的叫了一聲,從我自己的聲音裡,我都能知道自己現在是有多舒適安詳。
其實,拋開成爲一個人的好處,做一隻貓也挺幸福的。比如現在,我可以躺在暖爐桌內舒舒服服的美美睡一覺。
但是和這種舒適比起來,我更希望變成人類與吾君生活,哪怕是伴隨着無止境的坎坷與疼痛,但只要有吾君在我身邊 ,一切都沒有問題。
在冬天裡,像此刻這般躺在暖氣桌下,哪怕是再寒冷的冬天裡,身邊都像開滿了花朵一般的溫暖。
哪怕是這種溫暖,還是不能與吾君在我身邊的溫暖相比。
那是一隻貓此生的眷戀,更是一種無法用言語表達的心情。
有吾君的地方就是天堂般的存在,靜靜的看着他做任何一件事情,彷彿自己也樂在其中。
慢慢起身從暖氣桌下鑽出來,走進廚房蹲在門口看着吾君忙碌的身影。
此刻,也可以將此看作吾君爲我忙碌吧!
作爲一隻貓,我並不喜歡吃其他同類愛吃的食物,但是吾君喜歡吃的都是我的最愛。
你說,這是不是所謂的愛屋及烏呢?
同樣,作爲一隻貓,我奢望着吾君是我一個人的,不想與任何人分享他的溫柔。但是吾君就是一個對任何人都暖如陽光般的男生。
他的溫暖是他的外表,亦是他的心靈。
如果吾君不再對任何人溫柔,那麼他也不再是最初的那個吾君了吧。
我是貪心的,想要從吾君身上得到的東西很多,但是我自己也很清楚,此生能遇到吾君,我就該知足了。
對於生命期限只有最多十幾年的貓來說,等我死後,能由吾君親手將我埋入泥土中,讓我在入土的最後一刻還能感受到吾君指尖的溫柔,那便足矣。
我注視着吾君的目光一刻也不捨得移開,多看他一眼,我的心裡就彷彿被填滿。
“啪……”
一聲清脆的響聲伴隨着吾君有些搖晃的身體從地上傳來,那隻中國青花瓷花色的碗在與地板碰撞的那一刻碎成了幾塊。一塊不太大的碎片從我頭側蹦了出去。
雖然我的身體並未受傷,但看着吾君那晃動的身影,我的心裡卻好似被一塊清雅的青花瓷碎片劃得支離破碎。
吾君剛剛的樣子……
吾君差點摔倒的樣子……
吾君此刻溫柔的看着我,眼裡卻佈滿擔憂的樣子……
我害怕,玲子和三郎突然間的離開讓我害怕,剛剛吾君的不對勁讓我更是害怕。
雖然只是不小心,或是腳打滑,但是我還是不由得心裡一陣被捏緊般的窒息感。
“喵!”
“貓,你沒事吧,有沒有傷到?”吾君將我抱起,仔細檢查着我的身體。
笨蛋,我在擔心你啊,此刻不是該想想你自己嗎,爲什麼要如此緊張我?
我只是一隻貓,不管如何只有短暫的生命期限,我怎樣都不會有什麼問題。而你不一樣,你要是有什麼事,我會心痛,痛到死啊!
“喵……”我在吾君懷裡望着他,我沒有和人類一樣的表情可以來向別人傳達此時的心情,但是我想吾君可能是從我的眼神裡讀懂了我的擔心,所以他換上了那再熟悉不過的溫柔面容。
“沒事的,別擔心我,可能是最近天氣太涼吧,有點頭暈。我居然害貓你擔心了,這種事情還真是有些難爲情呢。呵呵……”
吾君摸了摸我的頭輕輕的笑了笑,他笑起來真好看,如同冬日裡的小溪般清澈。
也許,真的沒事呢,可能只是有些感冒吧。這麼會爲人着想的吾君,是不會讓人爲他擔心的,小時候就這樣,更何況是現在呢!
從吾君懷中下來,我繼續爬着,看着吾君將碎片掃入垃圾桶,看着他做着飯菜還不忘時常回頭看看我,這種畫面讓我感覺自己從開始到現在做着一個永遠也不會醒過來的世間最美的夢。
希望感冒快點從吾君身體裡離開,吾君的身體要是有什麼不適,那麼我願意幫他分擔痛苦。
不!是轉移。
上神大人,祈求您將吾君這一生中所有可能發生的不幸全都轉移在我身上。
我是一隻貓,這樣的祈求可能會有些不自量力,吾君這麼聖潔的人生怎麼能是我一隻貓可以承擔的?
但即便是如此,我還是希望上神大人能夠聽到我的聲音,看到我的心意,成全我的奢望。
無論是什麼,只要是和吾君有關的,對於我來說都是最最珍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