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你說只要寫佛經給佛祖,佛祖就能降下福澤,讓我想要什麼就有什麼,想吃什麼就吃什麼,還沒人總是找我麻煩?”
那老和尚也不是外人,慈眉善目,聽她這麼說卻是微微一笑,雙手合十道:“只聽旁人求榮華富貴,飛黃騰達,卻第一次聽到太子妃娘娘所求竟然是這麼簡單。”
劉玉瑤莞爾一笑說道:“大師,您所說的飛黃騰達,榮華富貴我就算要了,佛祖也沒法給啊,若是佛祖有這麼大的能耐,早就去吃香的喝辣的了,爲何還要說什麼衆生皆苦,然後呆在寺廟受人供奉,吃那香火錢度日?”
“這……”老和尚被她一句話說的啞口無言,忍不住擡眼看了她一眼
。
只見面前女子長髮鬆綰,身上披着見白色的斗篷,在初冬時節凜冽寒風中,卻好似開出來的一朵嬌俏花苞,清雅凍人。
聽她所言,雖是言辭單純,卻又另含深意,不禁點頭說道:“命由己造,相由心生,太子妃娘娘此番所說,老衲受教了。”
劉玉瑤吐吐舌頭,有些慚愧道:“我也並非是編排菩薩,只是覺得那些榮華富貴都是虛無縹緲的!還是吃飽喝足,高高興興的嘴實在!有些時候,遇到不平事也不能全靠佛祖,那佛祖得多忙啊!”
“呵呵,佛家也常言說,佛和菩薩只保佑那些啃幫助自己的人,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
劉玉瑤歪頭想了想道:“你是不是說,等人都參悟透了,也就不用求神拜佛了,自己就是神佛了?”
老和尚笑眯眯的點頭說道:“娘娘倒是有一段慧根。”
“大師你這就過獎了,我也不想成神成佛,也不想大富大貴,只想讓佛祖保佑我開心就行,吃飽了開心,和朋友們在一起開心,沒人找我麻煩也開心!就這麼簡單!”
“阿彌陀佛,太子妃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已是一番大善。”
她笑了笑,又在老和尚肩上拍了拍道:“我明日再來,先回了。”
“恭送太子妃。”老和尚雙手合十目送她離開。
自從入宮做了皇家的御用的法師,他在這森森殿宇之中許久沒有見到這樣率真之人了,人人位高權重,誰又真的能做到佛祖跟前衆生平等?
但是,她,做到了。
劉玉瑤高高興興的出了長安殿,畫扇急急說道:“娘娘方纔和法師說的那些話,奴婢聽的是雲山霧罩的。”
她回頭看了一眼殿中繚繞的香火,盈盈一笑,招手道:“快!擡轎子來!本太子妃要回東宮去!”
“是,是!”畫扇忙不迭的命人將肩輿擡來,扶她上了肩輿。
剛坐了上去,就迫不及待的將袖中的信展開,仔細看了起來。
畫扇和尋芳對視一眼,頓時明白她爲什麼這麼急着要回去了。
只聽尋芳說道:“娘娘,還是回去再看,風這麼大,小心吹跑了。”
“我捏的緊!”
畫扇噗嗤一聲笑出來道:“您不覺得手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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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哪這麼多話
!”
“好好好,”畫扇妥協:“您看,看!”
後者哼唧一聲專注的看起了信上的內容,上次她送信出去的時候還是在玉環小產的那天,也是她第一次沒找人幫忙,自己親手給李徹寫的一封信。
本以爲他會在回信當中笑話自己寫的字難看,卻不想他竟然隻字未提這件事,也不似以往最多隻寫一頁紙,甚至一兩句酸詩,這次楞是一筆一劃寫滿了兩頁紙。
“玉瑤吾妻……見字如面!”
她笑了起來,見字如面,是說看到他寫的字就好像看到他的人一樣嗎?
想起往日那人坐在窗下,時而凝眉,快筆疾書,時而大笑,撫掌拍案,就好像過去了很久很久一樣,正如他之前所說,一日不見如三秋兮。
他在信中仔細囑咐了她千萬小心,並且叮囑她對待心腸歹毒之人不必手下留情,還說有事就去找四皇子,還說一想到那碗燕窩就覺得後怕,晚間夢醒,頸背溼透。
這話說的倒不假,沒有一點矯揉造作之意,宮裡的人在望眼欲穿,宮外的人也沒好受到哪裡去。
李徹一路悠哉悠哉的下了江南,江南百官本就沒有將這位帶着欽差來的太子放在眼裡,縱然是太子又能如何,在京中朝堂勢力屈指可數,和洛清王民心所向簡直相差甚遠。
更有人覺得這位太子殿下八成只是來遊山玩水的,畢竟他憊懶狂傲的名聲也是由來已久。
所以當悠哉悠哉的他到了南方之後,衆人尚未警醒,他就入了一位幕僚的府中,說是收到百姓告啓要親查一份冤案。
查冤案就查冤案,各個衙門的冤案也是數不勝數的,你總不可能通通查一遍,最多查出幾樁冤案上告朝中,得皇上幾句表揚罷了。
而對他們的影像則是在年終戶部考覈方面落於下風,不容易升遷而已。
但查冤案的最終查到了兩江巡撫的身上,牽扯出一系列的貪污舞弊,所貪款項震驚朝野,弄的江南遍野也是人心惶惶,衆人無不腹誹,到底哪個王八羔子說太子只知道玩,只知道耍的?
這一玩耍不要緊,簡直動搖了江南根基!
兩江巡撫的案子已經移交朝中,李徹現在也終於能着手漕運一事了,畢竟他來這裡也就是以此爲名的。
這條永濟江本不長,但在當今天子登基不久一聲令下,鑿穿了南北兩條渠道,引通匯聚,而成永濟江,真正形成了南貨北上三日可達的便利。
但既有這樣漕運的便利,其中不成熟的規章制度也多,以至於各級官員推三阻四耽誤了不少事情,一年年的混論堆積下來,致使江上漕運一日難過一日。
北方已經寒風冷厲的時候,南方卻還是秋意盎然。
永濟江,江面寬闊,江水也並不湍急,本來清澈的江面,在行至兩渠交匯處,水流急促就難免變的渾濁起來。
一艘巨大的畫舫行在江上,前後左右又分別有船隻開道護送,隱約能聽見畫舫之中絲竹悅耳,嬉笑怒罵的聲音
。
畫舫上的宴飲從晌午時分就已經開始了,時近傍晚也沒有絲毫要停歇的意思。
總歸是逆水行舟,在這畫舫之中除了宴飲作樂也找不出其他打發時間的法子,總不能來了興致跳入江中游兩圈!
李徹爲自己這個荒唐的想法感到可笑,不過有時候看到這寬闊的江面,這蘊含無數寶藏的水底,他真想跳下去遊兩圈,又恐自己身上污穢不堪,髒了這女神的領地。
“您還別不信!下官真見過那河神呢!”酒酣耳熱,一人就臉紅脖子粗的爭辯道:“那河神可美了!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
“哈哈哈!王大人!這河神莫不是被您金屋藏嬌了?怎麼自從您見過河神之後,我們就再也無緣得見啊?”另有一人哈哈笑着打趣。
馬上也有人附和道:“卑職還記得王大人前幾日迎娶了第七房姨太太,莫不是……”
“哈哈哈!難說!難說!”
那王大人立馬焦急起來:“不得褻瀆河神!不得褻瀆!那豈是我等所能瞻仰?敬畏即可!敬畏即可!”
這個姓王的身上染有南方官員特有的酸氣兒,自以爲飽讀詩書,君子行徑,卻又常常做些小人行爲,更讓人費解的是,居然所有人都覺得這樣的矛盾並未有什麼不妥。
李徹就不喜歡這樣的人,所以他的冷嘲就全部呈現在了臉上。
這宴飲本就是爲他準備的,他本盤腿坐在首位,兩杯酒下肚,身子一歪,一邊枕在美人的身上,一邊冷笑看着那羣官員在那兒插科打諢,時不時的插上一兩句,這小日子倒是過的分外舒坦。
被衆人一起笑話的王大人有些着急了,轉而向主位之人求助:“殿下!您獨具慧眼,眼界也寬!您告訴他們!到底有沒有河神!”
李徹爲人,一件錦繡白衣,身形頎長,斜斜倚在身後美人的身上,任美人撫弄着他的黑髮。
劍眉一挑,那被酒液所沾染的漆黑墨瞳帶着一種冷冽的譏嘲:“王大人好重的心機啊,怎麼,本太子若說有河神,就是獨具慧眼眼界也寬了?若說沒有,你們是不是要本太子井底之蛙啊?”
王大人聽聞趕緊抱拳說道:“下官不敢,不敢啊太子殿下,同僚在座也不過是玩笑打趣,各抒己見,殿下不妨而已說說自己的見地。”
李徹扔了一枚好生米進嘴裡,嘎嘣嘎嘣的嚼了起來:“本太子覺得,這有沒有河神你我說了也不算,你若信有那就有,你若信無那便無,就好像那些虛無縹緲的菩薩聖人,也不過是如夢如幻如泡影,如電亦如露啊,你說是不是?”
“是是是!”王大人趕緊抱拳作揖道:“聽君一席話,簡直醍醐灌頂!”
李徹又冷哼一聲,伸了個懶腰道:“在王大人眼中,第七房姨太太想必就是河神,在旁人眼中,也總有一位心儀女子做各自的河神?”
“哈哈,殿下說的在理,那在殿下眼中,這些美妾在側,又有那個堪稱殿下心目中的河神呢?”立馬有人趁機討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