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牌太子妃
對劉玉瑤而言,過年給她的感覺就是煙花和餃子,吃一頓豬肉大餡的餃子,把早就在京中買的煙花炮仗放了,那就是過年了。
而且那一天整個玄風寨的兄弟們都會喝很多酒,都會喝的酩酊大醉,喝醉之後還有個習慣,那就是酒後吐真言。
有的人甚至會吐露出自己隱藏了一年的秘密,比如說看上了京中哪家的姑娘想擄到山上來啊;比如說哪次打劫的時候見到一位老伯太像自己的老父不忍心下手啊;再比如說寨主,老子真心不服你啊,你別當這寨主了,一個女流之輩一點也不威風,乾脆退位得了啊。
那個時候,她總是趁着酒勁將一柄大刀舞的虎虎生風,然後說,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那人馬上就雙手抱拳高呼不敢了,酒醒之後這些說過的話就權當是放過的屁,隨風消散。
所以當她半夜迷迷糊糊在一人懷裡醒來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餃子……”
沒有吃過餃子的大年三十,那能叫大年三十嗎?
“餓了?”男人的聲音在她耳邊輕輕響起,隨即用手在她的身上拍了拍道:“要吃嗎?”
小女人打了個小小的呵欠,慢慢睜開眼睛,那個男人輪廓分明的一張大臉就在自己的眼前放大。
他的身子是側着的,一隻胳膊枕在她的脖子下面,另一隻手輕輕的在她身上拍着,眸中滿是寵溺之色,就這麼和衣躺在她的身邊,燭火閃爍,讓他臉上的笑容明滅不定。
“嗯……”劉玉瑤的小嘴微微嘟起,小聲說道:“不是我要吃,是肚子裡的娃娃要吃。”
男人莞爾,不過依舊點頭說道:“嗯,是兒子餓了。”
言罷便扭頭衝着外面守夜的人吩咐道:“餃子呢?太子妃醒了。”
“是。”外面有人低低應了一聲快步離去。
他這邊親自將人從牀上扶坐起來,那隻被她壓在身下的胳膊已經開始有點麻木了,有點不聽使喚。
劉玉瑤又打了個呵欠,看着他道:“我什麼時候睡着的?”
“看煙花的時候睡着的。”男人說着便從牀上下來,拿起屏風上的大氅披在她的身上。
後者推辭道:“不穿,屋裡暖和,我不想穿。”
“聽話。”
好吧,她終於乖乖的不再反抗。
“我記得我放煙花的啊,怎麼就睡着了。”
她細細的想了一下,確實只能想起自己放煙花看煙花時候的景象,她後來好像就挽着男人的胳膊站在廊下指着各色煙花說笑的時候就開始犯困了。
最後倚在他身上睡着了?
“糟了!”她瞪大眼睛說道:“說要守歲的!現在幾更天了?”
“現在已經大年初一了。”男人又頗爲寵溺的擡手,在她鼻樑上滑了一下道:“你睡的像只豬,還能守歲?”
後者不滿的瞪他一眼:“那你怎麼不叫醒我?”
“兒子說想再睡一會。”
這話說的真有點無可厚非,後者在肚皮上摸了摸,莞爾一笑:“那權且就原諒你好了。”
“謝太子妃的不殺之恩!”
“呸呸呸,大過年的,亂說什麼呢。”
男人聽聞淺淺一笑,俯身下去,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輕如落葉鴻毛,這讓剛進來的尋芳馬上面紅耳赤起來。
尋芳將手上端着的金盤放在桌上,屈膝道:“啓稟娘娘,小廚房下了三鮮的餃子,牛肉的餃子,豬肉的餃子,都給您端來了,您嚐嚐?”
“嗯……豬肉的!”她毫不猶豫的答道:“我要吃豬肉的餃子!其他的你們都端下去吃了吧,不是還有很多人沒睡覺嗎?”
“這……”尋芳真有點哭笑不得了:“大夥兒方纔都吃過了呢,這大過年的您也不忘惦記着奴才們。”
“左右我吃不下這麼多,與其涼了浪費,不如現在你們拿下去吃了,一個人吃不了就兩個人吃,兩個人吃不下就三個人吃,大不了一人吃一個,這宗可以了吧?”
尋芳笑道:“好吧,不過殿下不吃嗎?”
太子道:“方纔焦嬤嬤端來的本太子吃過了。”
“那奴婢便告退了。”
說着就把豬肉的餃子放在桌上,一邊端起另外兩個碗出去了。
銀瓷青花的大海碗,裡面白花花亮晶晶的餃子冒着白霧一樣的熱氣,散發出噴香的味道,讓人聞到了忍不住食指大動。
剛拿起勺子就被男人搶了過去,他親自舀了個餃子,放在嘴邊吹涼,遞到了她的面前。
看一眼餃子,又看一眼這個男人,只見他神情專注,面帶微笑,手上舀着的好像不是什麼餃子,而是一個金銀珠寶,小心翼翼,唯恐出了差池。
“怎麼不吃?”
這麼一問,劉玉瑤才慢慢張開嘴巴,吃下那個小小的餃子,牙齒咬合在一起的時候,肉餡和着湯汁在嘴裡爆發,雖然進宮之後想吃餃子隨
時都能吃,但大年三十吃餃子倒是與平日是不同的。
太子也是有耐心,竟然一連喂她吃了十幾個餃子,直到她終於拍着肚皮說吃飽了,不吃了,他又殷勤的爲她倒水漱口,擦了擦嘴巴。
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劉玉瑤扭頭看他忽然想到什麼道:“不知道湖裡的荷花燈滅了沒有。”
“怎麼,沒滅你要怎樣?”
“要是沒滅的話,咱們去賞花吧!有河燈,還有梅花!”
她說的有點小小的興奮,抓住男人的手便躍躍欲試。
“太晚了,明日再給你放一池河燈,再賞也不遲。”
“明日還有明日的事情要做……”
“那就後天。”
“後天還有後天的事情要做。”
“總會得閒。”
“我還想讓你帶着我在皇宮多多走走,看看,之前誤闖浣衣局,我才知道這皇宮原來這麼大!房間這麼多。”
“好。”
“我還想哪天親自給你包個餃子吃,我雖然不會和麪做餡,但我會擀麪皮,還會捏餃子,不太好看罷了。”
“反正吃到肚子裡都是一樣的,好不好看無甚打緊。”
“我還想讓你翻翻書,給小娃娃起個名字,要很有文化很好聽的,我覺得劉玉瑤這個名字就很好聽。”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羣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
“你說的是什麼?”
“你的名字,玉瑤,正是取自於此。”
“若非羣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她再次莞爾:“這首詩果然很好聽,我要背下來。”
“好。”
“我還想……”她話音未落,男人的一根手指便豎在她的脣邊,示意她噤聲笑道:“你要做的任何事我都會陪你做,要去的任何地方,我都會陪你去。”
“怎麼可能呢。”小女人飛快的搖頭說道:“這太不可能了,你是太子,又不是什麼事都能做的,也不是什麼地方都能去的,我也就只是說說……其實等過完年,你八成又要忙了……”
過完年後朝中政務積壓繁雜,他作爲儲君人前要爾虞我詐,人後又要一步百計,簡直勞心勞累。
然而李徹卻目光冷銳,緊緊將面前的小女人鎖定,一動不動的看着她道:“可你對我而言卻比所有的一切都重要。”
“是嗎?”她避開男人的目光,將頭扭到一邊:“今天你對我好,明天說不定又對我嚷嚷……”
“我向你道歉……”在這年關之下,新舊交替的時間裡,這個男人竟然在向她道歉。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雪,雪落無聲,翩然沉寂。
室內爐火發出噼啪的碎響,繼而又歸於沉靜。
李徹說這話的時候神情肅穆,說完之後又在等着她的回答。
劉玉瑤張了張嘴道“爲什麼道歉?”
“我不該因爲看到你跟李衡出宮而生氣!”
劉玉瑤再次抿緊了嘴巴,眼珠子轉向一邊,有點心虛,說起來,其實出宮也是她不好……
“我也不該因爲李衡送你河燈而生氣,更不該因爲你傷了自己而生氣。”
這一樁樁竟然也都是直指她劉玉瑤的錯處,所以說李徹是一個非常會說話的人,畢竟是太子,長日浸淫宮中爾虞我詐。
然而對劉玉瑤來說卻有點不一樣了,她聽了這話之後不僅沒有怪他,反而責備起了自己,其中慚愧,更是無地自容。
猶豫了一下,她緩緩擡頭,看向面前之人:“李徹……”
“嗯。”男人應了一聲,見她眸中隱約可見淚光,竟然一時慌亂無措:“怎麼了?”
“我有一件事,一直在瞞着你。”
“什麼事?”一顆心忽然被一隻大手抓住,讓他緊張的不能自已,似乎隱約猜到不是什麼好事,渴望她向自己坦白,但又擔心自己聽到之後失態。
“我……”小女人脣瓣微張,欲言又止。
過了一會忽又用力搖搖頭道:“還是算了吧!不說了。”
她越是這麼說,男人的好奇心就愈發旺盛起來,抓住她的胳膊就問道:“到底是什麼事情?”
“李徹……你喜歡我嗎?”她問他。
後者一個怔愣,繼而笑道:“當然喜歡,我說的句句屬實!”
“不管我是誰,你都喜歡?”
“不管你是誰,你對我而言,便只是我的妻。”
“玉環以前說,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我想了一下,只願意和你白首不離,所以當你是我最重要的人,纔跟你說這些話。”
男人的表情有點難看,那是一種又想哭又想笑的情愫揉和到了一起,才變的這麼糾結。
他抱着小女人的手有些微微的顫抖,鄭重其事的點頭說道:“你我自會白首不離,你說吧,我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