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燕京是兩天後,唐老先生的住宅在這個年份也算是在高檔住宅區,工整的花園式小院,但院子裡卻是空無一人,唐老先生掃視一眼自己的家門,不由得深深嘆了一聲:“初七先生,請進吧……”
隨同回來的老管家默默地收拾起了院子,看似工整的小院,其實院子裡多是一些雜物和碎石子,像是外面扔進來的,細想一下唐老先生近來發生的事,自家家破人亡不說,別家也有跟着遭殃的,不難想象人家的家人該多麼痛恨唐老先生,看來這些碎石子還是較爲理智的了。
走進客廳的瞬間,我頓時皺了皺眉,空氣裡隱隱約約飄蕩着一股子怪味兒,說不上來,像是血腥味兒,但又不像,屍氣也沾不上邊,總之讓人莫名的壓抑着。
老管家給我泡了杯茶端上來,我飲着茶,唐老先生則徑直走進內室,不一會兒便走了出來,雙手還抱着一個破舊的木盒子,就在木盒子出現的剎那,我立時站起身,因爲剛纔隱約才能聞到的怪味兒,此刻一下子濃烈起來,究其緣由,我死死盯上了唐老先生手中的木盒子!
唐老先生剛欲打開,我趕忙出聲制止,並謹慎道:“讓我來!”
聞聽此言,唐老先生頓時後退兩步,聲音顫顫地問道:“這個……這個東西真有那麼邪性嗎?”
我沒有理會唐老先生的問話,因爲我也不清楚這裡面到底有着什麼來頭的東西,但我知道一點,那就是這裡面的東西絕非一般,若是稍有不慎,很可能周邊的人也就這麼撂下了。
爲什麼唐老先生接觸這麼久都沒事,反而是別人接連出事?我不得而知,或許只有打開這個木盒子,才能弄明白一切吧!
取出桃木劍,我想了想,還是伸手咬破了手指,揮手點向劍身,有至陽之血加持,桃木劍的威靈瞬間暴增數倍,但我還是不放心,先是讓唐老先生再退遠一點,纔開始閉上雙眼,思神冥想,就在我體內的意念調整至最強最盛的狀態下,猛地睜開眼睛,腳步一踏,圍繞着木盒子旋轉一週,踏罡步鬥,口中急急念出罡步咒:“天靈地靈,三五交併,神罡一起,萬鬼潛形,伏吾鬥下,碎如微塵,謹召履鬥將軍李丘,飛鬥將軍蔣元明,擲鬥將軍郭元通,建罡將軍熊尚修,起罡將軍趙守炎,發罡將軍田斬妖,速至速至,吾今禹步,交乾履鬥,願降真炁,入吾身中,威光照破,邪魔滅形,急急如律令!”
咒語念罷,我手中桃木劍急急刺出,一劍刺中木盒的封蓋,“咔”的一聲將其掀起!
“呼~~~”
突然!一股血紅之氣自其中冒出,但卻在我桃木劍之下三寸處,寸寸潰散,直至消失無蹤……
我暗暗慶幸,還好我事先有些準備,否則這股子邪氣勢必衝撞上來,我這點道行壓根就沒有護體真氣,就是有也是微不可聞,更別說去阻擋邪氣的衝撞,倒是我剛纔踏出罡步,以罡氣來化掉其中的邪氣,堪堪躲過此一劫!
裡面的確是一個黑花瓷罐,至於什麼古董年份之類,我基本不懂,但我一眼就看到了罐口上面所壓制的一塊白色玉圭,此玉圭靈氣逼人,不愧是道門至寶啊!
其實我心裡想說,這,這不正是我苦苦尋找的鎮山八寶之一玉圭嗎?!
通體晶瑩剔透,上部之紋理遠看似翩飛的蝙蝠,近觀似飛龍在天,中部之紋蒼茫若雲霧之繚繞,底部之紋則層巒疊嶂嵐氣嫋嫋精美絕倫……正是此物啊!
而玉圭的下面,瓷罐的周圍是一排排怪異的符文,我冷笑一聲,或許也只有倒騰古玩的行家纔會把那些符文當成是一些花葉紋,但我卻認不出這些符文是什麼意思,因爲茅山術中提到的一些古老符文,卻並未涉及到這些怪異的紋線,看似花葉紋的紋線,其實是環環相扣,遠看,正如一層層倒泄的水浪波紋,而波紋中,卻又有一隻龍影,張口下撲——
看到這裡,我腦殼渾然一熱,這……這難道是一個“泄氣局”?!
此局並非風水術士所用的術法,風水中的泄氣局,乃是一種破局,就是對方的龍穴太盛,苦壓着對方的氣脈,那破局一旦擺出,不管龍穴多麼霸道,也會被此等破局破敗個一乾二淨,在道術中的泄氣局,一般是在墓葬中所用,泄陰、泄煞,也有一種是疏邪。
何謂疏邪?乃自身的道行不足以誅滅妖邪之時,便只得用慢慢消磨妖邪的法子取得最後的勝算,而這個泄氣局,恰恰就是用來泄掉其中所封印之物的邪煞之氣,那麼玉圭……若是我所料不差,應該就是鎮壓所用,如此,一泄一鎮,縱然裡面的妖邪有三頭六臂,也架不住這般消磨,最終必然煙消雲散,不得不說,佈置這個道道的人,簡直就是一個奇才!
可是奇才也有吃癟的時候,這不,如此縝密的佈置,最終還是沒能達到效果,裡面也不知被封印着什麼東西,近來連番害人性命,可見此局已經失效,不過讓我好奇的不止這一點,該是多麼有來頭的主兒,讓人不惜仿元黑花瓷罐來封印,唐老先生說這個瓷罐乃是老仿,所謂老仿,就是民國以前的仿舊,而且還是高仿貨,其價值非同一般,試想,弄這麼一個玩意兒僅僅就是爲了封印某一個東西,這,這該是被錢燒成什麼樣纔會不惜花重金這麼搗鼓啊?
在符文的另一側,我發現上面是一幅奇怪的畫面,畫中是一位老者,騎着紅鬃白馬,悠哉悠哉地在山腳下行走,猛然間,我想起了一個傳說,《唐會要》記載:唐高祖武德三年五月,有晉州人吉善行在羊角山,見一老者騎一匹紅鬃白馬,儀容很是健偉。對他說:‘請你告訴我唐天子,我是他的李氏祖先,今年平定賊寇以後,李氏可以享國千年。’高祖聽說後,很驚異,於是認老子爲祖,於羊角山見廟奉祀。高宗乾封三年追尊老子爲‘太上玄元皇帝’等尊號,在全國各地立廟祭祀。想到這個傳說,我眼睛一亮,莫不是這符文,出自老君門?!
老君門乃是白蓮教一支教,說起老君門,不得不說一下白蓮教,白蓮教是歷史上最複雜最神秘的宗教,源於南宋佛教的一個支系,其後於元代開始興盛,亦融合彌勒教、明教、道教三種信仰,其下更有分支無數,如清茶門教、牛八(朱)教、十字教、焚香教、混元教、紅陽教、白陽教、老君門教、大乘教、清香教、圓頓教、八針教、大陽教等五花八門,而老君門就是其中之一。
相傳老子見周室已衰,決意乘青牛而出函谷關,路過關口時,被關令尹喜留住,在那裡寫下了《老子》一書,亦稱《道德經》,共五千餘字,這部書後來被東漢張角、張修等創立的道教奉爲經典,而老子本人也成了道教的當然始祖,至今在中國的民間宗教中,即白蓮教各支派,仍有所謂‘太上門’、‘老君門’等道門,都自稱道統源於老子。
但後世的白蓮教支教多數被教衆演變成了騙人的邪教,真正的教義傳承大多隻是附於形式,內部已然走樣。
感應着瓷罐中徐徐冒出的血腥味兒,我心頭一緊,莫不是……
血祭,是多數白蓮教支教的祭祀禮之一,有一種,是將冤死且怨氣難平的屍體連同亡魂一起禁錮在法壇之中祭煉,經過一定的日限後,可將屍體與亡魂煉化在一起,在茅山術中,稱之爲“血豿”,其形體,據書中記載,狗嘴猴身,長尾,雖然兇性仍然無法消除,但已經很好對付了,因爲這種怪物也極爲適合其教派中的某一種禁錮封印,我看了看這些怪異的符文,不管這些符文是否封印所用,但若真是血豿,那還真是有點棘手了……
血豿,經過年歲的增長,其兇性也會自然潰散,直至煙消雲散,化爲烏有,但凡有例外的,必然食人血而復活,致人枯竭而死,至於唐老先生所提到的七竅流血,這個我就無從考證了。
依照唐老先生所說,玉圭是盜墓者取走後,又爲唐老先生所得,既然玉圭已經移位,那麼裡面即使有着什麼,想必也無法再次禁錮,想到此處,我皺了皺眉,劍尖一指,猛地將玉圭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