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了麼？”
肉肉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的身體，他不知道連翹是在跟誰戰鬥，不過從發現額頭上傷口的時候，他便停下了手中所有的事情，開始專心致志的替自己療傷。
一旁的小姑娘好奇的看着肉肉，顯然不知道他是在做什麼。
“爲什麼會流血呢？”茶兮指着肉肉的額頭，疑惑的問道。
肉肉好似沒聽到一般，只垂眼看着自己的身體，沒有回答她的話。
——算了。茶兮無聊的坐在他的對面，手指在桌上劃圈圈。
夜郎君一直都是這樣，在茶兮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他似乎不喜歡搭理人。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茶兮突然看着肉肉，眼神漸漸發亮。
是了，她是憑着夜族的氣息，才確定肉肉是夜郎君的。可是肉肉如今的這幅模樣，她之前是完全沒看到的……
原來，夜郎君十七、八歲的時候，就是這幅樣子啊。
茶兮的嘴角止不住上揚。
可是……怎麼感覺很不一樣呢？茶兮歪了歪腦袋。她之前見過的夜郎君，話很少，很冷漠……額，雖然現在他也很少說話，可是感覺，不一樣了哪。
哪裡不一樣了呢？……茶兮細細打量着。
肉肉等了一陣子，發現身上不再有傷，便幾乎可以確定戰鬥已經結束。
而且是連翹贏了。如果連翹輸了，他恐怕……會跟她一起，血盡身亡。
他微微笑了，想到連翹的臉，忍不住在心裡誇讚道：好樣的，連翹。雖然他不在現場，可他卻是陪她歷經戰鬥中的每一個細節。
對面的茶兮驀地愣住。
她水靈靈的大眼睛微微眨了眨，就在那一瞬間，他找到了答案。
……笑。
以前的夜郎君，從來沒有這麼溫柔的笑過。
……可是，爲什麼笑呢？
茶兮一瞬間覺得內心深處失落無比。
*
連翹將手裡的空水袋丟在了地上，回頭看了一眼海棠花妖原先躺着的位置，不知道心裡在想些什麼。
大個子和小個子也驚訝極了，剛纔連翹說的話，他們全都聽到——驅鬼師……兩個人的眼神滿滿的全是震撼。
連……竟然還有這這種身份麼？
連翹朝他們走去，她蹲下身先檢查大個子的傷勢，大個子man面chao紅，連翹擔憂的問道：
“還能動麼？”
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只能點點頭。
“你呢？”連翹側過身去問一旁的小個子。
“能……”小個子應了一聲，他用右手撐起身體，似乎想要站起來，連翹上前去扶他。
小個子站起身後，他的右手捏住了左手的胳膊，只輕輕一下就疼得嗷嗷直叫。
“怎麼了？”連翹看向他。
“不能碰……”小個子疼得滿頭大汗：“一碰就疼……”
“走吧，我們先上馬車。”
就這樣，一行四個人緩緩朝山下走去。這一路上，周圍的妖怪全都相繼躲開，關於剛纔的那一戰，很多躲藏在叢林裡的小妖都看的清清楚楚——開玩笑，這個姑娘連最厲害的凝音都消滅了，更何況是他們？
遠處停着他們的馬車，阿寶扶着小個子，它突然想到了什麼大聲說道：
“掌門！我們的旗幟還沒找到！”
“掌門？！”小個子一聲驚呼，他看着連翹結巴道：“你、你、你是掌門？！……”
“對，我是。”連翹微微一笑。
“可是我聽說……沐家的掌門，是個女的……”
連翹笑容加深，卻並未說話。
小個子突然想到了什麼，他瞪大雙眼。連翹轉過身看阿寶，問道：
“丟在這深谷裡了？”
“嗯……都是阿寶的錯，對不起掌門……”阿寶低着頭，顯得很愧疚。
“阿寶怎麼會有錯？如果不是阿寶，我們在行館的時候就被全滅了吧……”畢竟是上百名驅鬼師的精英啊，肉肉又無法行動，多虧阿寶冒險引開了他們。
阿寶被連翹說的不好意思了，它雙手抱着頭嘿嘿傻笑，臉上多了兩道害羞的紅暈。
不過……這深山老林裡，想要找尋一面旗幟，恐怕要用掉很多時間……
連翹回頭看來時的路，前方密密麻麻的全是樹，擋住了所有的路。就在她猶豫的時候，突然有一道聲音從一旁弱弱的傳來——
“那個……”
四個人一起看向右邊的樹林，那裡面躲了一個年紀很小的妖怪。
她怯生生的露出一個腦袋，輕輕地說道：“如果是旗幟的話……我倒是撿到過一個。”她說着將手中的東西撐開，“你們看，是這面麼？”
連翹和阿寶的眼裡都流露出喜悅，阿寶抱着頭跳了兩下，歡快的說道：
“是這個是這個！！”
小妖怪笑了一下，她從樹後面走了出來，看她的樣子，似乎剛剛幻化成人形，只是還不能很好的運用，所以導致半人半妖。
連翹笑着從她的手裡接過旗幟，空中瀰漫着淡淡的香氣。
“好香。”連翹誇道，她又細細聞了一下，開始猜測：“這個味道……是梔子花？”
小妖怪蠻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她的聲音很小但是很好聽，“嗯，我是梔子花妖。那個，是你打敗了凝音，謝謝你，我的姐姐一直被她控制着，如今她死了，姐姐終於得到了自由。”
“不客氣。倒是我們應該謝你，還好你把旗幟送來了，如果要是找的話，可能那個重要的事情就趕不上了。”
“沒、沒啦……我剛好撿到……”小花妖羞澀的揉着腦袋，阿寶再一旁看着，綠綠的眼睛充滿了友善。看到梔子花妖這麼害羞，它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在梔子花妖側過頭看它時，它對着她豎起了大拇指。
小花妖呆呆的看着阿寶，阿寶卻是嘻嘻一笑，這一笑，眼睛都看不到了。“謝謝你哦，我叫阿寶，你叫什麼？”
“梔子。”花妖靦腆的說道。
其實梔子花妖看上去跟阿寶差不多大，不過她卻是有了半人型，但模樣跟小孩子差不多。
連翹他們已經坐到了馬車上，連翹將旗幟整齊的疊好，然後喚道：
“阿寶，快點，我們要出發了哦。”
“來了——”阿寶朝馬車跑去，它一下子跳了上去，遠遠地衝梔子花妖揮手道：“再見了——梔子——”
“再、再見——”梔子也迴應道，她似乎很久沒有和陌生人說話了，這有點讓她不適應。
馬車駕出了好遠，連翹見阿寶還不斷的回頭看，便笑着打趣道：
“怎麼啦阿寶，看上人家了？”
“纔沒有呢！”阿寶的臉蛋“哄”的一下就便熱了，它的身子朝裡面坐了坐，輕輕說道：“我是羨慕她……”
“羨慕？爲什麼？”連翹一邊駕車一邊詢問道。
“掌門，你沒發現她跟我一樣大麼？”
“啊，好像的確是差不多。”連翹擡頭想了一下，像才發現一樣的說道：“還真的是差不多耶！”
“……所以，阿寶很羨慕嘛。”小花妖低頭看了看自己綠綠的手掌，它的眼裡閃過一抹失望。
“爲什麼阿寶，一直都沒有長進呢……明明大家都在進步、掌門你、你進步的那麼快……可是阿寶……”
不得不說，連翹剛纔的那一戰，讓阿寶太吃驚了。先不說後面的，就直接從符咒說起，就已經讓它感覺到不可思議。
它記得，它最後一次看連翹使用符咒，光芒是藍色的。
而在符咒中，顏色威力從小到大的順序是，白光—青光—藍光—灰光—綠光—紅光—金光。其中白、青、藍爲初級，灰、綠紅爲中級，而金光便是高級。
沐家已經百餘年沒有人的驅鬼術達到金光了。所以就最高的也不過就是紅光，而連翹——她之前對着海棠花妖使出符咒的時候，符咒上散發出的光，是世界上最濃郁的綠色。
真的是突飛猛進啊。
在連翹的注視下，阿寶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它不知道連翹會怎麼看它，只怕有一天，自己會成爲大家的累贅……
連翹嘆了一口氣，微笑着騰出一隻手按住了它的腦袋。
“只要是想做的事情便沒有做不到的——盡力去做吧，不要給人生留遺憾。”
阿寶咬住了嘴脣。
連翹輕輕移開手，鼓勵道：“阿寶比以前勇敢了很多哦。”
“真的麼？”阿寶略顯激動的看向連翹。
“當然是真的。”
突然被連翹誇讚，阿寶似乎很開心，它一下子站了起來，一手扶住馬車的門欄，一手握成拳頭的形狀。
“阿寶會努力的！阿寶會很努力很努力的！總有一天，阿寶要成爲一名大妖怪！”
“嗯，不過比起這個，我倒是更想知道……”
“什麼？”
“你是不是看上那個梔子小花妖啦？”連翹突然笑得很欠扁。
“哪有！”阿寶坐了下來，它把腰側的挎包挪到身前，笑着說道：“連翹掌門，阿寶羨慕所有有人形的妖怪，尤其是跟阿寶差不多大的。”
“哦？”連翹看上去似乎不大相信，畢竟剛纔阿寶看梔子的眼神太過熱烈，走的時候還戀戀不捨，是個人都會懷疑的啦……
“是真的！阿寶、阿寶怎麼會喜歡梔子呢……阿寶可是想跟梔子一樣……”小花妖羞紅了雙頰，後面的話說不下去了。
“一樣？”連翹眨了眨眼，什麼意思，什麼一樣啊。
很顯然，她沒有往某個方面想。
“就是……阿寶想做一個，特別美的大妖怪！”
“美……”連翹微微擡起頭，她的腦海裡第一時間閃過的是肉肉，不過肉肉的模樣更多的是俊逸，而至於美……
“那個、那個男人……”連翹想了一想，不過臉上卻是露出欣喜的神色：“原來阿寶是想跟他一樣美啊，那很好啊，到時候我就有眼福咯。”
“他？誰？”阿寶有些鬱悶的揉了揉耳朵，它嘟囔道：“掌門，爲什麼你說男人嘛。”
“不是男人嘛？你不是想要跟魔界的右護法迦洛一樣的美嘛？”
“——纔不是！”阿寶蹭的跳起來，因動作不穩顯些掉下馬車，幸好連翹伸手抓住了它。
阿寶心驚的抱住連翹的胳膊，它小心翼翼的坐回原位，繼續解釋道：
“阿寶沒有想變成男子啊，阿寶是想……想……想變成女子……”
“……”連翹這下真沒接上話。
這些日子的相處，阿寶的性格雖然跟以前大不相同，可是連翹一直都記得，它的前身是沐木……
阿木想變女子……額……
“不、不可以麼？”不知道連翹爲什麼會發愣，阿寶有些擔心的問道。如果掌門不想它變成女子的話……那它……
“不，不是。”連翹搖了搖頭，她轉頭道：“對不起啊，一直都不明白你的心思。既然阿寶想做個女孩，那就做女孩吧。”
“連翹你是答應了？”
“嗯。”連翹點了點頭。
做女孩吧。
做一個想笑就笑，想哭就哭的女孩吧。
做一個讓大家都疼惜的女孩吧。
……
馬車行駛了一大半的路程，連翹驀地拉住繩繮，因爲這次的急剎車，馬車裡大個子和小個子都差點沒摔倒在地上。
“連翹……”阿寶捂着被撞倒的後腦勺，看向身旁的連翹。
而連翹卻是冷漠的看着前方被擋住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