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踩在鮮血浸透的土地上,原本堅硬的泥土亦被泡得有些鬆軟,擡起來時,已是沾上了些紅色的泥土,宛如一朵紅花。過山風提着狼牙棒,慢慢地在戰場之上巡視着,這一次,他重施故伎,猛攻塔城,誘使離塔城最近的平盧敵軍來救,使伏兵於半路伏擊,一舉擊潰平盧來援之敵。
“大將軍!”姜黑牛興奮的策馬奔了過來,“大將軍,這仗打得痛快。”
過山風微微一笑,“李鋒與飛揚古追去了?”
姜黑牛點點頭,“平盧敵軍損失慘重,正是我們拿下的好時候,拿下平盧,我們就可以衝回秦州,援救關將軍了。”
過山風笑道:“正是如此,黑牛,你與熊海陵立即開拔,趕往平盧,派人去告訴李鋒與飛揚古,不要跑得太快,追到桃山的時候,他們便可以停下來了。”
姜黑牛眼睛一亮,“大將軍的意思是敵人一定又會追來?不大可能吧!”
“爲什麼不可能?”過山風揚起手中的狼牙棒,凌空舞了舞。
“大將軍,同樣的計策已經讓他們吃了兩次虧了?事不過三,再說敵人也不蠢,那裡還會睜着眼睛吃這個虧?”姜黑牛道。
哼哼!過山風冷笑,“他不來行麼?他不來看着我攻下平盧,打通往秦州的通道?明知有問題,他也不得不來。別說第三次,便是第四次,第五次,他還得來。不過出來會更小心一些而已。”
“他要得就是拖住我的步伐!”過山風將狼牙棒砰的一聲砸在地上,“他想拖住我,就是明知是陷阱,還得往下跳,更何況,我這裡可是擺明了車仗,他來,我與他決戰,他不來,我便拿下平盧。”
“大將軍高明!”姜黑牛心悅誠服,細想想,現在駐在昌化的萬理,還真是沒有選擇。
萬理的確沒有選擇,在得到平盧駐軍援昌化慘敗,過山風正率部逼向平盧的時候,捶胸頓足的萬理雖然知道過山風又一定在半路之上等着自己,但他仍然不得不去。
“將軍,明知是坑,我們還要去跳?”副將不解地道。
萬理嘆了一口氣,“過山風這是擺明了車仗,既然我們知道,那就不是坑,而是一場堂堂正正的會戰,我們所丟下的,是我們擁有城牆的依仗。”
“正面對決,我們沒有勝算啊!”
“是啊,所以我們可以慢慢走,過山風知道我們出來了,他會很耐心地等的。”萬理慢悠悠地道。
過山風在桃山等了萬理兩天,沒有等於萬理前來,哨探帶回來的消息卻是萬理率領軍隊在前來的途中突然轉向,退回了昌化,而到了昌化之後,萬理居然沒有停頓,直接帶領着留守的軍隊放棄了昌化,全軍後撤。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包括過山風在內的定州軍將領全都有些蒙了,萬理這是要幹什麼?放棄昌化,便等於放棄了整個青州。
聚集在過山風的周圍,衆多將領注視着他們的長官。
“只有一種情況!”過山風坐在一株樹下,苦苦思索半日之後,霍地站了起來,“勃州,勃州戰區有了重大突破。”
姜黑牛,熊海陵,李鋒,布揚古四人都是一點即透,“青灘!”
“不錯,一定是拿下了青灘。”過山風大手一揮,道:“拿下青灘要塞,我們的水師便可以沿萊河直上,雖然大艦進不了萊河,但千料戰艦卻是暢通無足,萊河落入我手,便意味着勃州裘志有被我們完全隔斷在勃州的可能,進而威脅到進攻秦州的屈勇傑大軍!”
“太好了!”姜黑牛喜形於色,“這場大戰我們贏了。”
“將軍,萬理跑了,我們可以輕而易舉地拿下平盧,成化和塔成的敵軍也不能讓他們溜了。”熊德海一拍大腿。
“不妥,我們應當立即拿下平盧,然後快馬加鞭,緊急馳援秦州,關將軍那裡只怕撐不住了。”李鋒反駁道。
過山風卻沒有說話,站起來走到一邊,一手扶住一株大樹,低頭沉思,衆人的目光都轉向他。
“大將軍,這有什麼可遲疑的啊?”李鋒踏前一步,大聲道:“過將軍,我們早一點出發,便有可能救關將軍與危急之中啊!”
過山風緩緩轉身,看着李鋒,“萬理要去那裡?他後撤的方向不對啊!你,過來。”過山風沒有理會李鋒,而是伸手招來那名哨探,“你再說說,萬理是撤向那個方向?”
哨探重複了一遍萬理撤走的方向。
過山風大聲道:“地圖!”
嘩啦一聲,親兵掏出地圖,在地上鋪好,過山風蹲下身子,死死地盯着地圖。
“過將軍!”李鋒大聲叫道。急得直跺腳。
過山風猛地豎起一隻手掌,示意李鋒閉嘴,“萬理要去那兒?”他喃喃地道。
“他能去哪兒,還不是逃往興州,難不成他還跳到勃州去啊?”
過山風猛地一指頭戳下去,“不錯,他就是去勃州!你們,都過來。”
一羣將領旋即圍了上來,一齊蹲在地上,看着被過山風戳了一個小洞的地圖。
昌化,萬理臉色沉重,看着袁方,道:“袁公,就此告辭了!”
袁方几天這間,彷彿老了十數歲,整個人更加顯得消瘦了,看着萬理,道:“萬將軍,你必須儘快趕到下馬槽,而且牢牢地守住那裡,青灘失守,萊河失控,裘老將軍除了從這裡撤退之外,別無他路,其它地方敵軍隨時會通過水路投入大軍進行堵截。”
“是,袁公!”萬理應道,看着袁方,“丟掉勃州,丟掉了萊河,我們,我們的情況只怕不妙了,進入秦州的屈大將軍?”
袁方嘆了一口氣,“沒有其它辦法了,除了撤退,別無他路,放棄勃州,放棄秦州,進而放棄興州,退守肅州,平州已經是我們最後的選擇了。稍一遲疑,數十萬大軍便會盡數被堵住,那便是全軍皆墨的下場,我先去興州,作好一切準備工作,屈大將軍一到興州,我們便必須馬上走。”
萬理頹喪地低下頭,“袁公,再丟了興州,肅州,平州怎麼守啊?”
袁方無言相對,只是抱拳道:“萬將軍,珍重,現在我最擔心的就是過山風,那是一隻嗅覺靈敏的狗,要是讓他聞着味,得到消息,一定會趕過來的。下馬槽,事着裘老將軍近十萬人馬,如果不能退回來,我們便又斷了一臂了。”
“我明白!”
“過山風得到消息應當會我們遲兩天,有兩天的時候,足夠我們趕到下馬槽,佈置好防守了。”萬理道。
“但願如此,其實我更希望他去打平盧,回定州,去救援秦州城,但,換一個定州統兵大將可能如此,過山風,嘿,就不大可能了,你要做好與其惡戰的準備,只消守到裘老將軍軍馬撤到下馬槽,雙方合兵一處,以裘老將軍的用兵之能,當能帶着你們一齊撤回來。”
“是。”
“我在興州等你們!”
“珍重!”
桃山,過山風興奮地道:“青灘失守,裘志怎麼辦?跑!他只有一條路可走,裘志老狐狸一個,瞧着呂大臨跟他對峙了這麼久,絲毫沒有佔着便宜便可知一斑,呂大臨什麼人,這大半輩子一隻在打仗的老將啊!他怎麼跑,萊河現在控制在我們手中,隨時可以通過水師投送兵力將他擋在勃州,他只有一條路!”過山風指着被他戳了一個洞的地方,“下馬槽,萬理去那裡了,這是爲了確保裘志能順利從這裡撤走。”
姜黑牛看向過山風:“大將軍的意思是,我們去下馬槽!”
過山風霍地站了起來,“對,去下馬槽,李鋒,布揚古,你們從兩營騎兵中各選三千精騎,其它的騎兵每人讓出一匹戰馬,這六千精騎每人三騎,換馬不換人,就是吃喝拉撒,你們也給在馬上解決,將這兩天拉下的路程給我補上來。”
“是。”兩名騎將大聲道。應完互看一眼,“大將軍!”
過山風笑了笑,“李鋒指揮,布揚古副之。快去。”
兩名將領迅速轉身離去,熊德海遲疑了一下,“過將軍,關將軍那裡怎麼辦?”
過山風沉默片刻,“如果秦州守不住,我們即便打下平盧,趕去也來不及了,這一次,我犯了大錯,幾乎將整個秦州都葬送了,德海,黑牛,你們跟隨我的時間最長,我也不想瞞你們,這一次我們如果不立下一個大大的功勞,將來見着主公,只怕饒不了我。而我們整個集團軍也會受連累,這一戰過後,洛陽便大勢已去,剩下的便只是個時間問題了,如果因爲我的問題,將來進攻洛陽的時候,我們很有可能撈不着機會了,你們,甘心嗎?”
熊德海和姜黑牛都沉默下來,“所以,我們只能將功贖罪,將裘志的大軍死死地堵在勃州,這可是近十萬軍隊啊,拿下了他們,就斬了洛陽一臂,將來見了主公,我也好交待啊!”
“老關,希望他能挺住。”過山風低低地道。
李清是在趕往翼州的路上,收到青灘已經控制在了手中,水師正竭盡全力疏清河道,清理裘志當時的沉船以及鐵樁,爲水師進入萊河掃清道路。
李清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大局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