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州桓熙府第,平靜一如往常,雖然定州城內人心惶惶,定州守備軍忽然全城戒嚴,四處大索,但桓熙的府弟卻無人前來冒犯,桓熙在定州是一個特殊的存在,即便是大帥李清,對於他也是恭恭敬敬,這時節,一個好的醫生可遇而不可求,而像桓熙這樣的神醫更是百年難出一個,定州完備的醫療系統中的醫官,幾乎全都出自桓熙門下,可沒有人敢得罪這樣一個人,誰也保不準自己不生病,不受傷,要是得罪了他,也許到時候此人輕飄飄的一句話,自己小病就給治成了大病,大病就給要給治得死翹翹了。
所以馮國的全城大索,到了桓熙這裡就完全走了樣兒,負責這塊的軍官很客氣地敲開了桓家的大門,在得到鬚髮皆白一臉正氣凜然的桓熙信誓旦旦的保證之後,軍官便很滿意地離開了,自己總算有機會與這位大名鼎鼎的神醫見了一面,如果能讓這位老大人對自己留下一點映象,以後如果自己或家人有事,求上門來,總會念上一點人情吧!軍官喜滋滋地想。
他自然想不到,他轉身離去,信誓旦旦的桓熙已笑嘻嘻地坐在了他們要抓的正主面前,一面飲着小酒,一邊得意地對茗煙道:“你就安心地住在我這裡吧,在定州,就沒有我擺不平的事情!”
茗煙一隻胳膊受了傷,吊在脖子上,苦笑道:“多謝老爺子,除了你這裡,我真是想不到還能有什麼地方能收留我們了!”
桓熙有些奇怪,“你們這是怎麼啦?好端端地定州官員,眨眼之間就變成了被通緝的匪徒?見鬼,說你是匪徒,這誰能相信啊?”
茗煙道:“他們只是需要一個藉口而已,總不能公開宣揚要抓的人就是我們吧?”
“看樣子,定州是出了大事?”桓熙放下酒杯,道:“今天我聽人說,知州府也進駐了大批的守備軍,統計調查司也被查封了,不過統計調查司像是早有準備,早已人去樓空,連根毛也沒有抓到!”
“定州是出了大事,不過老爺子見諒,我不能具體地告訴你到底出了什麼事!”茗煙一臉的歉然,桓熙收留了自己,自己卻不能坦承相見,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算了算了!”桓熙很是大度地擺擺手,“你們那些事兒,我還不想聽呢?咱們喝酒,吃菜,可惜啊,你受傷了,彈不得琴,跳不得舞,一大憾事,一大憾事啊,自從你離開陶然居之後,數年了,我可再也沒有聽過你彈琴,看過你跳舞了!”
茗煙笑道:“這有何難,等此事過後,我傷也好了,便專門來爲老爺了彈奏歌舞一番!”
桓熙大喜,“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哈哈哈,我可沒有逼你,我們就這樣說定了。你可不能耍賴。”
看到桓熙老小孩一般的神色,茗煙心裡卻涌起深深的憂愁,尚大人和路大人聯袂進了鎮西候府後,就再也沒有出來,反而是守備軍馮國的手下衝進來接管整個軍帥府,這事兒太不正常了,鎮西候府內到底出了什麼事,尚大人怎麼了?那些守備軍士兵爲什麼敢向自己出手?一個又一個的問題不停地涌上茗煙的心頭,要知道,自己的軍情調查司基本是處於明面上的衙門,在定州認識自己的極多,這些士兵敢於向自己出手,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他們得到了明確的指使,如此看來,只怕尚大人和路大人兩人凶多吉少。
想到這裡,茗煙不由不寒而慄,這太可怕了,她都不敢再想下去。
看到茗煙的臉色不太好,桓熙道:“身子不大舒服的話,就去休息吧,你雖然受傷不重,但流得血卻不少,女兒家身體又弱,禁不起大虧空的。”
茗煙搖搖頭,“不是的,我身子無礙的。”
“那是在擔你的那些手下,放心吧,我的幾個徒弟手藝可比你們軍中那些醫官強多了,雖說有幾個傷很重,但保住命也沒有問題。”桓熙道。
“謝謝老爺子,要不是你,這一次我可就要成光桿司令了!”茗煙感激地道,這一次事發突然,飛鷹並沒有多少人在軍帥府內,衝突發生,數十名飛鷹護着茗煙向外衝,衝出來後,大部分人留下斷後,掩護茗煙逃跑,但磐石營雖然數年沒有上過戰場,但大多數士兵卻是實打實地從戰場之上摸爬滾打過來的,戰鬥力相當之強,結成陣勢之後,擅長特種作戰的飛鷹隊員立刻吃了大虧,留下斷後的隊員要麼當場戰死,要麼受傷被擒,早已全軍覆滅。
逃脫後的茗煙第一時間便下令飛鷹其餘隊員立刻飛散隱蔽,特戰隊員與軍隊正面作戰,沒有絲毫勝算。想到枉死的那些飛鷹,茗煙便心痛之極,關鍵是,一直到現在,她還沒有完全搞清楚狀況。
但毫不疑問的是,馮國出問題了,傾城公主也出問題了,一想到這兩人,茗煙的心情便沉重起來。
“老爺子,你有沒有辦法替我找幾個?”茗煙問道。
“找誰?你說,我肯定能找到!”桓熙大包大攬。
茗煙一連說了幾個名字和他們的體貌特徵,“老爺子,這幾個人都是統計調查司中的人,這一次守備軍突襲統計調查司,卻撲了一個空,統計調查司已是人去樓空,但我氣肯定,這些人一定還藏在定州,希望老爺子能幫我找到他們,我想見見他們。”
桓熙奇道:“茗煙,你們軍情調查司和統計調查司一向不對付,你對清風也頗有怨言,這個時候,你怎麼想見他們的人?”
茗煙嘆了一口氣,“非常時期,只能拋棄彼此之間的成見,共赴危難了,這一次事件,統計調查司明顯早有準備,這說明他們對今天的事情早有預料,但問題是,既然他們已作出了預判,並作了針對性的佈置,爲什麼事先沒有向軍帥府和知州府通氣,清風司長到底知道多少,知道些什麼,這是我想要弄清楚的,這幾人肯定知道一些內幕,特別是紀思塵,他是統計調查司留守定州的最高官員,應當知悉一切!”
“你放心吧,我肯定能找到他們的!”桓熙點點頭,“看來這一次事情不小,會不會影響到定州以後的發展?”
茗煙苦笑一下,“老爺子,如果這次處理不好,定州說不定就會灰飛煙滅,不復存在了!”
桓熙一驚,臉上頓時變了顏色。
定州城某處所在,紀思塵度日如年,不像茗煙的軍情調查司,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以至於茗煙與自己的下屬完全失去了聯繫,統計調查司卻是早有準備,雖然定州城封城,但仍然通過一些極隱秘的渠道,情報仍是源源不絕地匯聚到他的手上,瀋州的軍情日益嚴峻,雖然幾天前傳來大帥取得大捷,全殲曾氏靖海,鎮遼兩營精銳,但情報之上仍是充滿擔憂,大帥並沒有擺脫敵軍的追蹤,反而愈來愈嚴重,靖海鎮遼兩營的覆滅,促使了瀋州敵人的同心合力,連翻激戰之下,親衛營與陳澤嶽部損失極爲嚴重,唯一的好消息便是田豐攻佔泉城後,不斷出兵襲擾四方,牽制了十萬計的敵軍在泉城一帶,爲大帥減輕了不少的壓力,但相比圍上來的敵人,大帥手裡的兵力卻是太單薄了。
“紀大人!”一名諜探走了進來。
“什麼事?”紀思塵擡起頭來,問道。
“我們收到消息,桓神醫在四處打探我們的消息。”
“他想幹什麼?”
“是想找幾個人,其中有一個便是您!”探子回答道。
“他想見我?爲什麼?”紀思塵略一沉思,便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竅,“我知道了,原來茗煙藏在他那裡,怪不得馮國找不到她。”
“大人,此事怎麼處理?”探子問道。
紀思塵沉思片刻,“想辦法見她一面,能安排麼?”
“應當沒有問題,桓神醫身份比較特殊,在他的府第周圍,只有守備軍幾個固定的監視哨位,很容易就能混進去。”
“好,你馬上安排!”紀思塵揮手道。
室內很陰冷,但紀思塵身上卻很燥熱,不由自主地伸手摸摸懷裡的幾封信,但願這些信一封也不要送出去,紀思塵暗自想到,如果這些事真送出去了,那就說明大帥已經不在了,大帥不在了,清風也肯定不在了,定州馬上就會迎來一場血腥的刺殺,新生的蒸蒸日上的定州政權將再一次遭受沉重打擊。
瀋州,冰天雪地之中,數千兵馬艱難地在雪地之上蜿蜒前進,這是由唐虎,鐵貌,陳澤嶽率領的定州部隊,幾次衝出重重包圍,他們手頭所剩的兵力銳減,親衛營已只有千餘人,而陳澤嶽的部隊只有不到二千人了,雖然暫時擺脫了敵軍,但他們的補給已基本上斷絕了,好在親衛營士兵每人配備的都是雙馬,這讓陳澤嶽得以殺掉了自己部隊中的一些挽刀,駝馬來裹腹,而讓士兵換乘上親衛營的戰馬,以保證部隊能以較快的速度向白馬渡方向突圍,已派出了數撥哨探先期前去報信,希望白馬渡能派出一部人馬前來接應,但白馬渡也只有四五千人,而且定州部隊只有不到一千人,能不能保證那裡不出變故,誰也不知,如果白馬渡那裡出了問題,那毫無疑問,現在這些部隊就再無生機,只有死路一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