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世沉默了片刻,然後道:“你的脈象很奇怪,怎麼我感覺像是有重脈?”
“重脈?什麼意思?”
“就是兩個脈搏一起在跳,但我在你的手腕上只看見了一個脈……”張國世低聲說道,語氣顯得不是那麼肯定。
我愣了一下,然後大聲道:“你開什麼玩笑!什麼兩個脈搏在跳,你會切脈嗎?”
張國世的臉微微一紅,顯現出略略尷尬的神色,但很快,他又說道:“可能是你受傷的原因吧。算了,不說這個問題了。其實除了這個問題,你還有一個奇怪的地方。”
“什麼?”我現在對張國世的醫術已經有了懷疑。
張國世道:“擊你一掌的那人掌力渾厚無比,但結果卻沒連你的骨頭都沒有打爛,內臟雖然有損傷,但是卻不是什麼大傷,連淤血都沒有。”
我“啊”了一聲,隨即心中喜悅,我知道那肯定是血脈中罡氣以及周身魂力保護下的作用,但我還是問他道:“可我現在後背疼得十分厲害,而且剛纔我也吐了幾口血,難道這不是重傷?”
張國世道:“你的內臟和骨頭沒什麼大事,稍加調理就能好。不過你的皮外傷比較嚴重,後背淤腫了一大塊,肯定會疼,但這也不難治療。至於吐血,只是因爲那人的掌力太過霸道,你體內血氣瞬間激盪而致,現在已經完全平復了。”
我笑道:“如果是這樣,那就太好了。張先生,麻煩你再給我檢查一下,看還有其他的症狀沒有?”
張國世道:“不用了,醫門講究望、聞、問、切四法,看你的氣色,聽你的聲音,聞你的氣味,問你的感覺,切你的脈搏,已經可以確定你的症狀。”
“是嗎?”我吶吶道:“要不,我再給你說說我的感受?哎,對了,我身上的穴道是被封着的,這會不會影響你的診斷啊?”
我故意東扯西拉,然後不停地祈禱了塵師太快點回來。
但張國世的目光在我臉上輕輕一掃,意味深長地笑了,我正覺他的神色有些異樣,他忽然轉身俯下身子,在華明的肩膀、胸口、腹部、腰間、兩腿上連戳幾下,似乎是又封了華明的幾處穴道,然後他扭轉身,一把把我橫着抱了起來,隨着他的動作,一陣撕裂般的痛楚頓時從我後背傳來,我“嘶”的倒抽一口冷氣,忍着痛道:“你要幹嘛?”
張國世面無表情道:“不幹什麼,你不是要讓我給你治傷嗎?我現在就帶你去安全的地方,好好治傷。”
我連忙道:“在這裡就行,這裡就很安全。”
張國世卻毫不理會,擡腳就走。
我臉色大變,急聲道:“真的不用麻煩了,就在這裡治療就行。”
張國世一邊走,一邊冷笑道:“我雖然被你說的咒禁十二科撩撥的十分動心,但是我還沒有傻掉。那個了塵師太功力在那個男人之上,或許要不了多久,她就會得勝而回,那時候,恐怕你也不會再教我咒禁十二科了。還有這個姓華的,萬一他穴道解除之後,把你殺掉怎麼辦?”
我急道:“可我與了塵師太還有要事相商,我們還要去找阿秀!你就這麼把我帶走,不是耽誤我們的事情嗎?如果找不到阿秀,我沒有任何心情教別人任何東西!”
張國世聽見這話,停了一下腳步,我心中一喜,暗道:“只要你還垂涎咒禁十二科,我不怕治不了你!”
但我高興的實在太早了,張國世只是一頓,然後又繼續走了,他“呵呵”乾笑兩聲,道:“你即便是想找人,也得等傷好了之後吧,不然這樣只能拖累了塵師太。了塵師太回來後還得分心照顧你,豈不是又耽誤了找阿秀的時間嗎?當然,如果你現在就把咒禁十二科的全部內容說給我聽,我也有把握頃刻間治好你,就是不知道你相不相信我了。”
我頓時默然無語,這個張國世果然不是輕易就能哄住的。
張國世見我不說話,只是冷笑。
他帶着我左繞右拐,竟像是原路返回。
我忍不住問道:“你這是要回去嗎?”
張國世道:“洪不詮的那個小屋,相對來說,還是很隱蔽,很安全的,不會有人騷擾我們。”
我說:“拜屍教中還有一個堂口存在,他們萬一發現我們怎麼辦?”
張國世道:“你是說丁小仙嗎?你放心,她就算知道洪不詮的秘密住宅,也不會去的,因爲她最討厭洪不詮。”
我又無話可說了,但心中卻是無比憂慮,我擔心算計了半天,不但控制不了張國世,說不定最終反而會落入他的彀中。
這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在路上,我試着用了一下三魂之力,但不知怎的,或許是因爲身體受傷,三魂之力的操縱竟然不如之前那樣隨心所欲,勉強將其發散出去,但綿延不到一丈之地,就已經身心俱疲,頭暈眼花,我不由得放棄了這個動作。
身魂一體,互相影響,體弱而神衰,魂亂而身孱,果然是沒有錯的。
但即便如此,被張國世抱着走動期間,我忽然產生了一絲微妙的感覺,彷彿有人一直在暗中跟着我們。
當然,我沒有聽到任何奇怪的聲音,也沒有看見任何詭異的蹤跡,也沒有嗅到任何可疑的氣味,只是內心隱隱地這麼覺得而已。
麻衣六法,耳、鼻、口、目、身、心,此時是心有所念,也即第六感有了反應。
但張國世卻渾然不覺般,沒有任何反應。
他走得很快,雖然抱着我,但是卻也沒有累。
我說:“張先生,好像有人在跟着我們。”
張國世倏的止住腳步,急回頭望了幾眼,然後道:“你不用疑神疑鬼,一路上我都在留神,眼觀八方,耳聽六面,沒有發現什麼東西。”說完,他又補充了一句:“就連你跟蹤我的時候,我也是有所感應的。我是醫生,我的聽力、目力、嗅覺並不差。”
我暗自撇了撇嘴,心道:“若不是我距離你太近,你根本發現不了我。”
念及此,我憂心忡忡地盯着身後的黑暗處,心想不會有人也懂得逍遙遊之匿跡銷聲吧?
正在憂慮,張國世忽然道:“快到地方了。”
我扭過頭望向前方,只見不遠處是一個洞口,洞口外卻也是昏黑一片,看情形,此時此刻又已經到了晚上。
張國世帶着我鑽出了洞口,洞口外豁然開朗,是一片廣闊天地,我們頭上明月高懸,羣星璀璨,照的大地蒼茫無垠,讓人頓有心胸開闊之感,坑道的沉悶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們眼前是無邊無際的密林亂草,蔥蔥郁郁,濃綠如墨,在夜色中恍如無數人影、獸影林立,看上去分外不安,我知道這裡依然是大山深處,人跡罕至的地方。
四下裡除了蟲聲此起彼伏外,再無其他聲息。
周圍的溫度倒是比坑道里涼了一些,但空氣卻遠比坑道中清新,幾乎令人沉醉。
張國世沒有心情欣賞這夜景,他仔細地辨認了一下方向,然後朝着一片荒草怪石遍佈的地方走去,而他的腳下根本沒有路的痕跡。
至於那種被人跟蹤的感覺,我心中還是不時產生,但自始至終,身後都沒有發生什麼異狀,連我自己也懷疑,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黑夜中,雖然有星月之光灑地,我和張國世的眼力也都算不錯,但是由於這裡的植被太過於茂盛,枝葉遮蔽太嚴,地上勾連太多,以致於張國世走得還是磕磕絆絆。
我提醒他道:“這種地方,一到夜裡,肯定會有很多毒蟲出沒,你可要小心。”
張國世淡淡道:“謝謝你提醒。不過你忘了,我是醫生,還是個中醫,善醫者亦善毒,那些毒蟲避我還來不及,怎麼會找我。”
我只好閉嘴,同時也閉着眼睛,有人抱着走路,待遇難得,還不趁此多休息休息。
又走了一會兒,張國世忽然說:“到了。”
我睜開眼睛一看,只見眼前赫然出現了一個小屋。
那屋子背靠一片山壁而建造,牆壁是用石頭堆砌而成,屋頂是用圓木、茅草搭建,整個一原始氣息十分濃厚的簡易住宅。
“洪不詮喜歡住這裡面?”我有些詫異地道:“他難道不是應該喜歡在地下挖土洞住嗎?”
張國世道:“這是他的秘密藏身處,主要是爲了躲避他的妻子季紅花。季紅花平時都在坑道里活動,極少上地面,因此洪不詮在這裡造了一個小窩。”
我“哦”了一聲,又問道:“你不是說這房子前後有兩間嗎?怎麼看樣子只是一間?”
張國世道:“依山而建,屋子內側還有一個山洞,另一間就在山洞裡。”
我恍然道:“洪不詮的屍體是不是還在屋裡?”
張國世道:“應該還在,去移出來就行了。”
說着,張國世抱着我往小屋走去,臨到時,他推開門,我立即朝地上看去,但地上空無一物,根本沒有什麼屍體。
張國世也詫異道:“怎麼沒有了?”
說着,張國世遲疑道:“難道有人來過?”
“但現在屋裡沒人。”我說。
張國世猶豫了一下,然後道:“那既來之則安之吧。”
說完,張國世把我抱進屋裡,放在屋子內側的一張板牀上,然後去找蠟燭點燃。
在蠟燭燃燒起來的瞬間,我猛然瞥見對面窗口處有兩點綠幽幽的光芒閃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