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軍強一句話還沒說,就被李朝先連諷刺帶挖苦噁心了一番,臉上當時就有些掛不住。
我怕他一個忍耐不住上去和李朝先硬碰硬,那就壞了事,一個大村寨的首富、舉鎮聞名的沙場老闆,沒有一些路子和底子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就出頭說了那麼一句話,一來是提醒李朝先,二來是給鄭軍強消消氣。
卻不料李朝先怒氣衝衝地跳出來,指着我道:“你又是啥個東西!老子用不着他消遣,倒用得着你救?”
鄭軍強勃然變色道:“李朝先,你狂什麼!你是誰的老子?”
“嘿嘿……”李朝先冷笑不止道:“拾錢的見過,還沒見過拾罵的,怎麼着,鄭大所長非要把屎盆子往自己臉上扣?”
“你!”鄭軍強的臉頰肌肉猛然一陣抽搐,兩眼在剎那間變得通紅。
東子連忙勸道:“李大哥,別惱,別惱,我們真是爲了您好吶!不是消遣,不是消遣……”
李朝先指着我道:“就這麼個毛還沒扎齊的貨,口口聲聲的救我,他救的着我嗎?”
江靈也惱了,道:“姓李的,你別不知道好歹!這是陳家村來的相士!他爺爺是陳漢生老爺子!”
李朝先神情一呆,臉色竟有些溫和起來,他打眼上上下下的看了我幾遍,“唔”了一聲,道:“是神算陳的孫男,眉眼兒確實上是有那麼一點點像。那你知不知道我?”
我呆了一呆,搖頭道:“不好意思,我看您有些面生。您跟我爺爺有交情?”
李朝先回望着他的大院子道:“恁爺爺給我看過宅子,我這片宅基地就是恁爺給選的,還有房子的座向,朝向,主屋、配房也請恁爺看過。”
我聽李朝先這麼說,便道:“原來如此,我爺爺輕易不替人相宅的。嗯,這麼一說,咱們也算是世交了。我爺爺給您選的地方,看的宅子不錯吧?”
“不錯。”李朝先淡然地笑道:“這不,這幾年我越來越發了,人家說那啥日進斗金,腰纏萬貫的暴發戶就是說我。”
我也笑道:“那您該信服我爺爺的本事吧,也能知道我爺爺沒有害您吧?”
“信服。”李朝先道:“他當然也沒有害我。”
“那就好。”我道:“我是跟我爺爺學的本事,今天來也不會害你。實話對你說,你真的有點小麻煩,只要你相信我,我能幫你除厄。”
李朝先突然古怪地瞥了我一眼,道:“恁爺有本事,也不害人,是個好的,你也是個好的……”
我暗覺這話越說越有門,但看李朝先的神色卻越來越怪,正覺詫異,便聽他口風一轉,道:“不過恁爺還差半杴煤,不夠火候,你又是跟他學的本事,歲數這麼小,火候差的就更遠了,一句話,我不信你。你們都走吧。”
說着,李朝先就往家裡走,我愣了一下,又很快回過神來,喊道:“等一下!李先生,請您把話說清楚!您沒見過我,可以說我的本事不行,但是我爺爺給您相宅,您今日成了大富翁,怎麼還說我爺爺還差,差點火候?”
李朝先回過頭,眯了眯眼,又勾回來幾步,站到我面前,一開口滿嘴蒜味,道:“恁爺看宅子光看財,不看平安!我是發了,可到今天,我死了倆媳婦兒了!知道不?”
“啊?”我倒是沒料到李朝先會說出這話來,連忙去看他的面相,但見他雙眉微微逆生,魚尾深陷,奸門之處斜紋橫生,雜亂無章裡恰恰又長着一顆綠豆大小的黑痣,若按《義山公錄》來說,乃是正兒八經的“克妻相”!
但是他的眉毛逆的詭異,那黑痣又生的奇怪,彷彿是強按上去似的,滴溜溜的長在斜紋中,不細看,還真看不見。
他的兩眼之下,淚堂處不但黯淡無光,還深深凹陷,坑洞似的,這又是典型的“克子相”!
克妻……還克子女?
若是爺爺當年真的跟這個李朝先有交往,還替他看過宅子,那麼應該也能看出他是克妻相,難道就沒有出一言兩語提醒?這不似爺爺的作風。
沉吟着,我忽然間又瞥見李朝先的眉心處隱隱有股白色的印痕映着日光一閃而逝,那紋路卻斜向下直衝嘴角,兩脣交接之處都往下撇,左側角落似乎還有破損,連着下頜,稍帶破相。
我暗自沉吟,這李朝先眉心處的白色印痕應着今時今日時令,並非死兆,卻是肅殺之意,那殺意過鼻翼繞髭鬚徑衝嘴角,正是破了此處宮相,我幾乎可以斷定李朝先身上有命案纏身,而且還不是一個人的命案!
但這些命案又非謀殺,乃是意外,否則李朝先的嘴角處也不會有破損。
而且此處宮應奴僕,李朝先家有沙場,手下工人很多,所以我幾乎也可以料定,他身上的人命官司是應在他手下的那些工人身上。
看破了這些,我便已經胸有成竹。
那邊,鄭軍強正忍無可忍,要找事發火,我便搶先道:“李朝先,我問你,你連死兩個妻子是在這宅子蓋好之後發生的嗎?”
李朝先道:“是!就是恁爺看過宅子之後!”
我道:“那我爺爺當年有沒有說你的面相有問題,說你是克妻相?或者說你是克子相?”
李朝先一愣,隨即怒道:“沒有!我告訴你,小兔崽子,少胡說八道!誰是克妻相?我看你還不勝恁爺!你說的救我是不是就是告訴我咋改我的克妻相?趁着我家喪事,應景騙錢不是?趁早死了你這份兒腌臢心!”
“騙錢?”我冷笑一聲,道:“我對你提過一個錢字?告訴你,我不是江湖騙子!你執迷不悟,大禍臨頭了!實話說了吧,我爺爺跟你看宅子的時候,你還不是克妻相,也不是克子相,否則我爺爺早告訴你破解之道了!看你現在淚堂深陷,想必是你雖然有萬貫家財,可也無一子一女能承受!你的惡相是你後來造孽生出來的!”
“我,我造孽?”李朝先的神情有些呆滯,喃喃道:“我造了什麼孽?”
我嘿然道:“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今天鄭所長也在,你造的孽說出來恐怕有些不好聽。”
李朝先有些驚恐地看了我一眼,忽然間臉色又漲得通紅,眉目一擰,惡狠狠地指着我道:“小兔崽子,給老子玩詐術,套老子的話!你還嫩着哩!你說!你隨便說!鄭大所長不是在嗎,看看我李朝先有什麼可怕的!”
“好!”我大聲道:“你命宮帶殺,直衝嘴角下頜,我料定是你沙場裡出了事故死了人,而且是你要擔責任的人命案子!更不止是一條命!你本來是要坐牢的,結果卻拿錢給上下襬平了!是不是?”
李朝先的臉色刷的鐵青,就像被人猛地打了一記悶棍似的,嘴巴張了張,沒出聲,頭往後擺了擺,幾乎跌到。
東子連忙扶了他一把,有些駭然的瞥了我一眼,鄭軍強也驚呆了。
我自知沒有猜錯,便繼續道:“死人家裡被封了口,上面得了好處不提。這事你以爲神不知鬼不覺,這事你以爲免了牢獄之災就春風得意,你以爲撒點錢迷迷人眼就萬事大吉了?舉頭三尺有神明!你這是損了陰德的事情!拿人命換來的財,只夠你這輩子花。至於下輩子,你的兒女,恐怕是因爲你的陰損而折盡了!你妻子也因你的陰損,剋死兩個,她們沒盡到相夫以正道的責任,享不了你的富貴!”
李朝先彷彿醉了酒似的站不穩,身子有些搖搖晃晃,他嘴脣抖了幾抖,才顫聲道:“那,那我,我呢?”
我不屑的搖了搖頭,道:“到現在了,你還想着你自己。我猜你是用了什麼旁門左道,穿金戴玉畫符唸咒保全了自己吧?可是,無妻無子,你掙那麼大的家業準備做什麼?活個一百歲又有什麼意思?我想你的父母還健在吧?天道雖然倡孝,禍及妻兒暫不及父母,但是你若再不醒悟,遲早是要輪到你父母的頭上。我不是危言聳聽,你可以想想,你妻子死,是不是在你沙場出事之後?”
“是……是……”
李朝先徹底被我擊潰了心理防線,腿一軟,幾乎跪倒,東子拉了他一把,他順勢坐在地上,臉色懊喪道:“小師傅,你比恁爺厲害!可這事兒還是要怨恁爺!他給我看宅子,爲什麼看不出我的沙場會出事兒?而且還有一條,這房子蓋起之後,我一住進去就天天做噩夢!天天都能夢到一雙血眼盯着我看!你說,你說我還能信你們不?”
我剛纔還在詫異,爺爺給李朝先看宅子的時候李朝先好好的,怎麼後來會走黴運,發生命案,原來還有這檔子事,夜夜噩夢,還都夢見一雙血眼盯着自己,這絕不尋常!
我道:“現在還是這樣子?”
李朝先道:“後來有個大師給我指點迷津,牆上貼了一道符,給我破了。”
我道:“你帶我去看看那道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