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極正朝着江靈笑道:“果然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的本事比以前精進不少,這倒也不枉費萬籟寂的苦心。”
“你在偷聽我和元方哥說話?”江靈羞怒道。
“我只是忍不住出來提醒你們,再這麼兒女情長下去,你們的命就要丟了。”晦極喑啞着嗓子道:“如果是柳生左右衛門、猿飛佐助、武藏三太夫、霧隠才蔵等人藏在附近,你們的命,恐怕就要向祖宗交代了。”
“他們如果真能出來倒也很好。”我道:“只可惜是一羣忍者龜。”
“哦?”晦極道:“你有十足的把握擊敗他們四人?”
“你應該清楚,他們不是我的對手,更何況,我也不是一個人。”
“驕傲並不好。”
“自卑更不好。”
晦極沉默片刻,然後自嘲地笑了笑,道:“看來這一次,似乎是我多管閒事了。”
我道:“也不算。最起碼,你的到來,讓我又有了一個新的問題。”
“什麼問題?”
“你究竟是怎麼做到我在哪裡,你就能出現在哪裡的?”
“你說呢?”
“說不出來。”
“我也說不出來。”晦極笑道:“或許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呢?”
“你總是這樣,說一些稀奇古怪卻毫無用處的話。”我搖了搖頭,道:“不過,有關你個人秘密的事情你不願意多說,有關別人的呢?”
“那要看是什麼問題。”
“你怎麼有閒工夫到龍王湖遊山玩水了?”
“吳家溝之事,你知道究竟嗎?”
“不知道,我也正在查。”
“寐生是什麼人?”
“不知道,我也正在查。”
“無着子、御靈子去了哪裡?”
“不知道,我也正在查。”
“那些日本忍者呢?”
“還不知道,還是正在查。”
我嘆息一聲,道:“我原本以爲你會什麼都知道的,卻沒想到,原來你和我一樣,什麼都不知道。”
“我當然和你一樣,只是人,不是神。”晦極盯着我看道:“人最大的悲哀,就是明明還是人,卻已經當自己是神了。人最大的可笑,就是明明都是人,卻把別人看成神。”
我愣了片刻,然後笑道:“你說的對,我不是神,你也不是神。世上沒有人是神,神也不是不存在,只是還未存在。”
晦極笑了,道:“看來你懂了。”
“我懂。”
“那就好。”晦極道:“如果你懂,我就告訴你兩個或許你還不知道的消息。第一,渾天成和絕無情都來了;第二,你許久不見的人而且是想見的重要的人,就在附近。”
第一個消息倒是沒有讓我十分吃驚,絕無情和渾天成肯定會來這裡。
只是第二個消息,我許久不見的人,而且是想見的,重要的人,就在附近?
誰?
我還沒有問,江靈已經問了出來:“誰?在哪裡?”
“就在附近。”晦極笑道:“你們聽——”
“咚……”
“咚……”
“咚……”
晦極的話音剛落,一陣彷彿鼓聲的響動突然從龍王湖對面傳來。
十分悠揚,十分淡泊,就彷彿是天邊悠悠飄來了一朵雲似的。
我以相音之術斷之,這聲音沒有任何感情,不悲不喜,不爭不搶,渾然似與世隔絕,跟這龍王湖的境界彷彿一致,卻又彷彿截然相反。
到底是什麼聲音?
誰在敲鼓?
誰的境界?
誰!
江靈的臉色微微變了,道:“那是什麼聲音?”
“想知道,就去看看。”晦極一笑,道:“我要走了,江湖不遠,他日再見。”
話音落時,其人已遠。
我嘆一聲,神龍見首不見尾,真是好瀟灑的一個人。
但願有朝一日,能揭下他的面具,然後看清他的面目,不是敵人。
此時此刻,那疑似敲鼓的聲音已經消失了,我遠遠地看了看,只見龍王湖東岸鬱鬱蔥蔥的山林中微微露出一點灰色,先前並不十分注意,也沒有詳加分辨,但是既然那聲音都是從此處傳來的,或許會有些異樣吧。
我問江靈道:“咱們要不要過去看看?”
“去!”江靈似笑非笑道:“爲什麼不去?你想見而又重要的人,咱們爲什麼不去看看是誰?”
我心中“咯噔”一聲,不會是阿秀或者木仙吧?
不,不會。
晦極那人應該不會如此無聊。
於是我笑道:“走,去看看。”
我和江靈沿着湖岸環行至對岸,漸漸接近時,我纔看清,先前望到的樹林叢中的一抹灰色,竟然是一片飛檐高瓦。
我登時恍悟,對江靈說道:“那裡肯定有個寺院,剛纔的響聲乃是寺院裡報時的鼓聲,沒聽說暮鼓晨鐘嗎?走,咱們去那裡看看。”
江靈一聽說是寺院,神色就有些放鬆了,她道:“元方哥,這天就要黑了,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叔叔他們會着急的。”
我心中暗笑,道:“不妨事,見了重要的人再回去也不會太晚。否則,就這麼回去了,我能睡着,有些愛胡思亂想的人恐怕睡不着呢。”
江靈一聽,哼了一聲,道:“去就去!”
我們一路疾行,很快就到了對面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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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王湖周圍的山岩海拔都不高,大致都在六七十丈左右。
到了山腳下,一條人工開鑿的山岩階梯蜿蜒而深,往上看,那山梯拐角處有一片光滑的岩石,岩石上刻着三個大紅字——“項山寺”。
我心頭一震,這裡是項山寺?
項山寺居然在這裡?
項山寺,項山派,守成和尚,守成大師。
我的腦海裡立時蹦出來一個喜愛玩笑的老和尚身影。
晦極所說的我想要見的重要的人就是他?
他是玄門術界中的泰斗人物,也是神相令中的中堅力量,爲人滑稽多智,本事也高,但是若說對我的重要程度,恐怕尚不如張熙嶽、曾子仲等人。
至於我想見的人中,更是數不到他。
看來,晦極這次是說大話了。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守成和尚在這個地方,這周邊就應該是項山派的勢力範圍,那麼吳家溝的事情他知不知道?
還有,作爲神相令主,我已經到了此處,他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如果不知道,似乎說不過去,一個名門大派,總會有些消息靈通。
如果知道,爲什麼不來見我?
於是我笑道:“走,去看看守成大師最近在念什麼經。”
我和江靈沿着山梯向上走,過了拐角處,又上行了半個小時,纔看到了項山寺的山門。
一丈多高,六尺來寬,暗紅色調,斑駁模樣。
項山派歷史之厚重滄桑,在此處盡顯無遺。
那山門洞開,門外環境十分清幽,門內直映入眼的是一尊巨大的香爐立在禪院中間,香爐兩旁,有兩棵樹,一棵是古鬆,另一棵,還是古鬆。
兩棵古鬆旁邊,乃是兩處古建,一座鼓樓,一座鼓樓。
銅鐘大鼓高懸其中。
大殿就在鐘樓、鼓樓之後。
院門口,也沒有沙彌看門,或許是平時上山進寺的人很少吧。
也因如此,我和江靈也就不用通報,不用叩門,不經同意,直接進了寺院。
進了寺院以後,卻有一個小和尚立即迎了上來,問道:“兩位施主是來求籤、上香、拜菩薩、問姻緣的嗎?”
我頓時笑了,這個小和尚真會來事。不過,這麼晚了,求什麼籤,我正想說我是來找你們主持大師的,江靈卻道:“我們是來禮佛的,想在佛前上香求平安。”
小和尚笑道:“那請跟我來吧。”
我便不說話,和江靈一起,跟着小和尚轉過香爐,經過古鬆,走進大殿。
大殿正中供奉的是釋迦牟尼佛像,旁邊立着摩訶迦葉、阿難陀的尊者像,雖然不全是金身,倒也栩栩如生,望之可敬。
佛下有兩個蒲團,殿左坐了箇中年和尚,手中捻着佛珠,看都沒看我們一眼,一副老僧入定的樣子。
殿右放着不同種類、高低粗細不一的香,還有一個功德箱,就是往裡面放錢的。放了錢,你才能領到香,這就是變相的買。這些事情,各處寺廟、道觀幾乎都一樣,我還是很懂的。
在小和尚的注視下,我摸了摸口袋,沒有錢,這下可要丟人了。
我尷尬地看了看小和尚,正不知道要說什麼話,當然,在佛前也不能說謊話。
江靈看了看我,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了幾張錢遞了上去,我一看,竟然是三百塊錢!
我呆呆地看着江靈,不明白她爲什麼一出手就這麼多,而且絲毫不猶豫。
這錢,足以把這屋子裡的香火全給買斷了!
但是那小和尚看見,立即捧了兩束最大號的香遞了過來,我也只好接着,和江靈一人一束。那中年和尚也起了身,指點我們上香,我幾乎是迷迷糊糊地把香獻給了佛。看着那兩大束香慢慢的燃燒,我心疼的直哆嗦,那就是在燒錢啊。
燒完了香,那個中年和尚開口了,他說:“兩位施主,請隨貧僧過來。”
我們跟他走到他之前坐的桌子一旁,只見他拿起來兩個拇指指甲蓋大小的東西道:“這是兩枚桃核做的護身符,我佛賜予你們,保佑你們平安。”
我接過那兩枚桃核護身符,給了江靈一枚。我知道這是那三百塊錢的功效,但沒有想到好處還不止這些,中年和尚起身道:“天色已晚,寺中的齋飯已經備好,貧僧請兩位施主留駕敝寺,嘗一下山中素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