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東晉至唐朝末年又到宋、元之際,道教中的三股重要力量漸漸形成規模,天師道盤踞江西龍虎山,上清道經營於江蘇茅山,靈寶道修持於江西閣皁山,這三大派別,均是以符籙聞名天下,皆稱得上是命術大派,可謂是三宗符籙半天下,因此術界稱這三派爲“三山符籙”,又稱“符籙三宗”!
而太一派、天心派、神霄派、清微派、東華派等,在一定程度上來說,都可算是源自三山,各成一脈,因此術界稱之爲符籙三宗的支派。
所以,這幾派的人物,與茅山、閣皁、龍虎的關係都很近。
清微派,始於南宋,自稱其始祖爲清微天玉清元始天尊,故以清微爲派別之名。
這一派,本脫自命術大派,後轉而修煉雷法,研習內丹、外丹,因此隱隱而成山術門宗。
翠微子、翠軒子這師兄弟倆便是現在清微派中的中堅力量,術界稱之爲“清微雙翠”。
但清微派既然脫身於符籙三宗,又自成流派,便很忌諱茅山、閣皁、龍虎三派強壓一頭,而身爲該門派中流砥柱的清微雙翠更是自尊心極強。
江靈是茅山雙姝之一,又是小輩,剛纔出言呵斥,雖然說是情急之下爲我着想,但是在一定程度上卻是失禮的表現。而言者無心,聽者有意,清微雙翠本自心中有所隔閡,再一看一個茅山的小輩也敢如此指手畫腳,箇中滋味真是別有體會。
再加上太虛驟然出聲,看似譏諷,實則從中挑撥,翠微子便再也忍受不住了。當即出言詰難江靈。
女孩子對自己的心上人是再袒護不過了,己方無理的事情還要辯三分,更何況在己方有理的情況下?而且江靈又是嬌蠻任性慣了,當日曾獨身一人追蹤風水道人自江蘇一路至河南,作風之潑辣強悍,可見一斑!這樣的女孩子,哪裡把翠微子放在眼中。
江靈當即回敬道:“他不行,你行!你不是清微雙翠嗎?你們師兄弟一個出陽氣,一個出陰氣,再給大家來個比翼雙飛試試?”
“撲哧!”
老舅第一個忍不住笑了起來,又連忙憋住。
段夢雖然也是心性滑稽的人,但還能持重,可一見老舅那猥瑣樣,也連忙掩嘴葫蘆偷笑。
“你!”
翠微子顫着手指頭,指着江靈,已經氣得是臉色通紅嘴脣哆嗦着,只說不出來話。他一個老頭,論鬥嘴哪裡是江靈的對手,翠軒子站在一旁,也是面色鐵青,雙手發抖,卻轉臉去看一竹。
一竹乾咳一聲,道:“靈兒!不得無禮!按照年紀和輩分,那也是你的兩位師叔祖!”
天心派、太一派雖然和茅山看似親近,卻只是點頭交情,他們兩派向來是和清微派同氣連枝、共進共退的,這時候,太一派的純元子便開口道:“一竹道長好會教人!怪不得徒子徒孫都是一副伶牙俐齒!”
一竹覷着純元子道:“純元道友,靈兒她年紀小,不懂禮數,貧道也責備過他了,怎麼聽您的意思,反而是我教唆她無禮的?”
純陽子在一旁接過話茬,陰陽怪氣道:“老竹子,術界都說你是外剛內柔,堂皇中使損勁兒,是陰極了的人!今天聽你說話,果然不錯!什麼叫做‘按照年紀和輩分,那也是你的兩位師叔祖?’當我們聽不出來其中的意思嗎?”
這一番挑撥,翠軒子早忍耐不住,道:“當然聽得出來!清微雙翠只不過是年紀大了,輩分高了而已,其他的一無所是,至於本事嘛,嘿嘿……”
天心派的白空子也“呵呵”一笑,道:“咱們本來就被術界譏諷是符籙三宗支出來的,拾人牙慧嘛,本事自然是低人一等,讓人看不起也是常理常情。”
白雲子道:“有時候,我還真想和他們比一比,看看究竟是我這個支流強一些,還是他們那個本源更厲害!”
這幾個老道士,你一言,我一語,把一竹又說得啞口無言。
江靈橫眉怒目,又要開口,老舅卻唯恐天下不亂似的,搶先說道:“好,好!六個老頭要合夥對付一個老頭!七個老頭打架,這戲熱鬧!快,快呀!我老蔣來做裁判!”
劉新在一旁擠眉弄眼,道:“蔣兄,要是真打起來,你站哪一邊?”
老舅道:“都說了,我只是個裁判,裁判中立,不拉偏手兒!哎,對了,先定好規則,是單挑,還是羣毆?”
老舅和劉新說這些話,看似火上澆油,但是明白人都聽得出來,那是諷刺。
但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這話說出來,場中的氣氛卻更是尷尬,也更是緊張。
白雲子算是被老舅給擠兌上去了,沒得臺階下,不打也得打了,他長吐一口氣,將袖子一捋,就要上前。
太古當即啐了一口:“呸!什麼東西!窩裡橫!”
白空子慍怒道:“太古道友這是說誰?”
太古是何等樣人,當即頂了一句道:“說你!怎的?”
純陽子也已經大怒,道:“好!好!北太古,南一竹,都知道你們倆好!你們一起上!”
太古聞言,晃着魁偉的身軀,往前大踏步一橫,道:“雜毛!你來試試?”
青冢生、晦極、林文素、玉陽子、徐宗陽、段夢等人都輕蔑的冷笑着,一言不發。
曾子仲、張熙嶽、墨是金、萇勸君、蔣家父子、木家父女、劉家兄弟、柳氏昆仲都是世家大族之主,見門派之中,如此勾心鬥角,也都是觀望,並不插話。
我有心要說話,但是此事說到底是因我而起,我和老爸若是誰再開口,無疑是火上澆油。所以也只是乾着急。
眼看局勢一觸即發,外面的太虛還不知道要怎麼樂呵。
正自緊張,守成和尚突然開口了:“哎呀呀,阿彌陀佛!諸位師兄,各位師弟!這是怎麼了?”
說話間,這個泥人兒一般油條似的和事佬便走上前去,拉住白雲子,又拍拍太古,這邊作揖,那邊打躬,嘴裡唸叨個不停:“都是一家人,怎麼說兩家話了?都是話趕話擠兌到一塊去了……其實呢,都不是那個意思,老和尚我在一旁聽得清清楚楚,你們是心急了,所以纔沒聽明白……太虛老妖還在外面看着呢,咱們出不去,還先打起來,傳出去,多丟人啊……來來來,消消氣,都多長時間沒吃飯了?嗯,我懷裡還藏着一盒子項山出的特產素餅,南瓜餡兒的、綠茶餡兒的、棗泥餡兒的,還有椰子餡兒的……都是我那寺裡頭自己種自己做的,外面賣好幾十一斤呢……老和尚我本來想偷偷當宵夜吃的,現在都便宜你們了……”
說着,守成竟真的從懷裡摸出來一個紙盒子,抖着手去打開。
太古忍不住詫異道:“老禿驢,你從哪兒弄得椰子餡兒?項山寺裡還產椰子?”
林文素接口道:“你聽他胡吹亂侃,項山寺的母牛都被他吹死絕了!這老禿驢表面上實誠,其實蔫兒壞!上次還他孃的給我打電話,說他住持屋子的門框上長了一顆鍋蓋大的靈芝,要請我去泡茶喝!聽聽,靈芝都長他門框上了,他把自己當佛祖顯靈以致於天降祥瑞了!我當即罵他道,你他孃的別泡茶喝了,直接摘了,下雨天當傘打,別淋着你那老光頭!”
守成和尚一本正經道:“我是看花眼了,後來才知道,那是我徒弟孝敬我,連夜在我門框上裝了個防雨蓋。”
“咯咯……”
木仙早笑得捂住肚子,阿秀掩嘴葫蘆偷笑,江靈扭着頭,看不見臉上表情,兩隻肩膀一聳一聳的,老舅跺腳搓臉,段夢臉色漲紅,青冢生、太古、曾子仲、張熙嶽、劉家兄弟、柳氏昆仲等都“哈哈”大笑,一竹、木賜、墨是金清微雙翠、天心雙白、太一雙純也都莞爾,緊張的氣氛早煙消雲散。
我笑着,心中對守成和尚的這一手佩服的五體投地。就連晦極也向守成和尚投去了異樣的目光。
純陽子氣來的快,也去的快,當即便上前準備去拿守成和尚的素餅,老舅卻飛快地跑過去一把搶走,段夢早迎了上去,劉新、劉晨也圍了過去,幾人當即把素餅分的精光,老舅一邊往嘴裡塞,一邊嘟囔道:“老和尚不老實!藏着掖着吃獨食!早知道你懷裡有鬼!”
段夢吃完手裡的,又蹭到守成和尚跟前,笑眯眯地看着他,道:“大師,還有沒有?”
守成立即緊張兮兮道:“沒了!”
段夢道:“晚輩奇怪,你又不是女人,胸口怎麼鼓鼓囊囊跟發麪膜似的,讓我摸摸!”
話音未落,段夢便伸手去掏,守成大呼小叫,連忙捂着,老舅、劉新、劉晨一窩蜂的上來搶,段夢早從守成的衣服裡拽出來一團物事,當即跳出圈子,定睛一看,驚呼道:“哎呀!燒雞!大家快來瞧啊,守成大師破清規了!”
守成哭喪着臉道:“那是素雞!豆腐和人造肉做的!你給我留點!”
段夢卻早一口咬掉了大半,守成和尚跌足長嘆。衆人又是一陣鬨笑。
人的感情就是這樣,都拘束着,反而不親近,一旦鬧開了,其樂融融。
嬉笑過後,青冢生咳嗽一聲,道:“好了,現在大家是同舟共濟,相濡以沫才能共度難關,窩裡鬥遲早要翻船。都歇一歇,摘鏡要緊!”
翠微子道:“剛纔是貧道失禮了,我給元方小友陪個不是。”
我連忙道:“道長言重了!”
純陽子道:“依我看,這裡所有的人都沒辦法出去,只有元方小友有辦法,他就是咱們唯一的希望!鏡子摘不掉,是咱們的造化不夠,怨不得別人;鏡子摘得下,則元方於我等有救命之恩、再造之德,我們可奉之爲共主!”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了,老舅笑道:“這個提法新鮮,就是不知道怎麼個共法?”
純陽子道:“造一枚令牌,號稱‘神相令’,交由元方掌控!此令一出,則我等在場的十八家全都奉迎不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