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暗暗思考起自己的體質來。
首先,我出生以後,我哭過沒有?這我哪裡知道,我只知道從我記事開始,我流過淚,爺爺去世的時候就流過。
其次,我好像沒有預知自己死亡的能力吧?也沒有預知自己危險的能力啊,難道說我本來有,後來長期不用就遲鈍了?
在我還糾結於我到底能不能過陰的時候,奶奶不知道用什麼在我的天靈蓋上猛擊了一下,又在那根紅毛線上猛扯了一下,那根毛線突然間像是有了生命一樣,驀然繃直,而我則在瞬間就好像靈魂從頭頂上被剝離出軀殼一樣,雖然有意識,但是腦海裡卻一片空白!
這空白感沒持續多長時間,一種異樣的感覺又涌了上來,那感覺就像是幾條蛇纏繞在我的脖子上,慢慢地向我身體各部分蔓延開來,十分詭異可怕!
它又像是一股水從我的頭頂注入我的全身各處,我有一種身體被別人佔有的感覺,這感覺很不舒服!
但是我不能動了,連眼珠子都不能動了,我驚恐地看着我的視力範圍所及的那一片地,然後我看見奶奶的手伸了過來,她把那根毛筆塞到我的手中,把一疊紙放在我面前,然後輕輕說了一句:“有什麼話要說,就寫出來吧。”
那一刻,詭異的事情發生了,我的手竟然拿着毛筆在紙上開始寫字了,但我卻仍然什麼感覺也沒有,我就像是一個旁觀者看另一個人在我面前寫字一樣!但是問題是,握筆寫字的那隻手是我的!
“我”寫的很快,好像只有三十個字,幾乎是一筆帶過,寫完以後,“我”的手就不動了。
奶奶問了一句:“沒有了嗎?”
我竟然鬼使神差地搖了搖頭,像做夢一樣。
奶奶上前把紅毛線抖了幾抖,然後又做了一些動作,我看不見,最後只聽“嗤”的一聲,毛線好像是被奶奶給扯斷了,而我全身的被佔據感也像潮水回落一般,瞬間消失。
我晃了晃腦袋,擡眼看見毛線果然是斷了,只聽奶奶說:“好了,你起來吧,看看這紙上寫的是什麼?”
我一邊起身,一邊揉腿,嘴裡問道:“奶奶,你騙我說給我治病,原來就是要搞這麼個鬼名堂啊。”
奶奶說:“你不是想知道爲什麼你能看見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嗎?”
我喜道:“怎麼,您老知道答案嗎?”
奶奶避而不答道:“我讓你過過陰,讓你爺爺上你的身,說一些東西。”
“什麼?剛纔是我爺爺上了我的身?”我叫道。
奶奶翻翻白眼,說:“上了你又怎麼了?還大驚小怪的!”
奶奶說的話聽起來怪怪的,很黃很暴力,不過我思想比較健康,就沒在那上面思考太多時間,而是急着問:“那我爺爺說什麼了?”
奶奶說:“不是說讓你看紙嗎,都在那上面了!”
紙上寫的確實是三十個字,也是我爺爺那蒼勁的字體。
我拿着紙唸了下來:寒冰鎖青龍,白虎不成兇,朱雀並玄武,誰人化成風?九九掐指過,皆在黃道中。
唸完之後,我愕然道:“這是什麼意思?”
奶奶無辜地說:“別問我,那是寫給你的,我可看不懂。”
我無語道:“有沒有搞錯,費了這麼大勁,就寫了這麼個不靠譜的東西?”
奶奶說:“這已經夠多了,天機不可泄露!你想讓你爺爺魂魄消散啊。”
想起來爺爺的死因,說不定還和我有關係,我就忍不住心中有愧,但是這個信息給的也太那什麼了吧,這不是成心讓我抓狂嗎?
看到我一臉難受的表情,奶奶道:“放心吧,有奶奶這把老骨頭在,保你沒事。”
我苦笑道:“早知道我命裡有這麼多事情,我就跟我老爸學武功了。”
奶奶道:“你老爸是練武奇才,你不是。不過就算是練武奇才又有什麼用?當年你爺爺寄厚望於你父親,希望他能找到那半部老祖宗遺失的書,但是你父親癡迷於武術,對法術不屑一顧,只學了些皮毛,你爺爺對此耿耿於懷,等你出生後,你爺爺說你骨相奇特,又轉而把希望寄託在你身上,奶奶相信有你爺爺在陰間的庇護,你會好運的。”
看了一眼爺爺的遺像和靈位,再看一眼紙上的幾行字,我喃喃道:“但願如此……”
我暗暗發呆,奶奶忽然卻說:“前幾日你和你爸爸、你二叔去了一趟大何莊?”
我點了點頭說:“是二叔告訴你的吧。”
奶奶道:“是你二叔說的。我聽你他說你已經通讀了《麻衣相法》和《義山公錄》,而且表現不錯。”
我笑道:“嘿嘿,原來二叔嘴裡還有實話啊。”
奶奶白了我一眼,道:“你少貧嘴。你想不想知道你到底爲什麼能看見貔貅的血淚和臨死之人臉上的氣色?”
我一聽這話,立即從地上蹦起來,嚷道:“好啊,奶奶,你果然知道!那你剛纔還非說我發燒,將我騙到這裡,還讓我過陰!”
奶奶“哼”了一聲道:“小兔崽子,我當然知道爲什麼,這是一種徵兆,你爺爺曾經預料過的徵兆。不過我讓你到這裡來過陰卻也不是無事生非,我是爲了驗證一下你爺爺當年的話。”
我一愣,隨即嚷道:“我爺爺果然留下來的有話!” шшш•тt kǎn•C〇
奶奶嘆了一口氣,道:“他把希望都寄託在了你的身上,爲了能讓你日後成就大事,他甚至不惜用禁術打開地牢,以致於折了陽壽,早早謝世,當然有後話交待了!”
奶奶這話讓我大吃一驚,我顫聲道:“爺爺他不是因爲爲自己算命才折壽的嗎?怎麼是用禁術打開地牢才折了陽壽?還有,他打開了什麼地牢?”
奶奶柔聲道:“你不要着急,聽我從頭到尾慢慢給你說。”
我點了點頭。
奶奶指了指地上的蒲團,示意我坐下。
我知道奶奶是有很多話要說,便坐了下去。
奶奶也坐在一邊,吸了一口氣,緩緩道:“咱們老陳家的家世,你已經聽你父親說過了,我也就不再多說了。《義山公錄》下卷的遺失一直是咱們老陳家的心病,你爺爺自從擔任了族長之後,就沒少在這上面費心思,他早年一直在江湖上行走,表面上是個算命先生,也闖出了神算的名頭,但誰都不知道他闖蕩的目的是什麼,只有咱們陳家人清楚,他是爲了尋找那下卷書的下落。或許在江湖上其他門閥看來,《義山公錄》下卷再也不可能會被找到了,麻衣神相也不可能再出現了,咱們陳家也不可能有以前那麼風光了,但是你爺爺卻從未失望過。他奔波了多年,從未說過半個累字,但是,忽有一段時間,我發現你爺爺不再外出奔波了,甚至開始找了一份工作,就是在縣房管局裡,因爲他看風水十分有名,房管局裡有人受過他的恩惠,就舉薦他在局裡謀了一份差事,他苦心經營,而且還做了領導,我就很奇怪,問他是怎麼回事,你爺爺只是笑笑,沒說什麼。我一個婦道人家,也不便多問,這事就這麼擱置了下來。”
說到這裡,奶奶看了我一眼,我訝聲道:“莫非爺爺是爲了老公館?”
奶奶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道:“是,但也不全是。你爺爺在局子裡做了公家人,好像把尋找《義山公錄》下半卷的事情給放下了。有一天,你出生了,你爺爺看到你的那一刻,欣喜萬分,他摸遍了你全身的骨骼,結合你的生辰八字,然後把自己關到一個小屋裡,日夜不休的推演,算了整整四十九天,自己瘦了二十多斤,兩鬢頭髮全部變白,這纔出關。出關之後,他就念唸叨叨地說,陳家要復興了!天書要重出江湖了!整天高興的像個小孩子一樣。那時候,我又問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依舊不說。直到十年後的一天,他突然告訴我說,他要辦一件大事,需要我幫忙,而陳家能不能振興就在此一舉了。”
我出生後十年,正是我十歲那年,那年爺爺爲自己算了命,但聽奶奶的語氣,似乎爺爺辦的大事並不是這一件。
我腦海中靈光一閃,脫口而出道:“是打開地牢嗎?”
奶奶點了點頭道:“不錯,正是要打開地牢。那地牢並非一般意義之地牢,全稱是‘地獄之牢’!”
“地獄之牢!”我悚然動容,“什麼是地獄之牢?爺爺打開這種東西幹什麼?”
奶奶道:“地獄之牢具體來說十分複雜,簡單地講,就是利用極其強烈的地氣,啓動封印術等絕難的法術營造出來的一種無形的牢獄。你爺爺精通命理岐黃之術,他斷言你身系陳家復興、天書迴歸之重任,你有奇骨之相,八字極硬,但這些卻還不夠,你爺爺妄想竊改天道,爲你增加一道運氣,並給你添一雙陰陽眼,以此增加你尋找到天書的概率!”
我再次深深的震驚了,爺爺居然能改人的氣運!還有陰陽眼,能遍觀人世、陰間兩界之事,也絕非常人所有,這些都是逆天之事,以人之力,妄圖更改,怎可能不折壽?
所謂算命莫算己,算己死無疑,雖然是祖訓,但卻並非爺爺早死的真正原因!
想到這裡,我頓感無限傷感,因爲不論如何,爺爺還是因爲我而折壽的,或者說是爲了天書而折壽的。我肩上的責任又重了好多。
但是,改變我的氣運,讓我運氣好一些,可以增加找到天書的概率,這我還可以理解,可爲什麼要給我弄一雙陰陽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