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兩碗豆漿,三個油條,兩個米餅。”池小影高聲向正忙着做油條的老闆說道。
“好吶!”老闆沒應聲,老闆娘搶着回答,喜滋滋過來張羅。
池小影回過頭,對着秦朗微微一笑,“這個小吃店的生意可好了,上班族和學生都捱到這裡來,我也是這裡的常客。”然後,她低下頭,湊到他耳邊,“不準搬出你的什麼衛生大條規,說什麼露天灰塵多,油炸食品不好之類的,我喜歡這裡。”
秦朗寵溺的捏了一下她的手,“好,你講的就是真理,我服從便是。”
她開心的眉開眼笑。
初升的清晨,風微微的,看着她紅潤的面容、羞澀的眼神,微翹的嘴角,他真有種做夢的感覺。如果對她的牽掛少一點,如果勇氣少一點,他沒有去加拿大找到寧貝貝問清情形,今生他將與她失之交臂。
想想都很後怕。
一次次重逢,一次次錯開,現在還能這樣牽手坐在一起,他不敢對上天的安排有一絲埋怨,除了感恩還是感恩。
豆漿上來,油條炸的金黃,米餅又甜又糯,口感真的不錯,他邊吃邊稱讚的點點頭。
“我早晨關上電腦,會散步到這裡,然後喝點豆漿,叫點東西,去公園走走,再買點菜回來做飯,吃好飯,就睡覺。”
“以後不準這樣,白天就是工作,晚上就是休息,我可不想結婚後,還一個人睡。”
“誰…和你結婚呀?”她臉紅了,把頭埋進碗中。
“我這麼大年紀,哪有人肯嫁,只能娶個傻丫頭。”他故作無奈的樣。
她一瞪眼,“還委屈你了?”
他深情款款的握住她的手,“不委屈,一點都不,我走了幾萬裡的路,頭髮都快灰白了,才娶到你,哪敢委屈,小影,我們結婚吧!”
她愕然的張大嘴巴。
“不再去選什麼吉日,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就在這小縣城註冊登記,我們這樣子就好,行嗎?”
她抿緊脣,好半天才哽咽的點了點頭。
以前,千算萬算,等這個等那個,籌劃又籌劃,也沒結成婚,現在,兩個人穿着隨意,吃過早飯,取了證件,帶上一起安排好的照片,就去了婚姻登記處,連隊也不用排,登記冊的辦事員審覈好他們的證件,拿出兩個紅本本,貼上照片,蓋上戳,他們正式成爲夫妻。
走出登記處,秦朗這纔開始擁抱了下她,吻了吻,兩個人相視一笑,牽着手步行回公寓。
到了公寓,秦朗打電話給父母,池小影也給媽媽打了電話,說了結婚的事,北京那邊全亂了,他們反倒很安靜,在街上買了束鮮花,去池小影父親墓前祭拜了下,小影正是把秦朗介紹給了父親。
但日子還是因爲另一個人有所改變。
結了婚,總不能兩地分居,小影的工作不受地區限制,自然做了秦朗的行李箱,跟着他走,秦朗在南非的工作還沒全部結束,他要去那邊交代一下,順便帶着小影度度蜜月。至於以後,秦朗覺得加拿大環境不錯,考慮帶着夏秀芬一起移民,溫哥華有家醫院已經找過他多次,想聘請他。
小影沒有意見,除了英文需要加強練習,寧貝貝在那邊,也不會太孤單,只是不知道夏秀芬同不同意,因爲她和那位工程師正在戀愛中。
這些都是以後的事,暫時不需要考慮,先享受難得的二人世界好了。
秦朗成爲法律上的老公,池小影才知道他對她原來的寵只是毛毛細雨,現在,她簡直是被他捧在掌心疼着呵着。他實在是個情感豐富的人,製造情調一流的,明明花的是錢,可只會讓你覺得他是用的是心。分開一刻,他都會短信發個不停,不是說那些浮華的甜言蜜語,而是一些扣動你心絃令你永不疲倦的話語。夜晚的激情歡愛,美妙的令她沉迷他不僅是對她,對她的家人和親戚也都非常尊重、在意,他可以陪着她耳聾的外婆一起聊幾個小時,也能氣度不凡的站在大舅的檯球店和大舅聊聊生意經。
晚上,兩個人抱着入睡,她看着他的臉,拉着他的手,輕輕親吻他的手背,也會掉下眼淚來。
雖然她寫言情,但她依舊不相信世間有所謂的神話般的戀愛和婚姻,他和秦朗都是各自經歷複雜的人,就是這些經歷,他們才把彼此的傷痛消化,吸收,提煉,走到了一起。
在小縣城呆了一週後,他就帶着她開車回北京,秦天在北京訂好了宴席,要把姍姍來遲的大嫂介紹給親戚們。
趙嫺寧夫婦和寧院長到高速收費處爲他們送行,趙嫺寧看着池小影直唏噓,說真是等到鐵樹開花,她老公則不住輕嘆,眼光不由的瞟向另一邊,那兒停着輛車,車窗關的實實的。
池小影早就看到那輛車了,她知道車裡坐着誰,但她沒有看過去。
她早說過,這輩子她想欠着他,他與她都有錯,纔不能在一起,希望來生有牽扯,那時,他和她都要好好的尊重,愛慕對方。
說話要算話。
秦朗和衆人握手,打開車門,讓池小影坐進去,繫上安全帶。
這一走就是一生,池小影忍不住回過頭,看到宣瀟從車裡走了出來,眼裡有淚光閃爍,她也紅了眼眶。
“小影…”秦朗柔聲喚她,扳過她的肩膀,替她拭去眼角的淚,“我們回家了。”
她點點頭,他發動了汽車,一手攬着她的腰。
濱江越來越遠了。
在北京辦完喜宴,他們去了南非,那是六月,在南非呆了兩個月,兩個人再次回到北京。
北京的秋季是一年中最美的季節,池小影新書完畢,與編輯又約了見面。編輯得知她現在搬到北京,很高興,急不可耐地要與她簽訂下本書。
池小影搖了搖頭,這兩天,她胃不舒服,寫不好書,她懷疑會不會…
如果會,她要休息個幾年,畢竟三十歲啦!
秦朗在醫院等她,做了檢查,果真是懷孕了,預產期在明年的五月。
池小影看着彩超上模糊的影像,想起一次懷孕,是不是他把他的血輸入她的體內時烙上了他的印記,千迴百轉,他們註定要一起孕育這個小小的生命。
肚子裡裝着孩子的感覺真是不一樣,心裡緊張着,因爲知道有許多責任在前面等着,自己在長征的路上,心裡又從容着,因爲自己做什麼都有寄託。她聽音樂,看書,遠離電腦,吃一切對胎兒有益的食物,秦朗規定她幾點睡覺她就準時幾點上牀。
秦朗是二次做父親,可是仍然興奮到不行,每天晚上都要掀開小影的衣服,觀察肚子有沒有變大一點,能推的應酬都會推掉,爲的是和她一塊散步,或者一起看個電影。
秦天總是取笑他們,結婚這麼久,還像新婚似的黏着。
電話來的有點突然。
北京冬日的黃昏,她在溫暖如春的書房看書,手機突然響了。
她打開手機,見是個陌生號碼,可一聽到熟悉的問好聲,她的心糾起來了。
“忙嗎?”宣瀟問,聲音有點幽遠。
“不,我在看書,我…懷孕了,看的是童話書。”
“我聽說了,身體適應了嗎?還吐不吐?”
她懷孕反應很重,到了三個月還在吐。
“不了,現在是個大肚婆,什麼都能吃。”能這樣輕輕鬆鬆的和宣瀟聊天真好,她的語氣也輕快起來。“你好嗎?還在海南?”
“嗯,喜歡這裡的海,也喜歡這裡的冬天,更喜歡這裡的陌生,在陌生的環境,纔不會觸景生情。”
她沉默了,聽着他忽淺忽重的呼吸。
“小影,我快結婚了。”宣瀟又說道。
“嗯!”
“是莫薇。”
“嗯嗯!”
“好好調教,她會變乖的,只是她在三十五歲前,不肯生孩子,沒關係,反正我也不想要孩子。”
她的心停跳半拍。
“小影,你生了孩子,認我做乾爹嗎?”
“怎麼聽着像黑社會的?”她笑,笑得很苦,肚子裡突然動了一下,她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我說的玩的,小影,你看過《2012》嗎?”
“沒看過。”那是災難片,她膽小,沒敢看。
“那是一部災難片,瑪雅預言裡有一條說在2012年,九大行星與地球將成一線,那時地球將會毀滅,我看了後,心裡盼着如果真的該有多好,那樣我們一同離去,一起重生,再相遇,哈哈,異想天開的,小影,好好養胎,我做事去了。”
他掛了電話,池小影對着手機發了會呆,然後出了書房。
天已經黑了,鐘點工在廚房裡做晚飯,院子裡一株臘梅開的正香,東方一彎冷月,漆紅的大門一響,她看到秦朗從外面走了進來,肚子裡的孩子又蹬了她一下。
她笑了,向秦朗迎過去,驚喜的告訴他孩子開始胎動了。
秦朗低下身子,頭貼在她肚子上,鐘點工捂着嘴巴偷笑。
她不知不覺紅了眼睛。
自私也好,薄情也罷,忘恩負義也好,她都坦然接受,只要能守住這一刻。
熱騰騰的飯菜味,空氣裡清冷的花香,暖融融的屋子,明亮的燈光,下班歸來的老公,腹中孕育的孩子…此刻她們共有一體。
是的,世間任何平常的美好的事情,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