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後已是立冬。
而江南的冬天並不冷。
還未到雁蕩山,就未到天水宮,而這裡卻沾了天水宮的春色。
雖然是冬天,但這裡蒼翠滿目,在兩山之山麓,有一座依着山勢而建的園林,被籠罩在一片青碧的光影中,小溪穿過園林,綠楊夾道,幽靜絕俗。
驟眼望去,除了青碧的山色外,似乎便再也瞧不見別的,但你若在夾道的綠楊間緩步而行,你更可以瞧見有小橋曲欄,紅欄綠板——你便可瞧見三五玲瓏小巧的亭臺樓閣,掩映在山色中。
黃昏,夕陽中山歌婉轉。
兩個垂鬢少女面帶笑容,口裡唱着山歌,腳下踏着夕陽,自蜿蜒曲折的山道上,漫步而下。
她們手中提着小巧而古雅的瓦壺,壺中裝滿了新裝的山泉。
她們穿鮮紅的衣裳,笑顏嫣紅。
她們的眼中發着光,像是正因爲什麼特別的事而興奮着。左邊的少女眼波如春,右邊的少女笑聲如鶯。
春兒忽然停止了唱歌,咬着嘴脣,微笑着,眼波像是在瞧着夕陽山色,其實卻什麼也沒瞧見。
鶯兒瞟了她一眼,突然嬌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春兒道:“哦……你難道是我肚子裡的蛔蟲。”
鶯兒笑着擰她,春兒笑着討饒。
鶯兒道:“要我饒你也行,只要你老實說,是不是在想他。”
春兒眨眨眼道:“他……他是誰?”
鶯兒突然伸出手,準備伸進春兒寬大的袖子,春兒像害怕似的。
鶯兒道:“你裝不知道試試。”
春兒大叫道:“我不敢,我不敢……鶯兒姐姐嘴裡的‘他’,就是那位……今天早上纔到的公子。”
鶯兒道:“既然說了老實話我就且饒了你。”
鶯兒瞟了她一眼。輕笑道:“是不是喜歡上人家了。”
春兒咬着嘴脣道:“還說我,你不是也一樣,你替他倒茶時,連茶壺都拿不準,還濺了一身,你以爲我沒看見。”
鶯兒的臉紅通了,顫聲道:“小丫頭你……你……”
春兒道:“你不必害臊,他的確是個出色的男子,長得又那麼俊,只可惜不會笑。”
鶯兒嘆氣道:“是啊,他的表情有時真的有些可怕。”
春兒點點頭:“是啊,還可怕。不知道他笑過沒,若是笑過又是對誰?”
“春兒,這個重大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咦?爲什麼。”
“因爲你全身上下都迷死人。”
“你在胡說什麼……”
兩人嬉笑打鬧着。
過了山下的樹林,通過一道小橋便是三間明軒,綠板的牆,紫竹的窗簾,窗簾裡已隱隱透出燈光。
門是關着的,裡面沒有聲音。
鶯兒和春兒跑道這裡,腳步又放緩。
春兒咬着嘴脣,盯着那扇門,悄聲道:“要不要過去瞧瞧。”
鶯兒紅着臉道:“我不,我纔不
哩。”
她嘴裡說了兩個‘不’,腳卻往窗子走了五步。
突然門開了。
一個衣衫薄履的少年走了出來。
春兒和鶯兒整個人都呆了,還未說話,就突然轉過身子,飛似的跑了。
天吶,我受不了了,看見他我就要暈了。
季燏望着這位奇怪的少女遠去,然後關上門。
瓔瓔問道:“是什麼?”
“兩隻野貓。”
瓔瓔嬌笑道:“那兩隻野貓一定很可愛。”
“爲什麼?”
“因爲這裡一切都很美好,如果能一生一世生活在這裡一定很美好。”
季燏‘嗯’了一聲,突然問道:“你聽說過天水宮嗎。”
瓔瓔搖搖頭:“沒有聽說過。”
季燏冷道:“以後,你就會如雷貫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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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頤推開房門,可房門似乎被鎖上。
上官頤嘆了口氣,正要轉身離開,而房內的人卻開口說話。
一個俏生生極爲悅耳的少女聲音。
她道:“頤哥哥,我們今天就回京都,好嗎?”
上官頤面露喜色,柔聲道:“好,我已經準備好馬車,隨時都可以啓程。”
門內甜美的聲音又道:“麻煩頤哥哥了,你先去準備一下,我馬上就出來。”
上官頤道:“我知道了。”
他轉過身,面容仍保留着對少女的憐愛之意,半個月了,這是她第一次開口說話。
他不知道是喜是憂。
房中的少女推開了門。
那是一張見一眼就無法忘懷的臉。彎彎的秀眉,長長的睫毛,挺直小巧的鼻子,美麗的嘴脣,雪白的膚色,吹彈可破,烏黑的秀髮閃閃發亮。
她本是快樂開朗的女孩,可是那快樂的笑聲似乎已沒有,明亮的雙眼多了一份哀傷。
她輕輕掩上門,關上這讓她整整躺了半月的的房門。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活過來的,她知道,那毒藥非一般的毒藥,除非當今藥聖勾七味,無人能解,可是這勾七味行事古怪,來無影去無蹤,等找到他,自己早已命歸西天,可是自己卻沒有死,她既然沒有死就說明,一定有人救了她,而那個人是誰,她連想都沒有想過。
這時,店夥計王小蟲又圍上來。
王小蟲道:“姑娘你要走嗎?”
珂兒點點頭。
王小蟲道;“姑娘身體好像好多了,這我就放心了。”
他歉意的對珂兒笑。
珂兒知道,他只是個老實巴交又善良的人,她不怪她,畢竟他沒有惡意,說的又是實話。
其實,她已經不在想那毒到底是怎麼下的。
王小蟲道:“姑娘以後還會再來澗水鎮玩嗎?”
珂兒笑道:“用空一定會再來的。”
王小蟲似乎被珂兒輕描淡寫的語言弄得很掃興。珂兒在察覺之後,調皮道:“放心,我不
會忘記你的。”
她說完這話時,上官頤正在她身後,一剎那間,他又感覺那個快樂的女孩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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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輛普通的馬車,車內的佈置卻很舒適。
珂兒坐在車上,百無聊賴。
她望向窗外,沒心思欣賞路邊的風景。
上官頤的馬就在車旁,他那挺直的身軀,溫和的風儀,再加上俊美無比的面容,更加迷人。
珂兒暗忖:其實又頤哥哥在身旁,我應該知足了。
只聽上官頤笑道:“若是聖上知道你回宮不知該有多高興。”
珂兒道:“是啊,做我哥哥真不容易。”
上官頤道:“知道就好,其實你能好好的比什麼都好。”
珂兒幽幽問:“頤哥哥,你有沒有生過我的氣。”
上官頤奇道:“你怎麼會這麼想。”
珂兒垂首道:“因爲我知道,我的確不是個好公主好妹妹。”
上官頤沉默半響,然後微笑道:“珂兒,無論你犯過什麼錯,我們都會原諒你,你知道的,大家都很疼愛你,都恨不得把你捧在手心裡護着,”
珂兒心中一陣感動,她把頭探出車窗外,正準備說什麼時,上官頤胯下的馬,突然瘋了似的一跳,他吃驚一下,趕緊夾~~緊腿。
只聽見那匹馬竟發狂般向斜地裡奔了出去,上下跳躍,不住長嘶。饒是上官頤馬術精湛竟也無法將它控制。
珂兒大驚叫道:“頤哥哥,頤哥哥你……”
她話音未落,這馬車也發狂般向前奔去。
珂兒又驚又恐,呼道:“趕車的……喂!你……”
趕車的車伕從車廂前的小窗戶探頭出來,笑道:“小姐,設麼事?”
珂兒道:“你瞎了眼麼,等一等呀,我頤哥哥……”
那車伕笑道:“你頤哥哥吃錯了藥,那匹馬也一樣,瘋人瘋馬正和在一起,等他幹什麼。”
珂兒大驚:“你……說什麼?”
趕車的哈哈一笑,“你不認得我?”
珂兒道:“你是誰?”
趕車的笑道:“你瞧瞧我是誰。”
笑聲中,伸手往臉上一抹——白鈺,又是白鈺。
珂兒又驚又怕,簡直快發瘋了。
白鈺笑嘻嘻道:“我的小公主,你吃驚麼。”
珂兒探頭到窗外,上官頤人馬都已瞧不見,她想拉開車門往下跳,怎奈這車門竟拉不開。
白鈺大笑:“小公主,你安靜些吧,這馬車是特製的,你逃不了。”
珂兒怒道:“惡賊,我和你拼了。”
珂兒兩隻腿發瘋般向外踢,怎奈這馬車是特製的,車廂四面竟夾着鋼板,踢得她腳趾都快斷了。
白鈺卻在外面笑嘻嘻道:“好公主,莫要動,你的傷還沒痊癒,不能太用力。好好休息吧。”
他對着窗口吹了一陣迷煙,珂兒來不及屏住呼吸,身子一軟便暈了過去。
(本章完)